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随云身体出得最大的状况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在地上躺了太久导致失血过多,宋白就算动作带着狠劲,但到底因为身体虚弱和心理负担捅不了太深,刀插在了胸膛肋骨缝隙中间,没伤到心肺。
季随云从病房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麻药劲还没过,除了身上发冷之外也没多疼。
“我从来没有想过害死过你……”
从季随云倒下去之后,宋白这句话就挥之不去地一遍一遍在他脑海里回响,最初季随云只是从里面生出一丝不道德的对于再骗取宋白心软的期望,可季随云并不蠢,再细想他就发现了不对,宋白的性格,最多就是在气急之下和自己说点狠话,让他在邮件内对着别人那么堂而皇之地羞辱季随云的感情并痛斥恨不得他去死,宋白是做不出来的,宋白也不屑于这样做。再联想宋白趴在办公桌上躲避打断自己的软言蜜语,宋白甚至可能都不想折辱他的高傲。
季随云有些恐惧了,如果宋白没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自己对他的伤害就更加不可饶恕。
几个保镖一直在病房外守着,季随云对护工道:“你去,把王虎叫进来。”
很快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走进来:“季总,有什么吩咐吗?”
季随云轻轻咳了一声,牵扯着胸口的伤,带来令人不适的窒息和拉扯感:“去把宋白的电脑取回来,再找个靠得住的重新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含#哥#兒#整#理#
王虎并未多问,点点头很快就出去了。
季随云闭上眼睛,眉间裂着深深的沟壑。
宋白好了很多,没有必要在医院里久待,况且这里的环境再好还是不如公寓里。方姨最近也没见到季随云,不过有人告诉她如果愿意可以接着去照顾宋白,她便也答应下来。
“小先生来抱着这个等,我马上就把东西收拾完了。”方姨递给宋白的是一个小熊摸样的暖水袋,把手塞进小熊肚子里,暖乎乎的。
宋白的手脚经常冰凉,以前在家里也没少用过这些东西。他抱着暖水袋安安静静地看着方姨忙,眼睛里没什么神采。他的心理压力很大,小孩子最坏最恶劣的年纪里宋白都没祸害过小动物,连杀鸡都不敢看,哪怕季随云再十恶不赦,也是个心脏会跳血液温热的人,宋白把刀刺出去的时候,手就像是帕金森综合征病人一样抖了一夜。
他现在都不知道季随云怎么样了,不过肯定还没死,不然他肯定没办法好生生等着回去了。
方姨才收拾好东西,敲门声便传过来。
王虎站在门边,语气平淡:“我来请宋先生,季总要见他。”
这话颇有些像古代士兵来提罪人问罪,宋白并不惊慌,把热水袋放下后就往外走去。
倒是方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甚至对着一脸冷硬的王虎轻声说:“谁家都有孩子,他那么可怜,你别帮着季先生欺负他……”
王虎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带着宋白径直离开了。
季随云的病房就在楼上,很快便到了。
王虎轻扣几下门,示意宋白自己进去。
宋白饶是有心理准备,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季随云时还是怔住了,他头一次看到季随云的脸色这样难看,雪白的颜色纸糊一样罩在他脸上,眼下青紫一片,显然没有休息好。
“来了?”季随云挣扎着起来:“你好点了吗?快坐下吧。”
宋白坐在季随云病床旁,语气很冷静:“我还好,我伤你证据确凿,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便吧。”
季随云苦笑:“是我活该,你那一刀轻了。”
宋白并不愿意念季随云的好,满脸平静。
“……之前那么对你,是我气疯了,”季随云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操作了几下之后递给宋白:“我看到了这东西。”
宋白还是接了过来,他看到上面的截图,瞳孔便猛地一缩。那上面显示的ID确实是他和通信人的,可那些话他却没有说过,虽然宋白是想和别人联手,却也不至于用这些尖锐言论再讽刺季随云一遍。
“我没有这么说。”宋白只是反驳,没有多加解释。
果然。季随云收回手机,语气颓丧:“对不起。”
宋白不打算接受这句道歉,但季随云并不会因为他的不接受而选择逃避。
“那天晚上……我也不是故意要带刘思哲回家恶心你的,乔铭的邀请,我不能带你去,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在我酒里放了东西。”季随云说得勉强,和心爱的人交代一次荒唐的媾和,无异于自扇耳光:“……我昏了头,以为抱的是你……”
“够了。”宋白忽然出声:“够了季随云,再说就恶心了。”那种时候把别人认成他,说得再深情也可笑。尤其是他当时还被锁在浴室里一整夜。
“我知道你不愿意听,你也不在乎我跟谁睡,但是如果让你一直误会,在你的想象里我一定比说出来的我恶心几百倍。”
这话没错。
“阿白,我不是想要你的原谅,只是把事情和你解释清楚而已。”季随云点了点自己伤口的位置,声音温柔到极致:“囡囡,如果你可以解一点气,我不介意你再往这里刺一刀。”
宋白不想了。其实对他来说,伤害别人远比伤害自己难太多了。季随云那夜的鲜血几乎要把他的手灼伤。
季随云见他不接话,心里微微有些难过,却只说:“回去吧阿白,好好休息,这几天我让人把家里的监控全拆了,如果保姆对你不好,一定给我打电话。”
宋白并没回应,他的眼神克制不住地落在季随云受伤的位置上,许久后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季随云,伤口疼不疼?”
季随云微愣,随后摇头道:“不疼,伤口一点都不疼。”季随云没有脸借着这点伤试图求得宋白一点同情,要说疼,宋白比他疼了几倍。
“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你不怕我哪天疯起来手重了杀掉你?”宋白神色间露出一点懵懂迷茫,这点小孩子一样的表情,让季随云难耐的心痛。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季随云很坚定:“你不在我身边,我和死没什么区别。”季随云可以为宋白做一切事,可以为他抛弃尊严和骄傲,但他不会放宋白走。哪怕是互相折磨。
季随云还很虚弱,说完之后便感觉有更深刻的疲惫涌上来。
王虎送宋白回去,他坐副驾驶,方姨和宋白坐在后面。
热水袋还热着,宋白一直抱着,方姨在车上也闲不下来,手里织织着一片藏青色的布料。
见宋白在看,方姨笑着跟他解释:“给我儿子织的衣服,他在工地上干活冷,买不到阵脚这么细密的毛衣。”
宋白把手从热水袋里抽出来,从方姨手里把布片和针一起拿过来:“你歇一会,织这么久费眼睛,这个样式我也会一点。”
这些日子以来宋白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方姨见他织的利索,不禁诧异:“你还会呢,这个针法很难的。”
宋白冲她微微笑了笑:“还好,之前经常弄,更细的马海毛我也织过。”
方姨喜欢乖巧的孩子,最开始是心疼宋白这么小就在外面被男人欺负了,现在生出更多母性来,轻轻叹了口气,她应该只是喟叹,却碰了宋白伤疤:“你爸妈要是见你这样,得多心疼啊……”
幸好她马上发现不对住了口,宋白只是敛下眼睫,没说什么。
到公寓后方姨忙忙活活地拿东西,王虎站在宋白身边轻声道:“季先生给您买了后天的机票,到时候我来接您。”
宋白一愣,王虎以为他不满,又解释道:“明天的实在买不到了,季先生说您后天夜里就能到,最起码可以赶上守岁的。”
宋白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
王虎连忙摇头:“都是季先生吩咐的。”说完后便马上和方姨一起拿东西上楼整理。
宋白分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虽然知道这是自己应得的,但季随云才被他那样伤过,估计自己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季随云伤成这样的人,可自己不仅什么事情都没有,季随云还道了歉,为他买回家的机票。
被一个几乎算得上冷酷无情的男人这么爱,很可怕,又算得上稀奇。
王虎送完东西就离开了,方姨还在打扫卫生,宋白便坐下来帮方姨织毛衣。
“呀,这小船真好看,手工的吧。”方姨对其他昂贵的工艺品并不上心,对这艘小木船却显出几分喜爱。
宋白瞥到那是自己的船:“这是我哥哥给我做的。”
方姨轻轻应了一声:“我儿子以前也给我做过一个呢,要是他爸爸没出事,他应该还在读大学,而不是在外面吃苦。”
人生何处不意外。
陆伏成也有过一段苦日子,陪他上学,到处打零工,手指冻得起难看的冻疮。后来也过过一段好日子,年少有为,一鸣惊人。
可如今又接着苦,苦难没有尽头。
小船还是驶不过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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