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群朝着电梯口涌动,像是奔流的黑色河流,散发出下水沟般的恶臭。
天花板上的死鱼眼睛粘着猩红的脐带下垂,低低的发出呵呵的讥讽。
闵黎抱着胳膊打量四周,他轻轻的扬了一个笑,抬手拍了拍“宋长亭”的肩膀。
“宋长亭”正盯着电梯口和走廊的交界处,像是期待好戏般,炯炯有神的望着虫群,侧头疑惑的看着闵黎。
闵黎下巴一抬,指向观光电梯透明墙壁外,问:“敢跳下去吗?”
“宋长亭”犹豫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闵黎屈指敲了敲墙壁,说:“弄破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宋长亭”的鱼鳍闻言瞬间舒展,轻快在腮边拍动,眼里闪烁着流动的虹光,人类的手掌异化成数倍大,透明的蹼上突出圆圆的肉瘤,他卖力的一巴掌拍到透明电梯壁上。
“哗啦”一声,玻璃破碎,一部分落在电梯里,一部分坠落而下淹入黑暗。
整面墙体在“宋长亭”的攻击下不堪一击。
“宋长亭”扬起下巴,巴巴的望着闵黎,像是在等待着夸奖。
“干得不错。”闵黎将自己的触须往身边拉,说:“待会就从这跳下去。”
“阿黎,其实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可以的,它们不敢进来……”“宋长亭”话音未落,一只虫子已经爬了进来。
“……”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宋长亭”无话可说。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闵黎。
“它们爬进来有什么问题吗?”闵黎抬手卸掉角落里的一部监控器,电线线头暴露在外,他捏着触须,说:“你为什么觉得它们不敢进来?”
“……我幻想的。”“宋长亭”答。
“……挺好的,白日做梦就是这么来的。”闵黎敷衍道。
一只、两只、越来越多的虫子往电梯里爬,它们聚集在电梯的一角,越堆越高,像是个人似的。
那些虫子爬的“宋长亭”发痒,若不是碍于偷了别人的身份,他早就将这些恶心的小东西全部“冲洗”。
他郁闷的看向闵黎,见闵黎只顾着拆手里的机枪,幽怨的叹了口气。
“宋长亭”转头,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差点踩空。
那异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两只死鱼眼睛跟他贴脸对望,腔体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像是在笑。
“闵黎!它……”“宋长亭”慌乱的说。
“我知道,它进来了。”闵黎已经将枪管拆了下来,他将监控器的电板和电梯底板连在一起。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他是个感染者,红外电子射线没能对他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宋长亭”闵黎唤道。
“我们现在要跳下去吗?”“宋长亭”贴着破口,看了眼脚下,黑漆漆的,看不清落脚点。
异化后的感染者立在电梯里,谁都猜不透它下一秒要对两人做什么。
虫群不断的往电梯内爬,绕过两人堆砌的越来越高,不一会,那两只死鱼的眼睛就长到电梯天花板,裂开大大的口器。
啪嗒啪嗒的口水,淋在“宋长亭”的头顶。
虫子们的小腹齐刷刷的裂开,细密的白色绒毛像是根根银针。
“长亭,我喊三、二、一,你就往下跳,知道了吗?”闵黎捏着触须,咬了咬牙说。
“好。”
“三!”闵黎将带着肉刺的触须缩成笔芯大小沿着裸露在外的电路探进去,电流沿着触须贯穿身体,触须胀大,直接破坏电路。
电流像是闪电银蛇忽闪。
闵黎四肢发麻,有些头晕,触须缩放到精妙的粗l细。
电火花迸裂,像是仙女棒。
“二!”
火花在触须间游走,唰的一声,大火席卷。
被烧焦的糊味充盈在鼻尖。
“一!长亭!跳!”闵黎忍着疼痛喊道。
不可否认,那触须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连接着他的神经。
“宋长亭”纵身一跃,随后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
“……阿黎,是你踹的我吗?”
闵黎在黑暗里收回脚,答:“不是。”
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冲天的火光,弥漫的黑烟像是升起的蘑菇云。
——电梯炸了!
“宋长亭”悬在半空中,搽干净脸上的灰尘,抬头望过去。
闵黎双手提着他的裤头,他蝴蝶骨突出的两只触须,一只被烧毁了大节,怏怏的垂着,另一只长长的触手一圈圈卷在云台舱横梁上,吊着他们两人。
三楼的大火蔓延,炸毁的电梯坠落在一楼,再也看不到那只异化后感染者的影子。
“宋长亭”明显感觉到云台舱轻抖了一下,一股烧人肌肤的闷热破开气流滚滚袭来。
云台舱冷气供应系统停了,
腐臭的气息愈发浓厚。
豆大的汗珠淌在闵黎的额头,卷在横梁上的触须一放再放,他说:“宋长亭,我手上没力了。”
“啊???别啊。”“宋长亭”吓的一抖,身为一个水系神祇,他恐高这是能说的吗?
闵黎说:“我一会儿就松手,你看到二楼走廊了吗?近吗?”
“宋长亭”定睛一看,二楼走廊就离他半米不到。他激动的荡动神身躯说:“我看到了!”
闵黎双手一松,说:“那你跳过去。”
“宋长亭”应声落地,再次抬头仰视。
血月之下,粗l长的触手吊着闵黎,慢慢的往下放。
他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的弯着,白皙的侧脸上是碎片划破后涌出的鲜血。
封尘在心底深处多年的记忆略微重合。
那时候,他第一次看到山神,是在海底之城拉莱耶的教堂里。
黑色的触须一根根从四面八方席卷,将山神吊在中央,山神之血洒满祭坛。
负责祭祀的外神身披黑袍,混沌的看不清面孔。
大脑被撕扯着,诡谲的歌谣听不清半个字,痛苦、绝望、还有……
“想什么呢?”闵黎将自己放到二楼地面,他走向“宋长亭”,见他似在发呆,问。
“没什么。”“宋长亭”猛的惊醒,摇了摇头,冲天的火光将二楼照的红彤彤的,他说:“三楼的火就这么烧着不管了吗?”
“用不着我们,有人会管,走吧,找珊珊。”闵黎看了眼二楼的布局,朝着黑暗处摆了摆手。
“小心。”“宋长亭”捏住了闵黎的衣角,馥郁的栀子花香味令人作呕。
闵黎顺着“宋长亭”的目光看过去。
二楼的走廊和栏杆上,绿色的藤蔓攀爬生长,开满了栀子花。
像是葬礼的礼堂现场。
一个完好的、未曾异化的、瘦骨嶙峋的“人”被一寸长的铁钉钉死在墙壁上。
“……早知道就给他燃l烧l弹了!整个云台舱的电路系统都被毁了。”小哥看着监控画面,检查下级们传输过来的数据,绝望一边调动备用电力系统一边启动云台舱灭火设备。他说:“就这么放任他们俩,我觉得不超过28小时,他们俩能把整个云台舱给拆了。”
“拆吧拆吧,反正也是一次性的豆腐渣工程。”梁博士无所谓的说:“小乔,你知道这只感染者是为什么死的吗?”
小乔歪着头看向梁博士。
“太讲究仪式感了。”梁博士看着监控器上的画面说:“吃个猎物还要先吓一吓让人感受到了害怕再吃,活该被灭掉。向我这种异种都是简单直接,果断快速的吞食。”
“嗯?异种?”小哥皱着眉头,神情古怪的看向梁博士。
“口误,口误,我就是想说,要果断,做人不能过度追求仪式感。小乔,你特别要记住了。”梁博士捏了捏胡须说。
“哦,行吧。不过我有个疑惑,为什么瑟安觉得那些虫子不敢进来,它不会因为一首歌谣,误以为闵黎是山神吧?”小哥腹议道:“它们神祇侍从都这么不靠谱的吗?而且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山神嘛!”
“这我们怎么知道。”梁博士说着偷瞟了眼指挥位上的殷溯,试图从殷溯精致的面孔上寻找出一丝端倪。
然而殷溯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灰白的眸子,似要睡着了。
就当梁博士不报期望的转过头准备回到休息室时,殷溯掀起薄薄的眼皮,问:“梁霍,上屿市异种爆发的时候,你在哪里?”
梁博士脸色一僵,说:“我在指挥中心啊,我还能在哪里?”
“是吗?”殷溯阴冷的目光扫过梁博士的面孔,像是柄薄刀带着泠泠的剑气贴着肌肤刮过。
那样的目光看的梁博士汗毛竖起,蝴蝶骨出的小翅膀颤颤巍巍的瑟缩着,他说:“是有什么问题吗?长官。”
“没有,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殷溯伸直了修长笔直的双腿,优雅的从指挥位上站起身。
小哥看着梁博士离去的背影,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十分清楚,殷溯从来不是无缘无故问问题的人。
“怎么了吗,长官?”小哥说。
“没什么,你还记得感染者“织”吗?”殷溯回。
“当然知道,它是第一例特殊的感染者,失智后忘记自己是人,异化时间极长,后来只知道进食和排泄,我们送闵黎和宋长亭进云台舱的时候还特地的提过他。”
殷溯扯了个笑,说:“知道他的下场吗?”
“他最后不是扔进焚l尸l炉烧成一撮灰了吗?”小哥答。
“但是也有学者认为,那样的处理方式,并不会真正的处理掉“织”,甚至会促进它的进一步进化。”
“不是吧,长官!那也太吓人了。”小哥感叹道。
“这就吓人了吗?”殷溯从指挥台上走下来,余光瞟了眼监控屏,说:“给小朋友们投递点药品,耷拉个触须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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