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肆虐的季节,让整个南方都陷入到了潮湿之中,一阵又一阵,烦不胜烦。
“荏娘的!”
滴滴答答的雨声,让汤福从睡梦中醒来,他一摸裤裆,湿成了汪洋。
抬眼一瞧,只见那稻草遮掩的屋顶,已然漏了破洞,正不时地滴着水,被褥已然成了水床了。
忙起身,他将被褥拉开,无奈地从拐角的破罐中,掏出一把铜钱来,敲开了隔壁的大门:
“贾大哥在吗,借点稻草用用。”
“啊,啊,这药酒真好——”
突然,女声没了,咯吱声的床板声也暂停,只见一个穿着短裤的大汉走出来,打开门:
“汤兄弟,你家漏水了?早就让你修,一直不去。”
贾演撇了一眼铜钱,随即扭头喊道:“狗子,抱几捆稻草来。”
说着,不待汤福反应,就快奔而走:“咱们邻居好似一家人,拿钱就见外了,稻草不值钱。”
于是,汤福耳中再次传来咯吱的声音,以及尖锐且压抑的女声。
咬衣服了。
“汤叔,这些够不够?”
这时,光着膀子的狗子,抱着一捆稻草问道。
“够了!”
望着狗子清澈的眼眸,汤福摸了摸小脑袋,笑了:“你爹娘怎么也不避着你。”
“爹一旬才休一天,急着要孩子呢!”
狗子懂事且认真地说道:“爹回来就有肉吃,狗子得把娘让给他。”
“哈哈哈!”
汤福笑了,将稻草抱走,临走前好奇道:“听说你爹要送你去蒙学,怎么还没去?”
“前几天大雨,把学堂给冲垮了,先生给我们放假了。”
狗子一脸无奈,小脸皱起:“天天练大字,今天看来是不成了。”
“你爹折腾你娘半天了?”
“我娘就没当我爹下床,吃放都不让哩!”
狗子摇摇头,故作无奈道:“色即是空,我爹娘还不明白!”
“哈哈哈,有趣!”
汤福抱着稻草就走了,冒雨爬上屋顶,修好了漏洞。
“砰——”
突然,天空中出现声音,一朵烟花冒出。
汤福神色一动,忙不迭就换上了蓑衣,离开了杂院。
“大雨天怎么还有烟花?”
狗子奇道,望着离去的汤叔,他似乎隐隐约约瞧见了腰刀。
汤叔真奇怪。
哒哒哒——
襄阳城的街头巷尾,小雨连绵之际,两百余名雨天带刀不带伞的大汉,冒雨前行。
不一会,襄阳城的东北角,一处隐蔽的大杂院,聚满了人。
“下雨天是真烦!”
众人抱怨着,不时地捋顺斗笠与蓑衣,杜绝一滴水粘到衣裳。
汤福跺了跺脚,将皮靴表面的泥土甩掉,又从屋檐瓦片掏水洗刷了。一遍。
大家都这样做,爱惜不已。
孙长舟戴着斗笠,右手扶刀,缓缓走来,目视这群珍惜自己的大汉们,良久,才用冷冽的目光环视:
“诸位,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搜讨科,蜗居于襄阳,默默无闻的过去,自今日起,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似乎看到了这群人热切的目光。
低调意味着无权,难道就为了混吃等死吗?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只有做事,为豫王做事,才能升官发财。
“你们都是人才,锦衣卫中精挑细选的人才,审讯、捉人、抄家,这些都是你们的拿手好戏。”
众人听这话,似乎觉得并不像是夸赞。
不过,锦衣卫就是干这行,吃干抹净,审讯逼问,抽丝剥茧,倒也不假。
“豫王殿下王令——”
孙长舟举起手中的纸张,高声喊道:“但凡名列其中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谨遵王命——”
哗啦啦,斗笠掉落,衣裳无畏地沾染积水,雨水顺着锋利的腰刀流下,滴答滴答地掉落,又汇聚成了积水。
众人目光热切,肆无忌惮地盯着那张一叠纸,仿佛是圣旨,天条一般,让人敬仰,畏惧。
汤福那平平无奇的脸上,也满是热切,哪里顾及那疼爱的皮靴,他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那叠纸:
那是财富,那是官爵……
“张三,李四……”
“你们十人去黄州府!”
“王二,赵虎………”“你们去武昌府——”
陆续喊出名字,提走任务,院中的人越来越少。
汤福一楞,最后怎么也没我?
目光投向了孙长舟。
“汤福、张及……”
“你们三十人,随我行动。”
孙长舟板着脸,沉声说道。
旋即,众人恍然,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于是,这群人坐上了船,离开了襄阳。
汤福一楞,对着身旁的张及低声问道:“怎么离开了襄阳?”
“襄阳怎么会有事?”
张及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襄阳府上下,可是殿下亲自任命的。”
“再者说,襄阳城如此重要,幕府脸色也不好看,咱们也施展不开……”
汤福恍然。
于是,一行人左右倒腾船只,来到了九江。
九江不仅有总兵惠登相、白旺的驻军,还汇聚着来自于江南、江西地区的大量商贾,乃是不可多得的繁荣要地。
汤福一路张望,这里的竟然不下于襄阳。
“总兵?”汤福低声,惊诧道。
其他的人都只是捉拿县令,他们这样难道是捉拿总兵不成?
这的确需要孙科长亲自走一趟。
不过,一军主官,确实得慎重。
张及脸色也凝重起来:“锦衣卫不知多少年没有如此大手笔了,多少年了……”
嘉靖之后,锦衣卫就声名不显,直到魏忠贤时期成了狗,之后就每况日下,何愁这般风光过?
等待的时间不久,孙长舟就回来了,他凝神道:“惠总兵已经派人控制了城门,九江城不会乱起来。”
这番话,众人又懵了,不是总兵还有谁?那么大的阵势为哪般?
不过接下来,众人恍然大悟。
一位锦衣玉食青年,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个不停。
“寡人,本王,何故何故抓我?”
“襄王殿下,您久居九江,怕是不安生,所以豫王殿下想请您去襄阳居住。”
孙长舟淡然地说道。
原来,此人正是逃过一劫的襄王世子朱常澄,前不久又被弘光朝廷封为襄王,寓居九江。
旋即,又有一人被押而来,乃是躲过一劫的荆王。
小小的九江城,藏着两位亲王,若不是左良玉与何腾蛟掩护的周全,早就回到襄阳安享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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