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纪温泽告诉自己他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当纪温泽告诉自己是自己把纪温泽心爱之人害死后，他就已经凉透了。
纪温泽身上有藏不住的戾气，说话也带着讽刺：“我挺羡慕你的，但这几日却不羡慕了，我还有点怜悯你。”
“你在说什么？”
像贺亦初这般聪明的人，什么都能猜到，但他不想要毫无证据的真相。
纪温泽笑了笑：“你有没有觉得我是带着刀来的？说实话，我还真带着刀，今日我最后一次好好给你谈了，你说实话，你讨不讨厌风玥阁？”
贺亦初缓缓坐了下来，像失了声一般，一声不吭。
同情他听得了，但怜悯他实在听不了，对他来说，这已经算是侮辱了。
这就是纪温泽所谓的聊天？
贺亦初听了想笑，他抬眸道：“那是我的家，你想做什么？你要是想报仇，那就有什么冲我来，你动无辜的人算什么本事？”
纪温泽脸色大变：“你有没有搞错？我同我说这些？他们的生死同我没关系，但是我知道，他们若死了，你会很难受。”
贺亦初心一横，说道：“你要是真这样，我就比他们先死，你可以试试。”
纪温泽定在原地，惊愕着看着他：“你当真不怕死？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呢，那可当真是无趣啊。”
贺亦初眸中流露出一丝坚定，他说道：“我欠你他们不欠你，我早就想死了，你要是有心你就不能动风玥阁，我也知道你想的无非是折磨我罢了，我要是轻易死去，虽了不了你的心愿，但我却无遗无憾。”
“到现在了，你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贺亦初感到一阵窒息：“你拦不住我要死，有什么怕不怕，我又不是没用！我宁可现在冲破你的封印，把你们林碧崖不听话的东西一个个都教训一顿，再自废灵力，把该还的还你。”
纪温泽一惊，蹙眉道：“你当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贺亦初了，这么说我也没抓错人，也不必对你心怀愧疚。”
“我不需要！”贺亦初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你以为我还是我吗？我要是想留我才留，我要是不想留，就是死了，死外面，也不回来看你一眼。”
纪温泽有几分不屑，他说：“你大可以试试，冲破封印的话，你可以看看能不能要了你半条命，你还是天真。”
“滚出去！”贺亦初故意骂道。
纪温泽勃然大怒，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往贺亦初做的那个椅子上踹去。
椅子倒了，贺亦初没稳住也倒了。
他又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哪里又想去妥协呢？他不怕疼吗？他很怕，他总是受不得一点疼的，一般能躲过去的伤，他都躲了。
可对于纪温泽也就一句，罢了，想打就打吧，总比看不见好。
他现在就像一个普通人，没有了灵力他还真的是一点也不习惯，一脚就被踹倒了，还真是丢脸啊。
不过他刚刚是故意激怒纪温泽的，他见纪温泽神色有几分慌张，又添火道：“你好样的！我让你滚你是不是耳聋？用不用霖川给你治治？”
纪温泽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够了，气人起来真够行的，打得你不够疼是吗？我脾气不好你非要惹我，挨打了也是你自作自受。”
贺亦初顿了一下，又笑道：“是我自作自受，你打的一点也不疼，可我现在……不比以前，我现在是个普通人，要是不想把我打死，你就再想办法吧。”
纪温泽被他说的心烦，但他还是说道：“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容易死去，你一定很有负罪感吧，想靠我打你来减轻一下？休想！”
狠心埋葬不了流露出的悲伤，他想再笑一笑，终是演成了一个苦笑：“也好，这样也好，我还能活一段日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纪温泽应道：“我想何时来就何时来，你问这么多作甚？”
贺亦初笑而不语。
他的心又疼了起来，一阵窒息感，疼得他呼吸不了。
他想每天都见到纪温泽，但是见到了又能怎样？见到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要挨一顿打之后还听不到好话。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是啊。”贺亦初笑道，“同我没关系。”
纪温泽愣住了，可谓是疲惫不堪：“贺亦初，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和我说说话？以前也没见你如此喜欢气人。”
贺亦初微微低下头，声音低了下来，他道：“纪温泽这次不一样了，我不想再同你多说，免得惹你不快了。”
纪温泽像是用尽了力气摸了摸贺亦初的头，同样他也用尽了仅剩的温柔说道：“你说的是，要是小神仙没死，我们就不会这样了，我就想最后再和你说说话，很难吗？”
贺亦初本被这个动作感动到了，但听到了“最后”二字，他忍着泪吼道：“难！难之又难！我告诉你，我不会再与你好好说话了！你给我滚！滚啊！”
“我觉得你真的够了。”纪温泽已经没耐心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告诉你，现在不比以前，小神仙没了，你真是放肆至极，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有没有做错。”
话音一落，纪温泽摔门便走了。
贺亦初跪坐在地，他也不怕地上凉，他喃喃道：“我错了……我错了啊……”
他始终熬不住，他不想这样的。
这才是第一日，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可是第一日就这么难熬，被摸头很舒服，被凶了很痛苦。
错了吗？
其实他也没错什么，但只是觉得，自己错了……
贺亦初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重新把椅子扶正，坐了上去，又拿起了纸笔，执笔写道：
纪温泽这是第一天，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清清楚楚，我在已确定了我的心意，我真的心悦你。
我不会怕疼，我证明我喜欢你，你不要怪我那样说你好不好？至少隔几天来看看我也好啊，不过不看我也没关系，我偷偷去看你吧。
你一定不知道，我轻功好，这次是你轻敌了，我可以去看你了。
此时天色已晚，月亮悬挂高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贺亦初躺在冰冷冷的地上，恍恍惚惚还醒着。
烛灯还亮着，烛油即将燃尽，屋内昏昏暗暗的。
冷气袭来，贺亦初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呢喃：“好冷啊……真的好冷啊……这里为何那么冷……？”
不知过了多久，贺亦初才清醒过来，他本想从地上站起来，哪成想腿麻了，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他没哼一声，静静的又爬了起来，他扶着桌子再次坐到了椅子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纪温泽你在做什么呢？睡了吗？我想和你聊聊的，但我不能。”
“你别给我好的记忆了，我怕以后我就连骂你都不舍得了……”
贺亦初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笑道：“这里真是安静啊，纪温泽，你别杀人了行不行？你杀人后就成了各大宗门敌人，别杀了，现在还能赎赎罪。”
没人听的见。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是白搭，就算纪温泽听见了也是白搭。
纪温泽就像一个傀儡。
他又要重操旧业了，首先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他要么让纪温泽解除封印自己灵力的法术，要么自己废命冲破法术。
就算丢了半条命，他也坚信就算没了半条命，他也一定能帮到纪温泽，可是他不想死那么早，他也不想留下自己的父亲。
他的母亲早就不在了，他的父亲活到现在也是为了将自己抚养成人。
要是自己真的没了，他的父亲……
可这是贺亦初自己选的，他自私的把自己的父亲交给季霖川来照顾，所以他把自己当罪人，他知道自己的下场。
可他愿意往火坑里跳，人都有私心，他也有。
他记得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贺亦初越来越蠢，最后蠢到别人说什么自己都信，有时候他听不进去别人的劝解，因为什么大道理他多懂，他无非是想再试试罢了。
他不是没撞过南墙，撞上了还想着那是假的，一定能过去。
他还是想不明白，他好久没睡过好觉了，白天困意浓浓，夜晚就像个鬼一样，没有任何生气。
现在已是后半夜，贺亦初依旧坐在那儿，嘴里嘀咕着什么，听不清在他说些什么，有几分疯魔的样子。
贺亦初的眼角微微发黑，已经有不太明显的黑眼圈了，他还是没有一点困意，反倒怒火心烧想发脾气。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好像生了什么病一样。
眼泪不自觉的又滑了下来，他想哭，但是深更半夜的会打扰到别人睡觉，所以他没哭。
他的心又开始疼了，心脏的疼痛伴随着血液流向各个地方，他疼的要死，他好像呼不了吸，他不明白这是为何，但是他的疼是真的。
天快亮了，太阳快出来了，天在一点点变亮，其实今晚的月亮也是亮得好看，比得上太阳，月光也比得上阳光。
月亮更甚。
贺亦初一夜未眠，胡思乱想了一夜，他快把自己逼疯了。
他依旧坐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身子坐久了发麻，他终于站起了身，拍打了衣裳，活动活动着身子，他的理智恢复了，困意也上来了，现在天还没完全亮，他不自觉的就爬上了床，没过多久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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