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陈鸿晖前脚刚拜访完曾家二房,后脚就有人向曾太太告状了。
曾二爷穿着一件深蓝色提花丝质长衫,大马金刀地坐着大厅里,脸色有些阴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微微凸起的腮帮,让他看起来,不好亲近。
他的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烟斗,那是黄花梨木做的,已经起了包浆,烟嘴是通体晶莹的春带彩翡翠,很是好看。
“大嫂,我听闻陈家那小子,拐了别人家的姑娘私奔,现在躲在我们府里。这种伤风败德的人,赶紧把他们弄出去。我们家好好的声誉,被思琪那丫头败坏一次,不能有第二次了。我可不想每次出门,都听到有人议论我们家的事。”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曾太太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装作一副憨厚的样子,疑惑道:“这哪来的话呢?当初思琪闹退婚,都是朱家人不厚道,寻花问柳,理亏在先,怪不到我们身上去的。至于鸿晖他,是带着未婚妻来看望我,想邀请我去乐洮,给他们置办婚礼。同行的,还有他的一群同学,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他们趁着放暑假,顺便来福平见识一下。”
曾二爷说道:“我怎么听说,他们两个是违抗父母定下的婚事,自己逃出来的?”
“那肯定是传话的人传错了。鸿晖的母亲,还专门写信给我,让我寻一些好的布料,给两位新人做喜被新衣呢!那封信我还收着呢,您要不要看看?”曾太太睁眼说瞎话。
她知道曾二爷的性格,看似精明,其实耳根子软,最好糊弄了。并且,他最为爱惜自己的脸面,怎么好意思看别人的信件呢?
曾二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轻蔑地说道:“我看不惯他们新式一套,还没成亲就一起出门,一同居住,太丢人现眼了。可别闹出什么丑闻出来。”
曾太太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温柔地说道:“怎么会呢?鸿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孩子,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而且,我听闻现在的年轻人呀,流行什么旅行结婚,新潮得很。
我昨天还跟鸿晖开玩笑说了,让他们学一下西方做派,直接登报公布婚事,顺道去欧洲玩一趟,度个蜜月,当作是成亲了。可是,鸿晖摇头说不好,一定要在大酒楼设宴,把婚事弄得风风光光的,敬过长辈,拜过祠堂,才是正经的夫妻。”
“理应如此。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算什么事呢?我看着就觉得碍眼。那些家长没个轻重,也跟着一同胡闹。”曾二爷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让陈二赶紧把婚礼办了,别到处游荡,看着就不像话。”
“二弟,您作为长辈的,是该好好说一下他了。这些年轻人,就是玩心重,一想到要成婚了,就乐到没边了。我想着,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喝上喜酒了。”曾太太笑眯眯地说道。
曾二爷叼着烟斗,急匆匆地往外走去,留下一句。
“大嫂,你得督促他们,认真办好婚事才是,免得失礼于人。”
曾太太见他走远了,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她撇了撇嘴,嘀咕一句。
“真是多管闲事。”
她站起身来,走到花几前,拿起一把小剪刀,把一盆枝叶茂盛、姿态优美的文竹,修剪得惨不忍睹,只留几根主干,在空中摇晃着。
“就会说我们家思琪,还是当人家二叔呢,合着外人一起踩自家人”曾太太小声地抱怨道。
那边的陈鸿晖,还不知道这事呢。此时,他在花厅里,诚惶诚恐地招待着曾思琪。
曾思琪从博物架里,拿起一个碎纹素地青花小瓶,放在手里把玩着。
“怎么还没商量好呀。给我一句话,明天去不去看莲花?这个时候去看,莲花正美着呢。还可以乘舟泛湖,在山上吃斋菜,烧香拜佛,求个平安。”曾思琪掀起眼皮,从下而上地看了宁敬涛一眼。
只见他顶着一头蓬松的卷发,时不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配着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你这几位同学来了,也不带他们出去走走,闷在家里,有什么好的?”
陈鸿晖看向众人,温声问道:“你们怎么说?去不去?”
宁敬涛连忙点了点头,一脸意动,只是不好意思说话,用手偷偷捏了捏蓝景明腰间的肉。
蓝景明被他捏疼了,咬了一下嘴唇,故作淡定地说道。
“出门看看风景也好。”
“我也想去看莲花。”文真真期盼地看着陈鸿晖。
见其他人都没有异议,陈鸿晖说道:“那我们一起去吧。只是,我有一年多没开车了,手生得很,表姐你让我自己开车去,我有点担心”
曾思琪把小花瓶放回原地,满不在乎地说道:“废话这么多,今天有空,用家里的车练练就好。”
“行了,那明天用过早饭,咱们就出发吧。”曾思琪拍了拍手,整了整衣摆,瞄了一眼宁敬涛翘起的头发,“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goodbye~”
“表姐,慢走。”陈鸿晖陪着小心地说道。
曾思琪骄矜地点了一下头,迈着一双长腿,动作潇洒地往外走去。
见她走远了,宁敬涛在厅里兴奋地走来走去。
“原来曾小姐,还会说英文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表姐高中毕业,怎么就不会英文了?她还请了两位外国人家教,专门教她法语跟日文。”陈鸿晖说道。
“嘿,你现在对我抖起来了。刚才在曾小姐面前,吓得像只鹌鹑似的。”宁敬涛讥讽道。
“你自己不是?”霍文勇还记着仇,看着宁敬涛那副样子,就觉得不顺眼。
宁敬涛转过脸去,瞪了霍文勇一眼。
“你看你那鸡窝头,连自己的头发都打理不好。”霍文勇指着他那乱糟糟的卷发。
“这不是发油都用光了嘛!我待会儿还要出门买呢。”宁敬涛用手指梳了一下他的乱发,“我得给曾小姐留个好印象。”
霍文勇冷哼了一声。
“敬涛,你可别看表姐现在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她欺负人的时候可坏了。脾气一上来了,可不管你是谁,等你们见识了,就知道她的厉害。”陈鸿晖心有戚戚然地说道。
“我不信。曾小姐一看就是心善之人,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呢。”宁敬涛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处处维护着曾思琪。
陈鸿晖摇了摇头:“反正你以后就知道。对了,我待会儿打算练一下车,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蓝景明说道:“以前家里的司机,也教过我,只是都忘光光了。我也想一起练习一下。”
“我,我也想学。”文真真举起手,踮起脚尖,满脸认真地说道。
“真真就是好学,这样很好。”陈鸿晖摸着文真真的脑袋,温柔地说道。
“既然大家都没事可做,不如一起吧?”霍文勇说道。
云芷兰点了点头,她对学车的态度模棱两可,可学,可不学。不过,见大家都兴趣正浓,她也跟着凑个热闹。
“走啦。”陈鸿晖走在前头。
宁敬涛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
霍文勇抱着双臂,睨了他一眼,挑衅道:“你不是要去买发油吗?”
宁敬涛回道:“我晚一点不行啊?”
陈鸿晖见他们又要开始斗嘴,连忙打住:“叫阿芳跑一趟就是了。”
“你看他,一直阴阳怪气,看我不顺眼。”宁敬涛指着霍文勇,要陈鸿晖主持公道。
“你哪里让人看得顺眼了?”霍文勇说道。
“你对景明也不是这样的,偏偏这样针对我。”
“你也不看看,景明多么懂事,多么能干。”
“我就一处不顺你的意,你就对我冷嘲热讽,跟那些封建家长一模一样。”
“我现在才懒得管你呢。别自作多情了。”霍文勇回道。
宁敬涛扁了扁嘴,略带委屈地说道:“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让我的爱情屈服于你。”
“哈哈,我看你简直在做梦。还爱情,人家喜欢你了吗?”霍文勇憋着火说道。
宁敬涛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争吵。
陈鸿晖转头对着蓝景明说道:“这两人真够无聊的。这样都可以吵。”
蓝景明和煦地笑了笑:“随他们去吧。别打起来就好。”
走在后面的文真真,抱着云芷兰的手臂,羡慕地说道:“我现在觉得宁师兄挺好的。”她顿了顿,小声地说道,“他以前老捉弄人,嘴巴又坏,有时候就很讨人厌呢。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男子汉。”
云芷兰眸光一闪,视线落在蓝景明的背影上,缓缓说道:“确实很好。喜欢一个人就大胆说出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
文真真捂着自己巴掌大的小脸,甜蜜地说道:“幸好,鸿晖哥对我也很好。嘻嘻。”
云芷兰伸手揪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少得意了。”
走至大门,这一群年轻人,围着一辆黑色汽车看个不停,还引来了几个门房。陈鸿晖这几个男生,说起汽车来,可谓是滔滔不绝,满脸的兴奋。
文真真听得糊里糊涂,对着汽车东摸摸,西摸摸,只顾着看陈鸿晖那张神采飞扬的脸蛋,心想,鸿晖哥的牙齿长得白,也整齐,就是两只门牙,看起来有些大。不过,这样也是很好看的。不像表哥,蓝景明,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好,就是一笑起来,露出两只小虎牙,看着不太整齐。
至于陈鸿晖说的话,都顺着耳畔,溜走了一半。
说得兴高采烈的陈鸿晖,见众人如此捧场,拉着蓝景明上车,要教他开车。
蓝景明本身学过一段时间,头脑也聪明,等陈鸿晖教了两遍,他便想起来,大胆地开着车,往前驶去。陈鸿晖坐在副驾驶上,使劲地盯着他,比他本人还要紧张。
汽车往前开了三十米,便停了下来了。
蓝景明放松了身体,勾了勾唇角。
“哎,还真不错。”陈鸿晖赞扬道,“咱们换个位置,我来,我来。”
他下了车,与蓝景明换了一个位置,略带紧张地握着方向盘,慢慢地往前开去。
云芷兰把手放在额头上,眺望着远处,问道:“他们这是去哪呀?”
文真真踮起脚尖,看了看,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呢。”
只见汽车沿着大道往前走,拐了一个弯,就消失不见了。过了十五分钟,那辆黑色的汽车,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陈鸿晖停下了车,从车窗里伸出一个脑袋,对着众人说道:“谁要上车,我带你们逛一圈。”
蓝景明说道:“我下车了,这里还有一个位置。”
霍文勇心思一转,连忙说道:“你载他们吧,我没关系的。”
陈鸿晖听了,也不跟他客气了,招呼其他人上车。宁敬涛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嚷嚷道:“我坐前面。我要学着怎样开车。”
文真真、云芷兰二人,也跟着上了车。
陈鸿晖举起一只手,往前一挥,豪气地说道:“坐稳喽,出发!”
嘴里说得响亮,他却是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生怕出现一丝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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