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珂很听自己这位因姻亲攀上的皇后表姑母的话,继续不满瞪甘棠一眼,就不在说话。
“甘小娘子,这事陛下已有定夺。吾今日宣你进宫,也是让集邺媳妇替集邺给你赔个不是,你回去也跟你那未婚夫婿吕家大郎说说,让此事就翻篇了罢。”
今日朝堂上,御史明明告的是吕循和金集邺在医庐为一贱籍女子大打出手,没提甘棠半个字,可出乎意料的皇帝陛下好好斥责了金集邺一通,罚他回家面壁思过,每日抄书,待知错后才准出门,并让吕循被摘的干干净净不算,下朝后,陛下还让皇后把甘棠召进宫来,让金集邺的嫡妻代金集邺给她赔个不是。
明明御史没提甘棠,陛下却让皇后召金集邺嫡妻给甘棠赔不是,这事的背后有深意。
皇后看了眼甘棠。
按理说,昨日医庐事件,应该各打五十大板,毕竟御史告的是两个人,可明显金集邺一个人挨了九十九板,吕循连剩下的一板都是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
陛下说要金集邺知错才准出门。
那知错后才准出门的判定标准是什么?
既然皇帝陛下不觉得吕循有错,那吕循就是无辜受害者,犯错的人知道错的表征不就是跟受害者道歉,求得受害者原谅。
这让金集邺如何下的来台,他是万万不会去和吕循道歉的。
而最近朝堂上,金集邺所行之事,若他成了,吕家会受重创。
吕家是甘棠的未来夫家,甘棠有一个好舅母,当今陛下是最护犊子的一个。
有那位在,便是这世间的人与那人转了千八百折亲,今上也会护着。
皇后冷笑,对甘棠的打量带着不为人所知的厌恶。
“娘娘说的是,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妾无意义。”甘棠垂头说。
齐珂又要炸,“甘姑娘,你怎么回事,皇后娘娘都已经让我与你道歉了,你还不愿回去与你未婚夫说让此事翻篇?你执皇后娘娘一腔真心于何地?”
齐珂虽是侯府之女,可她是半点高门贵女的典雅都没学到,反而把拿腔作势这一套贯彻的淋漓尽致。
她说皇后让她跟甘棠道歉,然后让甘棠回去和吕循说两句好话,便让医庐事件翻篇了,可她从头到尾对甘棠只有颐指气使,对不住这三个字就没从她嘴里吐出来过。
就这样,她还妄想让甘棠和吕循说好话,让此事翻篇,从而使金集邺结束闭门思过。
“夫人如何这样说?妾自是无有不应皇后娘娘命令的。”
“不是命令。”皇后皱眉,皇帝陛下亲自说的是,劝慰。
“皇后娘娘,您就是命令她又如何!”齐珂柳眉倒竖。
皇后真想把齐珂的嘴捂住,她正要付出实际行动,外头就传来一声冷哼,紧跟着就走进来一着郡主诰命服的女子,她嘲讽道,“金氏新妇好大的口气,此事我也听母妃和太妃说了,甘家小娘子本是助人为乐,该好好被褒奖的,但十四哥顾念金氏郎君如今也在朝堂行走,不好太过驳他面子,就让他回家闭门思过,道歉之事,由十四嫂私下组织。
现今看来,你这金氏新妇很不满十四哥对你夫君的判罚啊,张口闭口的让我十四嫂以强权压迫甘氏小娘子,那本郡主是否也可以以权势压迫你给甘氏小娘子道歉?”
来人是齐湘郡主,这宫里虽然没有太后,但是有一众太妃,当中颇受今上尊重的就是齐湘郡主的亲奶奶。
如今太妃年纪大了,对家人都有倚门倚闾之情,今上就特许齐湘郡主的母亲,嫂子和她每五日入宫一次和太妃相聚。
今日就是齐湘郡主和自己娘家母亲嫂子一起进宫的日子。
自甘棠知道齐湘郡主和自己父母的过往,晓得她对自己没坏心思后,就不抵触和她的来往,之前宫宴上,甘棠还由外祖母给齐湘郡主见了礼,齐湘郡主给了她一份见面礼。
齐湘郡主对甘棠父母有愧疚,却因为甘棠父母意外而亡,她始终没得说一句对不起,故而把补偿的心思都放在甘棠身上。
今朝,她从自己奶奶和母亲那里听说了昨日医庐的事,然后知道甘棠被召进宫内,怕她被向来维护自己娘家与舅家的皇后娘娘责罚,就从太妃那里暂退出来找甘棠。
虽然她没怎么和自己后头这位十四嫂相处过,不大了解她的为人,但她来之前是真的想着要敬重她的,她在听到齐珂颐指气使甘棠的时候,都还在好好等皇后传召,不想齐珂越来越过分,她就没忍住。
进了宫殿,当她又瞧见自己敬重的外祖母被安排在一张矮凳上,她怒了,怼完齐珂就怼皇后,“十四嫂,卞老夫人是十四哥都敬重之人,她如今入宫觐见,可是有错处故而要被你责罚?”
皇后看着齐湘郡主颇为头疼,今上子嗣单薄,人也冷清寡情的很,但他对自己兄弟姊妹们,便是隔了房的堂兄弟姊妹们都很宽厚,其中齐湘郡主还是一个,要是皇帝陛下闹矛盾的都是自家人,皇帝陛下会选择偏帮之的特殊堂房妹妹。
“阿珂,给甘家小娘子道歉。”
齐珂是侯爵之女,走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敬着的,便是成亲了,夫家对她也很好,并不曾苛待,在没出医庐事件之前,她的丈夫对她这个嫡妻也是给足了尊重。
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憋屈。
可齐湘郡主一来就骂她,维护甘棠,还让她给甘棠一个克死爹娘的人不详女道歉,她实在不甘。
“郡主娘娘,妾并未……”
“你闭嘴!”齐湘郡主飞过去一个刀子眼,只一瞬不落的看着皇后娘娘,“十四嫂,您还没告诉齐湘,卞老夫人犯了何错,要被您安置在一张矮凳上呢。卞老夫人当年虽卞大将军上阵杀敌,安稳后方,为着稳定军心,腿骨骨折了都不上报军医,被皇伯夸为嘉勇。您如今虽贵为皇后,可当年也是受过卞老夫人庇佑的,怎今日这般白眼狼!”
先帝爷在位时期,国家动荡,一直在打仗,那时的人,无论男女,全民皆兵。
当时虽女子们不直面战场,可后方安定他们出了大力,诸如如今已在尊为之上的皇后当年还是小姑娘时,父亲在前头打仗,她们的安慰,就是向卞老夫人之流的巾帼英雄保护。
皇后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年是否被卞老夫人护佑过,但齐湘这番话,让她回到自己年轻时候。
皇后走下高台,亲自将外祖母扶起来,“老夫人,是我照顾不周了。”
明明是刻意的给下马威,现在皇后倒是一脸真诚,“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多提醒吾两句。”这句话是对甘棠说的。
甘棠明明阴阳怪气过皇后行事不妥,让自己的侄儿媳妇坐高位,外祖母坐矮凳,当时她并没有理会,只是让齐珂不继续坐着。
要是齐湘郡主没闯进来直挑问题指责皇后,她是断不会理会外祖母坐矮凳舒服否的。
“皇后娘娘,那妾的外婆现在该坐何处?”甘棠尖利问。
皇后亲自将外祖母扶到铺软垫垫背靠的宽大官帽椅上,“老夫人,快请坐。”
“十四嫂,还是不坐了罢,我当年受卞老夫人庇护过,现今看着她在您这儿受苦,实在不高兴,可能甘家小娘子得到的道歉也不是真诚的,那我们就走了。”齐湘郡主才不给皇后娘娘弥补机会,她便说就边去急皇后娘娘,然后示意甘棠扶着外祖母的另一边手,把她带出椒房宫。
皇后怒极,但她现在耐力极好,便是连暗戳戳的折腾手段都没使出来。
“齐湘妹妹,莫生气,今日我也是被我家那侄儿气糊涂了,区区一小女子罢了,也值当他和吕家大郎两个金尊玉贵的人争起来,说来啊,咱们女人也是苦,为人妻后就不像做女儿一般自在了。你说他们俩要是想纳小,好好的与自己嫡妻说,咱们都是端方有礼的大家闺秀,怎会不允……尤其是你啊,甘小娘子,你和吕家大郎还未成亲,怕是也没料到吕家大郎在外头还有这桩事把,今后你入了吕家,可得好好同吕家大郎说,要是夫君有此心,你为嫡妻的自会替他张罗,他一爷们儿不必掺和到这些小事里,凭白遭人笑话。”
“皇后娘娘说的是。”甘棠乖顺应下,跟半点都看不出皇后这是在往她小口插刀子一般。
认真说来,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为花楼里的女人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也有,可那无不是要么年纪尚小,血气方刚不肯听劝的,要么就是骨子里没啥大能耐只能在此事上显威风的。
而无论是那一类人,最后总会被冠以花花公子,浪荡公子的名头,而这对于士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吕循和金集邺都已经是在朝堂行走的郎君了,且还都是那种在朝堂有号召力的年轻郎君,如今闹这一出,对他们很不友好。
之后在新的八卦出来前,他俩都要被明里暗里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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