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毫无预兆。
一不留神,就被探入齿关,直抵舌根。
一股细流顺喉而下。
田夏用力推开将军。
双手捂住脖子。
姚将军感到嘴里有丝血腥气,舌上微微刺痛。
唇齿间却是极甜的。
“是什么?”
田夏伸指要往喉咙里掏。
将军见她这反应,不禁哑然失笑。
“不是毒药。”
田夏顿然停住,看向将军,一脸莫名。
“将军想办事,直说就是,哪用得上助兴?”
“也不是……”
姚将军把药瓶递给田夏。
“曾有段日子,每每想睡又总惊醒,沛公怕我熬不过,调了这药,安心神的,没有坏处,小孩子怕苦,还加了饴蜜。”
田夏接过来,嗅了嗅,果然甘香扑鼻。
这才察觉嘴里反甜。
若单出于好意,哪犯得着口对口?
只消说一声,她自己吃就是。
若起了什么心思,也大可不必趁人不防。
明明她积极得很,早做好准备。
有什么好纠结?
想不通。
田夏捡起塞子,拿袖子擦了两下,还塞住瓶口,随手收进衣袋里。
朝将军看去。
正要说话,却见将军偏开了头,垂眼瞧向一旁。
将军其实酒量不差,只是不大爱酒。
有时营里同乐,免不了要灌上一顿。
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这时没喝酒,倒显出微醺的情态。
似在脸面上抹了一层浅淡的胭脂。
那新疤本就皮薄,这时更充血了一样。
田夏见了,新奇得很:
“将军莫非头一回?”
姚将军斜睇田夏,眼神里似有责怪之意。
“不早便定下是你的?”
说完又移开眼,却不知在计较什么。
只是看起来不大畅意,想来心里总有压抑。
田夏想起文姜姑姑说她很小的时候,总爱拿口水糊爹娘的脸。
虽然田夏半点儿记不得了。
但文姜姑姑每每提起,总是乐得跟什么似的。
田夏趁将军出神,又悄悄挪近。
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正亲在疤面上。
将军一愣,愕然瞪向她。
田夏道:
“总归是喜欢才会做的事,有什么不行的?”
姚将军神情里透出些晦暗,把田夏往怀里搂了搂。
解去她外衣,抱起来入了内帐,轻轻柔柔放在床上。
拉过被子替她盖上。
田夏近来睡眠是不大好。
也不知是不是安神药的作用,脑一沾枕就晕乎起来。
沉沉睡到第二天,直到锦儿来叫她。
叫了多声,才醒转过来。
这一清醒,猛然一惊,坐起身,环顾四周。
“将军什么时候走的?”
“听管事的说,天没大亮就走了,姑姑见你睡得香,叫别吵到你,可眼下都快中午了。”
“这么晚了?吃过没?”
“没呢,等小姐。”
“你先去张罗,我一会儿就来。”
锦儿凑到田夏脸前嘻嘻一笑,却也不知在笑什么。
蹦蹦跳跳出去了。
田夏两手抓着被子,出了会儿神。
她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记得将军倚着床,在她额心、眉睫、脸颊都吻了吻。
最后在唇上流连辗转,细细绵绵。
田夏脑中浮现出赵庄美人儿跟隗家兄弟逗乐的场景。(第14章)
又想起春宫图上所见的种种。
“???”
她突然觉得颈上空荡荡的,很不舒服。
手朝襟口一摸,大惊。
拉开往下一看,心头泼凉。
没了!
从出生一直没离过身的那条链子不见了!
那铜饼盒子里装的是她娘的遗物!
田夏掀开被子,撑手要下床。
却感到掌心一痛,按在了什么物件上。
回头一看,却是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放在床外侧显眼的位置。
田夏拿起盒子打开。
里头装的,竟是一截嵌扣了玉环的,人的脚趾骨……
前文说到邻近小国被唐国抢走两座城。
发信向偃国国君求援。
偃君有意扼灭唐国起势的苗头。
碍于天子,不能明目张胆对着干。
派了人马去那小国,只说防黎。
私底下又暗助黎人在唐国边境闹事。
迫使唐国出兵。
姚将军这次分了两路人马。
主部西伐黎人,余部东绕小国。
姚将军本人在东绕行列里。
部队一直开进那小国的地盘。
驻防的偃将见唐君亲率兵马犯境,送上门的生意。
当下领了两国联军抗敌。
姚将军人手是不太够的,也预先留了后路。
且战且退,至一半坡谷地。
偃将追到此,忽然后方有战报传来。
说唐军西伐部队不知怎的到了自家门口。
城里突然冒出一队游骑兵四处扰乱。
快顶不住了。
偃将心知西伐是个幌子,主要目的还在取城。
这时回援已来不及,也没必要。
只一心要拿下主帅。
遂快马加鞭奋起直追。
姚将军本放慢步伐等着。
见人被引了进来,正要撤出谷地。
却不料打头阵出去的探路军没按计划跟主部会合。
而是向内压迫,堵住了退路。
号角长声催魂夺魄,震荡山谷。
从斜坡上冲下一架架铜铸小车。
车内满满都是烧红的炭球。
球一落地,瞬即火焰窜起。
以飞快的速度朝外蔓延。
大大小小的火圈扩散相接。
冒出焦黑的烟气。
整座山谷顿时成了一片炼狱。
偃将见火势起得异常凶猛。
只要沾上丁点,瞬间裹住全身。
也顾不得指挥,忙往山坡对面奔逃。
却不料侧翼伏兵四起。
凡逃出火海的,不管哪方人马,一概通杀。
这一战,姚将军亲自作饵,二公子领游骑兵扰敌。
由刘家重卿率领西伐部队协同作战。
几乎全灭了偃军的驻防人马。
那小国国君被打到自闭,主动让地求和。
自此再无声息。
捷报和噩耗一并发回唐国。
田夏听了吕回传报,当即命乌肃取来小枣红,带她出城。
此时东门侍卫还没得到刘夫人指示,未加拦阻。
路上,田夏对乌肃道:
“去看过情况,你不用回去,先走。”
乌肃只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出城时,城门两头正忙着吊起白帐。
乌肃出示通行令,顺大路全速奔行。
远看那头,有挑起的丧旗在半空浮动。
能听见车辙压地的沉闷声响。
片刻后——
从滚动的烟尘中,冒出一队人马,缓慢向前行进。
每个兵都低着头,一步一落,好似脚坠千斤,步伐沉重。
带队的将领,正是吴将军和杜小将。
两人身后,是用丧品“妆点”的君车。
田夏叫乌肃带她下马,立在原地。
队伍行到她面前停住。
吴将军和杜小将一同跪倒在她脚前。
杜小将是骑兵队长,下马时却落地不稳,险些跌倒。
还没说话,那肿成核桃的眼睛已经泪涌成泉。
忍着不痛哭失声就够难为他了,自不必指望还能吐个一言半语。
吴将军低低唤了声“夫人”。
也是老泪纵横,哽咽着开不了口。
田夏对乌肃低声道:“跟我来。”
绕过二将,走到君车旁边。
把裙子掖在腰间。
甲士都是认识她的,自觉放落栏板,助她登车。
乌肃也紧跟上去。
车上那一条被白布蒙着的东西,从布面底下显露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看起来狭长拧巴。
筋筋结结的,怪异得很。
吴将军这时也跟到车旁,见田夏朝那白布上伸手,忙道:
“夫人!别!”
田夏只当没听见,一把揭开白布。
布下,是一具被烧得萎缩蜷曲的尸体。
铜面盾跟人脸紧密嵌合在一起。
护甲焦融,露出部分内体。
姚将军的刀,粘在那一团似手非手的部位。
鞘柄、佩带,全成了炭渣子,连刀身都变了形。
田夏蹲下身来,详加观视。
注意到尸体左肩有根骨刺凸起。
是一种先天骨质畸形。
田夏瞥了乌肃一眼,只见他双眼通红,紧咬着牙,腮帮鼓起。
当下从怀里掏出铁匕,扶住那头骨,要去撬开面盾。
吓得吴将军扑倒在地,大叫:“夫人快快罢手!损毁君体可治死罪!”
田夏这才停住,仍紧攥着刀。
见杜小将只顾着哭,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浑似天地间的事再跟他无关。
指定那尸体,冲他喊道:
“杜将军!你告诉我,它不是主君!”
杜小将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吴将军只能代他回话:
“夫人,是杜将军与二公子亲眼看见主公全身燃火,骑在他爱马上奔驰而出,那白额乌马,除了主公,谁也御不住。”
“马呢?”
吴将军默然不语,显见的,甚是痛惜。
田夏也猜到了。
能把人烧成这样的火,绝不是一般的火。
一旦上了身,怕是想扑也扑不掉。
非烧到骨肉成炭,没得可烧为止。
就算面目全非,筋结粘连,大致骨形却不会变。
这副骨架是合将军身形的。
而将军的身形,并不多见。
这具炭尸,自会找比她更熟悉将军身体的人仔细辨认。
即便撬开面盾,她也未必辨识得了。
田夏始终留意着乌肃的神情,却什么也不能问。
只好收了刀,一手把盖尸布重新蒙上。
起身正要下车。
忽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搅着筋儿似的疼。
田夏低头,发现脚下有滩血迹,染红了白布边缘。
顿时眼前一黑,直直的,从车沿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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