扶窈一出大殿,先是往外走了几步,又定住步子,抿了抿唇,转身往后看,她一只手揣在白绒红绣手枕里,另一只手在食指上挂个玉坠子打旋。
她踮起脚尖,向前倾身,往紧闭的大殿里望,可还是什么都没瞧不见,她在心头泛嘀咕,真不知父皇要同顾宴生说什么国事,还将那病秧子单独留下来。
另一头,扶菱刚从大殿走出来,便看到这番姿态的扶窈,她忍俊不禁,还没嫁出去,便如此不放心?
她加快步子上前,挡住扶窈的视线,道:“幼妹,你在看什么呀?”
扶窈烦闷,睨了一眼扶菱,双手交叠抱起,偏头绕开扶菱,往大殿里望,慢悠悠道:“三姐,你可别打趣我了。”
扶菱长她一岁,是大荀的三公主,是鸢嫔唯有的一个女儿。
在四位姐妹中,她与扶玉没什么交集,与扶露不共戴天,与扶菱最为交好,扶菱性子看着如她母亲鸢嫔一样,温婉又乖巧,但她其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子。
她宫里的面首数量,大差不差与玉春馆的倌人数量相等罢。
扶菱用绸帕捂唇,娇媚地笑了笑,欣赏般瞟着扶窈,她这幼妹真是长得一张祸国的脸蛋儿,又生了一个娇气的性子。
幸好还有人惯着她,只不过依她对扶窈的了解,她应当不知道那桩子事已经定下来了,若是知道的话,怎会这般平静?不闹个天翻地覆,怎能罢休。
想到这,她深深看一眼扶窈,她还是不说的好,说出口,扶窈指不定又要弄出什么乱子。
扶窈没看到扶菱的思量,她眯起眼尾,打了个哈欠,背对着扶菱,无趣地在殿外乱瞟,忽然看到一位穿戴稳重的女人,神色恍惚地往大殿正门奔去,手上的佛珠子不停颤动。
她定睛一瞧,笑了下,那不是德妃袁氏吗?
扶露的生母。
她轻嘁一声,双手交叠抱起,脸上覆上嘲意,她母后只知道火上浇油,瞧瞧袁氏,肉眼可见的慌乱,扶露那恶毒的性子,估计都是袁氏惯的。
“幼妹,许久不见,不去三姐寝宫叙叙旧?”扶菱道。
一阵寒风吹来,吹得扶窈一个冷颤,她连忙将手揣进手枕里,紧接着垂下脑袋,白绒领口遮住她大半个脸蛋,露出一双褐色眼眸。
她抬眸瞧扶菱,透着些许烦闷,直摇头道:“我待会要去瞧瞧皇祖母。”
她好一阵子没看见太后了,心头想的紧这位和蔼的老人,若她还不去见见,这位老婆子定要在她面前念叨不停,说她是个小没良心的。
扶菱微惊,笑道:“你真是出宫一趟什么都忘了,皇祖母现下哪在宫里头?”
扶窈稍疑,眸子往上转,思索了会,鼓着脸蛋,了然点头,扶菱说得没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日,便要过年了。
每当这个时候,太后便会亲自去佛寺为大荀祈福,盼来年风调雨顺,她要在佛寺待好一阵子,开春过后才会回来。
她自顾自轻叹了口气,想来她有一段时日瞧不见太后了,其实她心头有些想。
想着,她心头又有些堵,老婆子如此大的年纪了,每每到这个都得去佛寺一趟,来年风调雨顺没有她不知,只知道这老婆子身子骨,是经不起折腾了!
扶窈咬牙切齿地想着,双颊气鼓鼓,可惜这婆子和顾宴生一眼,执拗得很,任她劝阻多少次都没用!
她抬眸,散漫地朝扶菱看一眼,朝她耸了下肩,自顾自地往外走,道:“你的寝宫,我还是不去了。”
扶菱寝宫,她原先去过。那成排而站的男子朝她抛媚眼,看得她瞠目结舌,若是长得好看倒也还好,她顺带能养养眼,可坏就坏在,这些人长得大差不差?她瞧着就眼昏。
她知道,扶菱是照着某个人的模样找的。
那些男子一见她与扶菱,身体就像没长骨头一样,往他们身上靠,她喜欢好看的物件,不欢喜不好看的男子。
反正这一时半会的,顾宴生定出不来,他让她别乱跑,她便回自己寝宫小憩一会罢。
此次顾宴生还是如原来那般,毫无条件帮她,她也不想和他绕圈子,便挑明她不嫁的理由罢,免得她总觉得自己对又坏,像欠他什么的样子。
她就不信,她挑明说清那过去的恩怨,他还能不管不顾地娶她!
扶菱不依她,她没走几步,便直拉她的手,往她的撵轿上拽,急道:“三姐寝宫里,又有许多珍贵布料,你不去瞧瞧看?玉清院又出了一道戏折子,你定没瞧过,不与三姐看一看?你就帮帮三姐吧,幼妹。”
纵然扶菱说这么多,她眉眼都没往上抬,没半点兴趣,御司新进的布料,她前几天早在顾府选完了,扶菱宫里的,她怎会没有?
她依旧懒散着,直到扶菱彻底把她拽上撵轿,她瞪着扶菱,嗔道:“你真是执拗的性子!”
同太后,同顾宴生,真是一模一样!
扶菱笑了,侧头看她,道:“我们扶家人,谁不执拗?当初你要顾丞相时,连个四五日去御书殿哭诉,哭哑了嗓子都不停。”
她记得那时,她见扶窈在御书殿门外,已经哭红一张脸,她于心不忍,去问她,她为何要哭?
扶窈哭得上气不接气,说的大声,生怕殿内的人听不见,气冲冲对她道:“我不管,我就要他!他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死?”
回想到这些,扶菱忍俊不禁。
这天还没下雪,扶菱的宫殿也不远,没过半柱香便到了。
扶窈刚下撵轿,还没站稳,扶菱便牵她往寝宫里走,扶菱步子急切,娇媚的面容也染上一些急躁,她道:“幼妹,三姐我又找了几个男子,你去瞧瞧,看看熟不熟悉。”
扶菱这番话,她早就料到了。
在很久之前,具体有多久她已经不知了。她与杨承遇一块偷溜出宫的那回,其实还捎上了扶菱,只不过众人都不知道。
他们三人去过好多他们没去过的地方,也就是在那次,她回宫后大病一场,扶菱也遇到她执着到现在的少年。
直到现在,扶菱都还没找到那个男子。
扶窈坐于软塌上,单手撑着下巴,眸色认真,仔细地看着面前四五个衣着相似、长相相似的男子,可看了一圈后,她还是没有半点印象,她瞥头看着扶菱,道:“三姐,我同你说过多少次,我早已记不住那人长什么样子了。”
都过去这么久,能记着才奇怪呢!
她幽怨地在心头想,但始终都没有与扶菱说过这话。
扶菱听后,面容立刻如霜打茄子,没有什么神采。她眉眼低垂,俶尔抬眼,怔怔看她,喃喃道:“莫非真是我错了?幼妹。”
扶窈见扶菱如此,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扶露那种人,她定拍手叫好,甚至还要再冷嘲热讽几句,让自己舒服透。
可像扶菱这种待她好的人,在她面前感伤落泪,她倒有些无措了。
她思来想去,直接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道:“三姐,你为何要说自己错了?你只是想找到他罢了。”
想找便去找,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她不一直都这样,想要的物件,一定得要到手才善罢甘休。
她嘟囔不停,道:“只不过,我又没记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你问我有什么用?”
话说到最后,她幽怨地抬眸,瞅着扶菱,她这三姐每隔一阵子,便要找一堆人让她瞧,她瞧了有什么用?她又记不得了。
一天天到晚,只知道给她找些无趣的事做!
扶菱瞧着扶窈幽怨的眸子,破涕而笑,心中有着自己的考量,她幼妹说得不错,她得换个法子了。
“三姐听说,你在宫外头收得一个密友,叫莫淑筠?”扶菱抬手给扶窈倒了杯青茶,笑着换了个话题。
扶窈见扶菱无碍,便转了转泛酸的脑袋,烦闷用指尖敲着玉杯沿,咬着后槽牙,气道:“她这人是个闷葫芦,要出嫁了都没同我说过。”
最让她气的是,莫淑筠要嫁的人,竟还是个老头!
现下,莫礼岳的头七还没过,莫家的人应当会将莫淑筠的婚事往后挨。
她撑头想着,待她同顾宴生说清楚后,便去莫家好好说一道莫淑筠,看她自己什么想法。
扶菱挑眉,道:“那你可知莫淑筠,后日便出嫁了?听说那人是荀都富贾陈老爷,嫁给他做侧室呢。”
扶窈狐疑地看向扶菱,眉目间尽是不信,在心头思索许久,她坐直身子,提高音量,道:“你莫胡说,莫礼岳才过世,莫家的人怎会这个节骨眼出嫁女儿?”
扶菱见她不信,唤来宫女,拿起一张喜帖,摆在她的面前,道:“幼妹,你莫不知冲喜一说?那些文人,不就信些邪门的。”
扶窈神色一沉,气冲冲地抓起那张喜帖,看完后,她整张脸都冷了下来,捏紧了喜帖,莫家的人都疯了吧?
儿子前脚死,后脚就要把女儿嫁出去?!
她侧头看扶菱,道:“三姐,你且帮我离开荀宫。”
她此番,定要去找莫淑筠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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