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事情似乎恢复到了以往的宁静。
只有顾筱知道,那宁静背后,早已是暗涛汹涌,针锋相对,宛如在刀面上行走一般。
除了她之外,其余人也各怀鬼胎,明面上虽依旧如同先前一般打闹,但隐约间还是能够看出眉宇间的一抹忧愁。
特别是唐毅。
在对方第五次习惯性伸手最后却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后,顾筱露出了一抹孤疑。
只是对方不愿多说,自己也不会多嘴过问。
下了课,几人缓步走在书院中,放眼望去尽是手持书卷专心研读的学子,时不时也有人匆匆走过,像顾筱几人这般悠闲的倒是没几个。
回想自己与沈严约定的,顾筱再瞧着这一幕时,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伤感。
真正的书信早已被沈严藏于别处,所谓原主哥哥的死讯不过也是虚惊一场,自己现如今身份又极为敏感,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继续呆在这劲阁书院中了。
最重要的,顾筱发现自己用来掩护身份的药膏已经所剩无几,最多也就只能够维持到小考结束。
因此,顾筱便有了离开劲阁书院的想法。
顾筱垂了垂眸,不由得想到了那药膏的来由。
既然是原主哥哥所赠与的,那究竟是原主亲生哥哥赠,还是冒充的那人赠?
若是是冒充那人赠与,那人又有何目的?
顾筱想得入神,连带着唐毅叫了自己几次都未曾察觉,直至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后,顾筱才回过神来,茫然望着对方。
“嗯?”
唐毅叹了口气,“你一天到晚的都在想着什么,快要撞门了都不知道。”
经过对方这么一提醒,顾筱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怡红院,面前的一道暗纹红木扇门倒是挡去了她的去路。
“这不是临近小考嘛,我紧张。”
顾筱朝着几人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当下恰逢用膳时间,几人这般停留,倒也引来不少人疑惑相望,就连那小厮也伫立在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都不怕你怕甚?”
唐毅好声劝导着,本想习惯性的将人揽入怀中,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悻悻将手放了下来。
“有我在,你绝对不是最后一名。”
最终,唐毅还是一个没忍住,抬起手拍了拍顾筱的肩膀,露出了自己那招牌微笑。
顾筱听罢,顿时沮丧着一张脸,“那可不成,倒数第二岂不是更丢脸?”
顾筱说完后便嘴角带笑走了进去,任凭身后的唐毅带着些许不服大声嚷嚷,心中的阴霾顿时也消散了不少。
只是在顾筱进门的那一瞬,唐毅的神情也瞬间冷下。
望着几人离去的身影,唐毅眼眸暗了暗,最终也只是漠然跟随。
进门后的大厅依旧灯火通明,在小厮的带领下,几人一路径直上了二楼包厢雅间。
在顾筱的印象中,这唐毅似乎真的极为喜爱怡红院,不仅三番五次前来,最终更是直接在那里面包下了一间包间,专属自己所用。
进门前,一名小厮低头侧身从陆景之身旁经过,陆景之回头相望,顿时了然。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稍后便回。”
陆景之朝着几人微微欠身,随后便走出了门,往另一头方向而去。
躲过往来游客,拒了殷勤小童,陆景之一路无言来到了那尽头处的包间。
怡红院人烟混杂,喧闹至极,让陆景之在进门前都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进门的时候,里头坐着的江衍正眼尾带笑地望着他,手中还拿着一张不知何处传来的纸条。
“将我这当作传递消息的驿站,你倒是敢。”
江衍看着手中那今日手下人突然传上来的字条,话语间不禁又多了几分揶揄。
“将军之子竟暗中与土匪勾结,若是传出去,你就不怕你家那位动用家法将你打死?”
陆景之一听便知道江衍是看过字条内容的,当即不再隐藏,直径来到对方面前坐下,还十分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若你不说出,这世间又有谁可知?”
陆景之抿了一口茶,淡然道,“信上说了什么?”
江衍将纸条放在了桌上,缓缓朝着对方挪过,一脸的高深莫测。
“三日后的怡红院,看来你有事瞒着我啊。”
回想自己一直以来,对陆景之的要求那是有求必应,他所想要探寻的消息,自己亦是竭尽全力将其打探而来。
可现如今那凭空而出的信上竟说首辅与瀛国人下次联络时间在三日后,这怎么不让江衍感到震惊。
江衍在笑,但看上去又不像是在笑。
“此事说来话长了。”
陆景之一言道尽,紧接着将近期自己经历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然,其中隐去了不少关键但又不必要的信息。
比如他与沈严的约定。
毕竟这事关旁人,陆景之不知道自己那一瞬的说辞今后究竟会不会对沈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说,这首辅果真与瀛国人私下有来往啊!”
对于这自己都为查探到的消息,江衍显得异常兴奋,连带忘却了因为陆景之故意隐瞒而产生的不快。
“可依照你们将军府的性子,对于这类事不是应当禀报圣上吗?怎私下暗查呢?”
“先前尚书府大人顾峰也并非未曾想过这点,只是后面依旧是被柘冉祥半路拦截,最终还落了个诛九族的下场。”
陆景之稍微顿了顿,“这般看来,柘冉祥在圣上身旁必定是埋藏了眼线,若我们轻举妄动,最终难以平反当年冤案不说,反倒还有可能将自身都给搭了进去。”
陆景之分析的头头是道,乍一听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江衍听完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你怎么对此事这般上心?”
江衍疑惑道,总觉得陆景之说了这么多,其重心不过就是尚书府与首辅之间的恩怨往事。
只是他将军府在朝廷之中一直都是直接听命于圣上,一心只为护国安邦,戎马一生,怎会突然有闲情管朝廷旧事。
陆景之微微沉思,也将自己遇到的那极为猖狂的瀛国刺客说了出来。
两人相处多年,此言一出后江衍自然而然就与陆景之想到了一块。
“若是有需要的,尽管提出。”
氛围一下变得有些低沉,江衍深知当年陆景之亲眼目睹母亲被杀的场景对他后来究竟产生多大的影响。
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力支持。
当今世道混乱,朝廷内部更是动荡不安,以首辅为首的护太子党蠢蠢欲动,接二连三进谏控诉其余皇子罪行,引得当今圣上那是头痛不已,但却又无可奈何。
其余皇子见状,纷纷叫苦不送,但却只能退避三舍,让自己尽量与他们少有接触。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想要一举将首辅这棵大树连根拔起,怕并非一件易事。
二人谈话过后,陆景之便重新从江衍那边走出,一路沉思苦想,想着接下去自己该如何更近一步接近那柘皓月。
只是还未等他想通,旁边的包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其抓住,紧接着他便被来人狠狠的摔进了那房柱上,露出一声闷哼。
屋内装饰与其余包间无异,关上门后那其中便只有陆景之以及面前的唐毅,只是对方揪衣怒视,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方才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唐毅缓缓道出这么一句,面上早已没了在顾筱面前的痞气,有的只是陆景之看不懂的怒气。
自前几次几人来到怡红院吃饭时,唐毅便注意到陆景之总是会时不时借口出去一趟,然后再悄无声息的归来。
虽说其中乃是友人相约,但也不能总是次次皆是如此吧。
唐毅心生怀疑,故在方才陆景之故技重施之时,自己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一路至那包间外,将屋中陆景之和江衍的谈话听了个大概。
唐毅深知自己这般举动妄为君子所为,但他一听到首辅与瀛国人时,终究还是难奈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附耳继续听了下去。
一直到后面,唐毅听完了整件事的经过后,总觉得有些恍然。
先有自己夜探偷听沈严与顾筱谈话,得知顾筱真正身份,后又听到陆景之江衍私下密谋,知道陆景之暗中查探之事。
对此,唐毅只觉得匪夷所思,原本安稳平和的世界开始在眼前慢慢轰然倒塌,只留下满目疮痍。
陆景之挑了挑眉,并未因他这般举动而有所惊吓。
“既然小侯爷都听到了,那何必再问我?”
对于陆景之这般轻视,唐毅并未因此感到恼火,皱了皱眉后,望着对方那神态自如的模样,顿时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陆景之任由对方揪着自己衣领,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爷竟也会露出这般神情?着实是让陆某人大开眼界。”
唐毅冷眼望着他,也不说话,而是拂手朝旁边一挥,那位于包间正中央的圆桌顿时应声分成两半。
“我不管你究竟想要查的是什么,但顾筱,你绝对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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