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扶菱的帮助下,扶窈出荀宫不是什么难事。
从荀宫溜出来后的这两日里,扶窈想了无数法子,怎么进入莫家,去好好问一番莫淑筠,问她到底如何打算这桩婚事,但根据六平打探的消息来看,莫淑筠已经遭弄到陈府去了。
若已经在陈府的话,那她岂不是只有闹婚一场?
扶窈眼睛里有几丝兴奋,她撩开马车绸帘,瞄向张灯结彩的陈府正门口,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她瞄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渐渐地,她眯起眼,细瞧起来。
是钱府世子与一个女子。
那女子,定是六平调查不出来的花魁吧。
她放下绸帘,身子往后一躺,整个人懒散半躺于软塌之上,思索再三,她慢悠悠道:“清荷,去请钱世子身侧的那位姑娘来。”
今日也真是巧,本是想来找莫淑筠,竟撞到了钱迟逸与花魁流虞。
钱治严同父皇闹掰的一件事,弄得现下无人去南宓一事,荀都人心惶惶,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是刺,那终究得拔掉。
今日既然撞上了,那好好问一番也不为过,不管问出个什么名堂,至少能让她再明白一些。
没容她想太久,燃叶便半蹲于马车绸帘外,道:“公主,人带来了。”
她扬眉轻轻一笑,拂开放在塌上的蓝玉,伸个懒腰,坐了起来,这二人竟没有反抗?还真是奇怪。
不都说他们俩是一对苦命鸳鸯,见人便啄吗?
扶窈从一侧的瓷盘里拿起几颗菩提子干,往自己嘴里丢,悠悠道:“将人带上来罢。”
她话音刚落,外头的女子便静静走来。
扶窈抬眸细看,眉目流露好奇,不愧是玉清小院的花魁,举手投足之间,净是女家子的温婉,她低着脑袋,眉眼温顺,脸上的笑意半露,静静地看着地上。
过半响,流虞便给她行了个大礼,软声唤了句,“公主安。”
她的嗓音不愧是唱小曲儿的,柔柔软软,听着让人舒服,难怪男子都喜欢这般的女子,真是让人心生怜爱。
扶窈也不例外,喜欢极这柔软的声音。
可她时间紧,没空同流虞走这些过场,她笑道:“本宫此番找你,是想询问”她目光转到流虞身上,道:“流虞姑娘,怎么就成玉清小院的花魁了?”
她问得直白,这实在别无他法,六平都查不出半点儿讯息的人,她只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些话了。
流虞愣住,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仿若受惊的模样,叹一口气,道:“公主在调查这件事?这不过是民女的个人恩怨罢。”
扶窈不悦,轻嗤一声,连忙打住流虞,偏了下脑袋,往前倾身子,眼眸同流虞相对,道:“你只需同本宫说,你为何要接近钱迟逸,谁叫你接近他?”
她见流虞的脸色逐渐变白,渐渐勾唇,瞧来是真的有问题。
她随意地撩开绸帘,眼眸带着黠意,道:“今日人多耳杂,丢个人也实属正常。”
她才不掳人呢,这流虞瞧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带回去做宫女,她都嫌多余。
她只是吓吓这位小白花,吓着吓着,流虞全盘托出了,岂不是好事一桩?
心头如此想着,可面上一副认真盘算的模样。
立在一侧的清荷,瞧见自家主子一本正经吓人的模样,她叹气摇头,笑了笑。
流虞好似真的遭她吓到,一脸惊恐,一双眸子含泪,小声啜泣道:“回公主,民女其实是陈家豢养在青楼的一位弃女,陈家同钱家之间,有着民女不曾知道的恩怨。民女为了活命,只能顺了陈家,去接近钱家世子,让钱家大乱!其余的民女什么都不知道啊!”
扶窈皱紧双眉,瞧着流虞,她哭得泣不成声,时不时还抬起眸子往外瞧。
她撇嘴,顺着流虞的视线望去,便与钱迟逸担心的目光撞个正着,她有些无言,看向清荷,向清荷使了个眼神。
她可算明白了,平日里顾宴生为何见不得她哭了,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叫人看起来,着实有些烦。
待清荷将流虞带走后,她才缓缓长舒一口气,浑身像没了力气,软踏踏地半躺在软塌上,翘起脚,随意地乱晃着,又往自己嘴里丢了些菩提子干。
她思索着方才流虞的那番话,若流虞所说属实的话,那钱府出了问题,便与父皇无关,只不过此次钱公不能派去南宓,真是陈家搞的鬼?
可若是陈家的话,他们的目的能是什么?他们不过是商贾大户罢了,为何要与朝廷扯上干系?
她轻叹一口气,算了罢,她的脑瓜理不清这些糟心事儿,调查来调查去,只弄得她自己烦,她懒得管了。
马车外,燃叶还未走进马车,便已经在大喊,“公主、公主!莫姑娘要要拜堂成亲了!”
扶窈听后,心道不好,怎将正事给忘记了?她起身,提起裙摆便往马车外走,清荷立马跟上,手捧着披风,急急唤扶窈穿上。
在陈府门外,钱迟逸心疼地将哭泣的流虞抱在怀里,流虞流泪着,冷静地注视着行色匆匆、走进陈府的娇贵女子。
——
陈府的小厮根本就拦不住、或是不敢拦扶窈,此人一脸带着气,明显是要闹一场。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怎敢拦?
当扶窈气冲冲地闯进陈府大庭,众人的目光便齐齐向她望来,他们脸上稍带疑虑,开始与身侧的人小声私语起来。
正堂中央,正要行夫妻对拜之礼的男女,也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
他们也转头,齐齐地看向了她,莫淑筠听见变故,更是急急撩起红盖头,怔怔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男人认出了她,连忙从人群之中走出来,满脸谄媚,他笑道:“幼公主安。您这是”
男人话没有说完,便遭一身喜服的男人打断,男人陈习嗣色眯眯地瞅着她,手搭在肥肿的肚子前,冲众人道:“幼公主今日是来为自家姐妹贺喜的,鄙人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扶窈冷眼地看着陈习嗣,她来时早就派六平将此人调查得透彻,若是按照六平已经调查所得,莫淑筠已经是这陈习嗣的第九任妾。
陈习嗣前八任妾,无一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他们全都是遭陈习嗣折磨至死!
这陈习嗣真是个变态!
但她更不能接受的是,此事在荀都并不算什么秘密,甚至人尽皆知,却依旧有人家把女儿往陈家送!
她气极,冷声连连,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止住想靠近她的陈习嗣,上下扫视陈习嗣一眼,脸上净是嫌弃,嗤道:“你离本宫远些,本宫嫌脏。”
宾客倒吸一口冷气,屏住呼吸,左顾右盼找身侧的人对视,更有甚者,憋不住笑意,捂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他们幼公主,还真是敢说啊!
陈习嗣气得脸上肥肉颤抖,可面上还是挂起笑,他阴翳地盯着莫淑筠,转头又满脸笑容,冲扶窈道:“幼公主慎言呐”
他可是富贾天下的陈习嗣,在这大荀,他什么得不到?他竟遭一个女家子说脏?这扶窈真是白长一张好看的脸了,就是一个小嘴狠毒的花瓶架子,没半点用!
扶窈朝陈习嗣翻了个白眼,何须慎言?她说的都是实话罢!
她大步向前,朝莫淑筠走去,她走近一瞧,便能看见莫淑筠哭肿的双眼,纵然是红妆都掩盖不住。
莫淑筠显然对于她的到来,显得很意外,眸子里含着泪,稍显慌乱,道:“公主、公主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任自己嫁给那禽兽吗?”她看见莫淑筠一副软弱的模样,心头涌起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她真没想明白,所有人默允这件荒唐的冲喜,她都可以漠然处之,可为何莫淑筠她自己也要如此?
她才不过十九。
“公主这怎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呢?家中因为哥哥而负债累累,父亲又仕途受阻,这些事情不都缠在我的身上吗?我的一生,就是要葬送在家族里的啊。”
莫淑筠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的眼里没有一点光亮,无声地捏紧红头盖,默默哭泣。
此刻喜庆的红,是那样的讽刺。
扶窈勾起的唇带着嘲意,道:“你可曾想过,倘若陈府落败,需你讨生活,又将你转于另一个男人之手,你又如何?”
莫淑筠怔怔看着她,眼中布满迷茫。
她注视着莫淑筠,道:“莫淑筠,你为何要将自己当个物件弄来弄去?家中的事,他们为何要拿你去换?他们将你当什么?你想过没有?!”
顿了顿,她转眸看着所有人,他们明显是被她的言论所震惊,她嗤一声,突然轻笑,挑眉道:“倘若你信于我,今日便随我离开这鬼地方,我们去游山玩水,何不是一桩乐事?”
反正她还没同顾宴生说清楚,与其与他纠缠不休,还不如离开荀都出去玩一阵散散心,再好不过了!
莫淑筠脸上的悲伤,渐渐地化成一种憧憬,她抓紧红头盖,又哭又笑,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腹有诗书,最终还是落入了个自己最不屑的地步!
她狠狠捧起手中的红头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地哭泣着,使劲全身的力气攥紧难以撕裂的红绸。
忽地,她看着红头盖,撒手甩掉,冷静看着红头盖飘忽在空中,最终缓缓落地。
此刻,她的心仿若寻得一片光明,她应为自己而活。
当她眸光再度落到扶窈身上时,眼中已经隐含敬佩与感激,她轻声道:“公主,谢谢你。”
扶窈偏头笑了笑,心头也有几分雀跃,她就知道,她看上的密友,怎会遭伦理纲常约束?
一同游玩,多不错呀。
“游山玩水?听起来真不错。”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扶窈头顶传来。
扶窈咽了咽唾液,心跳顿时加快,默默地往上抬眼,心头嘀咕着,这声音怎听起来这么像顾宴生?
往上一看,扶窈怔在原地,在陈府第二楼,顾宴生穿着绀蓝圆袍,伫立在栏杆处,他低下眸子,淡笑着,转着佛檀珠子。
他缓缓抬眸,与她正正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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