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微微挑眉,“为何?”
沈严将那药膏挖出一小点,在灯光的照耀下,它竟透着一丝诡异的血红,犹如血块一般。
“这药膏主要由血蛭而成,收集数十条放置那器皿中,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后,取出那剩余的一只,放置烈日底下暴晒,最终制成粉末。”
顾筱表情逐渐凝固,并且开始有些发白。
“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些草药也是极为难得,就说那蓝灵草,普遍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采摘之时,需绳子捆绑在身,而另一端绑在崖上石块上,独自一人,历尽艰险,最终只能得这一株。”
“稍有不慎,便会坠落万丈深渊,死无全尸。”
等到沈严将最后一句说出时,顾筱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她不知道这轻轻一小罐药膏,这背后竟要这般大动干戈。
这般看来,原主的哥哥对原主是极为宠爱了,顾筱暗自想道。
“先前我就想询问你这药膏从何而来。”沈严微微低头轻笑一声,“只是那是你还未有所暴露,若是我莽撞询问,必定会引起你更谨慎的怀疑。”
顾筱一时无言,“所以沈先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沈严微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当真觉得有些眼熟,后面稍微查探了一番后,才得知了身份罢了。”
顾筱:……
“顾小姐还未说出这药膏究竟从何而来呢。”沈严恢复了以往的严肃神情,“若是能找到这药膏的出处,或许对方手中依旧保留着残余的草药,届时我们便可直接制作。”
眼下柘冉祥那边从未放弃过寻找顾筱的身影,先前能够顺利逃脱,俨然是这药膏的功劳。
若是药膏用尽,顾筱便无法以假面示于这人世间,那身份的暴露已然是迟早的事。
对于这个结果,沈严自然是不愿看到的。
顾筱听闻,微微叹了口气,“这药膏,乃我兄长所赠。”
此言一出,就连沈严也沉默了。
夜半三更,顾筱独自一人回了房。
直至最后,沈严依旧也想不出一个解决的方法,只是宽慰她说自己会尽量寻找原材料,研制药膏。
只是他所说的药膏制作程序确实是太过繁琐,就算能够短时间内找到各种材料,能否制作成功,又是另一个需要考虑的点。
想到这,顾筱微微叹了口气,脑中不禁回想沈严最后说的那一句。
“若是当真制作不出来,那只能舍弃当前,重新换另一个身份。”
另一个身份吗?
那自己岂不就是又得从头再来?
顾筱顿时有些泄气,总有种自己这段时间所付出的劳动都功亏一篑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自己第一次露面就引来了黑衣人的绞杀,虽最终得到了陆景之的庇护,但依旧无法抹去她现如今八面受敌的局势。
若是换了另一个身份,她是否要依旧依靠女扮男装来伪装自己?
没了药膏,原主那原本白净女子的脸又怎能说服世人相信?!
顾筱只觉得自己烦级了。
走上石阶,刚要推开门,屋檐上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扰乱了顾筱的思绪。
顾筱重新走下石阶,抬头望去,只见那屋顶上竟有一人背对玄月而坐,姿态随意,手持酒壶,望着下面一副繁花盛景。
好一副花好月又圆的景色。
顾筱不明白陆景之为何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那顶上喝着酒。
难不成是被心爱之人所伤,所以才深夜求醉?
一时间,顾筱脑中竟浮现这么一种猜测。
迟疑间,陆景之垂眸恰好望见那伫于桃花树下的顾筱,药膏已然用尽,使得她的脸更为白净了一些。
树影婆娑,窈窕淑女。
美哉。
陆景之不懂里面的缘由,只当她是黑夜中懒得伪装罢了。
“顾兄深夜匆匆归来,所为何事啊?”
陆景之双眼含笑,似乎是醉了。
他本想一人在此清净,却意外有人撞进了这本该平和的结界,扰人心弦,让人不由得借着酒劲起了捉弄的心思。
“不过就是睡梦之中有了三急罢了。”顾筱依旧淡然,“倒是陆兄,大晚上不睡觉的,竟一人独自坐在屋顶上喝酒。”
“又是所为何事啊?”
顾筱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
“心中烦乱,人之常情,顾兄又怎能剥夺了我这唯一喝酒的爱好呢。”
陆景之说罢,朝着顾筱微微提了提自己手中的酒壶,“顾兄可要一同?”
顾筱无言,又想到了自己被他轻功带上屋檐的那晚,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算了,我就不扰了……”
陆兄的清净了——
最后那句还未说完,陆景之倒是足尖一点下了檐,一手揽住顾筱腰间,又是一个轻点,顾筱瞬时上了屋顶。
顾筱:……
“看来顾兄对我颇为无言啊。”
陆景之笑道,松开对方的腰后,先一步来到那原本的位置坐下,又开了一壶新的,仰头饮了一口。
瞧见他这般,顾筱颇为无奈,转头望了望那屋顶与地下的距离后,心中无奈更深。
只是今夜的陆景之确实极为反常,顾筱稍微思索一番后,也走到了他身旁坐下。
若是自己当真换了另一个身份,此番场景想来应该也是不会再有了吧。
顾筱暗想着,心中莫名涌现一股失落感。
“顾兄似乎心中有事。”陆景之回头望向她,“不知可否愿意同我说说?”
陆景之眼底一片清明,两人稍微靠近些后,顾筱这才察觉到对方的睫毛异常好看。
“陆兄,若是有朝一日我不见了踪影,你是否会在对月饮酒时,想起我这么一个同窗?”
许是被蛊惑了,顾筱望着陆景之竟不自觉地将心中疑虑问出。
她想知道,若是顾晓这个身份不在,这世间又有几人在多年以后记得起。
“不见了踪影?”陆景之微微挑眉,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这得看究竟是何种原因所致。”
“若是是顾兄自己厌倦了这京城的生活,隐居山林的话,我倒是会有所怀念。”
陆景之微微一顿,神情认真道,“可若是被歹人所杀,那我必定持刀杀戮,将其鲜血祭拜。”
顾筱一时无言,说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
自己似乎和对方没有这么熟吧,
顾筱皱着眉疑惑问道,“前者听着确实舒心,可这后者又是为何呢?”
陆景之转头望向她,那双如鹿眼一般的双眸水汪汪的盯着自己,只觉得内心深处似乎有一只小猫正挠着痒痒。
为何吗?
陆景之虽不知道顾筱为何问出如此疑虑,但他知道对方若是被害,十有八九就是柘冉祥或者是瀛国人所为。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为何要放过他们?
“许是醒来万物皆是沉寂,唯有你是世间一抹旖旎。”
陆景之笑道,抬起手又喝了一口酒,面色如常,但话语间早已带上了一抹慵懒的倦意。
这货怕不是醉了吧,顾筱暗想道,同时也在苦恼着陆景之方才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说得太过深奥,让她一下没听懂。
但顾筱却莫名感到有些熟悉,似乎自己在哪听到过一般。
“你可知我为何要坐在这对月饮酒?”
突然,陆景之转头问了顾筱这么一句,瞧见对方一脸茫然的对着自己摇摇头后,他又笑了笑。
“从这往西南处望去,四里处便是将军府,在往后一些,便可是万里之外的瀛国与满国交际处,大哥便是在那守候。”
陆景之收回手,一脸苦笑,“我原以为已经逃脱将军府的宿命,可兜兜转转下,命运竟能如此巧合,让三者连成一线。”
顾筱依旧无言,只是坐在一旁静静陪伴着。
能计算如此精确,这位大哥也算是个神人了。
“大哥已出征数日,却一封家书都未曾寄回,也不知现如今边境战况如何,他是否安然无恙。”
说到底,陆景之终究还是苦恼于此。
先前他同陆景然说好了,等到了边境,就寄回一封家书报个平安。
可现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别说家书了,就连那战场上的情况,也依旧没人带回。
久而久之,陆景之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了。
“陆兄……陆将军吉人自有天相,陆兄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顾筱生来就不是个会安慰的主,稍微思索一番后,她才犹豫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景之担忧他的兄长,可她自己现如今何尝不是在担忧顾栖?
算起来,两人也是同病相怜了。
顾筱这般想着,眼中不由得多了一抹关切。
“顾兄所言极是,倒是我生性多疑了。”
陆景之抿嘴一笑,只觉得自己将那心中困扰说出后,倒是舒心了不少。
说来也奇怪,他总是能时不时在顾筱面前放下戒备,吐露心声。
可能是对方也同自己一样,身上背负着太多,自己只觉得同病相怜罢了,陆景之暗自想道。
两人又闲聊几句后,今夜这莫名的夜谈会终于是落下了帷幕,顾筱也在陆景之的帮助下,重新下了地,回到房中打算歇息。
一刻钟后,本已躺床闭眼的顾筱再次猛然睁开了眼。
她突然想到,陆景之说的那句话似乎后面还跟着一句——
他人困于这山晨朝溪之中,而我困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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