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血的从新生成需要一点时间。
玄都每隔三四天就会挖出一点血来给安琪。
不敢多挖,怕对方吃下去以后也消化不了,不敢少挖,怕分量不够阻止她身躯的衰竭。
就这么,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被宣布活不过一个月的安琪,顺顺利利的活过了满月。
检查的医生惊奇的看着她的单据。
“这是一个奇迹!”
“她的衰竭放缓了,接近停止,而且她的生长曲线……是正常的!”
玄都抱着幼小的安琪站在罗伯特身边看着不可置信的一团医生。
“万分之一……不,她根本就是唯二的奇迹,到目前为止的唯二!”
医生异常的激动,半晌以后,这才反应过来,在场还有两个听不懂医学人,他忍着激动,详细的解释了一下:“你们得知道,古斯先生,凤凰女士,器官衰竭在小儿疾病史上并不少见,但是全身器官衰竭的也没有多少,全球公布病例不足一万,就这一万个里面,在安琪之前,只有一个人,逆转了衰竭,活了下来。”
“万分之一的存活率!没有人知道原因,有些医生认为是因为前面的衰竭是假象衰竭,可是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是生命的奇迹,而现在,我们见证了又一个的奇迹!”
玄都微微低头,看着面色脱离了蜡黄的安琪,对方嘴里发出一些细微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伸手去抓玄都垂下的头发。
“这都是多亏各位的帮助,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不不不,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帮助病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但是我还是得说一声,谢谢。”
罗伯特笑了笑,但是等目光落在玄都身上的时候,他的笑意就收敛了回去。
“不过这个孩子的数据并不稳定,我觉得她或许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我给她暂定为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到了,没有问题的话,她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谢谢您。”
一声和护士们退出病房后,罗伯特的视线集中在了玄都身上。
这个时候的玄都看起来整整齐齐,可是细看就会发现对方的狼狈。
原本殷红的嘴唇几乎彻底失去血色,只有唇缝那里勉强能得见一些,丰满的嘴唇变得有些干瘪,甚至出现裂纹。
眼下微微透出青灰,眼神也失去了一些光彩,原本光泽可鉴的红发也变得干枯似稻草一样。
或许不熟悉她的医生护士,会以为这是因为对方几乎每天清晨天不亮赶到病房,深夜才离去,几乎没法好好照顾自己的原因。
但是罗伯特知道。
完全不是这个理由。
奥利凡德可不是什么会照顾人的人。
就算是在奥利凡德身边,最缺乏照料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衣服还算周正,整个人却仿佛干涸到了极限。
“玄都,你做了什么?”带上一些老气的声音低声问她。
不是质问,没有生气,但这不是温和的口气,更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玄都看向罗伯特。
他们两个都一样,一个身体狼狈,一个心里狼狈。
不过是短短三十天,罗伯特原本花白的头发,就已经接近全白了,透出一股暮气沉沉的灰色来。
玄都也看着他,笑了笑:“您猜到了,是么?”
这位睿智的老者,他的眼睛能看透很多事情,但是看透,不等于非要说出来。
“您知道我是什么,也能猜到我会做什么,不是么?”
罗伯特看着他,脸上原本精神奕奕的褶皱,随着这一个月以来的颓废,也缓缓的塌了下来。
他终于有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年人的样子。
就连装饰用的手杖,也开始发挥应有的效用了。
“我知道了。”
罗伯特收回目光,坐在了陪诊的床上,手架在手杖上,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的,他猜到了。
猜到玄都并非人类了。
玄都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是指,我不是纯血人类的这件事。”
“还记得我们在中国的旅游么?”
“记得。”
“你在中国的办事处的时候,那位李先生和你谈话的时候,我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是当时展露在我面前的证据,还不足够我相信我看到的东西。”
“直到,你带我去岐山,你出生的地方。”
“在你消失的半个小时里面,我想了很多,最后,我看到了悬崖上的那颗枯树,也知道了旁边的树都是桃花树。”
“玄都,玄都,这个名字,不就是桃花么?那个山崖是你出生的地方吧,能出生在自然之中,遵从规则,却又不怎么明白规则……”
罗伯特抬起了头,看向了天花板,像是在仔仔细细的思索:“所以啊,我就在想,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好在看看过的书足够的多,足够的杂。”
“其中包括一本中国的异物志,里面有提到,岐山是神山,山上有深居的凤凰。”
然后罗伯特的视线一转,落在了玄都头上:“其实我猜的并不完整,我还是不太清楚。玄都,你到底是凤凰呢,还是人类?”
没有任何质疑和恶意的询问,就像是在询问她,是觉得香蕉更好吃,还是觉得苹果更好吃一样。
玄都抱着安琪,坐在了对面那张床的床尾上。
“我是‘亚凤’。”
“‘亚凤’?”罗伯特显然和斯内普一样,不太理解这个词。
玄都怀里的安琪,又看了看罗伯特,叹了口气,缓缓的再次解释起来:“就是人类,和东方凤凰的混血。”
“我知道,很多地方都有关于凤凰的传说,甚至也具备有凤凰,但是东方的凤凰跟欧洲的凤凰是不一样的,罗伯特。”
“他们能够化成人类。”
罗伯特点了点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的平静:“我还听说,东方凤凰的心脏里血,能够愈合一切的伤口,你也具备这种能力么?”
“算是,不过我的血必须要提纯,才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罗伯特点了点头,没有在追问,而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安琪,目光温和:“看来,这个孩子,也算是幸运的,她受到了凤凰庇护啊。”
玄都没有接这个话。
霍格沃兹开学的时候,罗伯特试图催促玄都去上课。
“你已经辛苦很久了,现在,该轮到你去做自己的事了,玄都,你还是个学生,你现在应该回霍格沃兹继续学习,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不是浪费,罗伯特,她是我的侄女,不是么?”这还是玄都第一次,在罗伯特面前明确的表达出完全不同的意见:“我对她有责任,我得等到确认她没有事,我才能放心回学校。”
“可是你这算是旷课,玄都。”
“不用担心这件事,罗伯特。我已经去信像麦格教授说明了原因,她同意我处理好事情以后在回到霍格沃兹,而且……”玄都展示了自己背包里面的东西:“我可以跟得上教学进度的,你不用担心我。”
是霍格沃兹六年级的教材。
还有她o·w·l·s考试,十门全o的成绩单。
她非常聪明,而且有足够的耐心。
现在看起来,似乎又多了些有点,这个女孩似乎就在这个暑假,彻底成长为了大人。
能够处理好自己所有的事。
是的,一个人做出决定,并且按照计划执行到底。
那个有些软弱的,会去听别人的意见,甚至绝大多数时候,会服从他人意见的玄都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玄都·凤凰,这个在不到六年前还是一个需要奥利凡德允许,才敢出去玩的小姑娘,现在正在向一个成年巫师的路上走去。
她能独立的决断自己侄女的名字并为通知书签字,她能决定自己暂时请假留下来陪伴一个需要家人的孩子,她能安排好自己的学习,和所有的事情。
这是好事,也是令人遗憾的事。
罗伯特难得的沉默了一会。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这样吧。”
选择留在麻瓜医院的玄都自然不会知道,莉莉看到她没有按时上霍格沃兹的列车是怎么着急的。
但是她没有人可以问。
这个时候,红发的年轻女巫才发现,自己的室友孤僻的厉害。
她看上去跟谁关系都不错——除了斯莱特林的那几个讨厌鬼以外,可是实际上,她跟谁都不亲近。
霍格沃兹的学生们都能念出她的名字,也都算对她有些好感,但是稍稍一细问就会知道,谁都不了解她。
甚至于,莉莉也只是知道对方会在古斯家和奥利凡德店里轮换住着。
莉莉一个包厢一个包厢的找了过去,都没有看到她的好室友。
直到达到某个讨人厌四人组的包厢门口。
玄都只是扫了一眼,没有看到熟悉的火红色,扭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伊万斯!”詹姆叫住了她。
“怎么?波特先生找我有事?”莉莉有些不耐烦道。
“不算事,不过……你似乎在找玄都?”
“没错,波特先生可真是聪明。”莉莉没打算继续纠缠,说了这句话扭头就走。
背后的詹姆却粘了上来:“我知道她在哪,伊万斯。”
莉莉豁的回头,盯着詹姆,嘴唇动了动,但是没出声。
于是詹姆稍稍有些得意道:“如果你同意在十月份的霍格莫德周,跟我一起去酒吧喝一杯,我现在就告诉你。”
莉莉嘴角抽了抽:“如果玄都知道你拿这个威胁我,那她恐怕是不愿意让你告诉我她在哪的。”
“伊万斯小姐。”再次推门出来的是莱姆斯·卢平,他带了点不认同的眼神看着詹姆,叹了口气道:“你不用为玄都操心,她在麻瓜的医院。”
“医院?”莉莉皱眉道:“她怎么会去医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卢平。”
“碰巧遇见的,她的侄女在那里,她应该是留在医院照看人在。”
莉莉皱了皱眉。
詹姆虽然可恶,但是这位格兰芬多的级长却能算靠谱,他既然这么说了,那玄都八成就确实在医院了。
只要不是出意外了,其他都好。
“谢谢你的告知,卢平。”莉莉道了谢,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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