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儿倒是聪慧,这么快就把那部策论背下来了。”
“小王爷!小王爷您慢点跑,当心别摔了……”
“王爷猎的这只鹿看着怪好看的,好厉害!”
画面仍在不断地变化。
云谨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神色颇为不安地抓紧了锦被。
“那东陵进贡来的花瓶是被你摔碎的?来人,将王爷的侍童带过来,打上五十鞭,让王爷在旁看好!”怒气冲冲的男人,呵斥过后便无情地甩袖而去。
“父皇!那花瓶不是我……”
“放开我!王爷,王爷救救我……”
耳边传来鞭打声与孩童的惨叫声,一下一下似是抽在了云谨的心上,她的呼吸兀地急促起来,心口处剧烈地起伏着。
“在这皇宫之中,你不去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陷害你,谨儿要时刻记得小心……”温柔的女声似乎有着别样的魔力,将云谨的情绪稍稍安稳下来,皱着的眉也松开了些。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眼中再无任何画面,只是满眼的赤色以及耳边的声声呼救。
云谨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坐了起来,朦胧之间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似血虚影。
良久,云谨将情绪平复了下来,她掀开锦被,起身为自己倒了盏茶。
这样的梦魇已有多年,梦中的一切总是断断续续,让人抓不真切。
却无一例外地总能让云谨感到痛苦。
“王爷,醒一醒,该起来用早膳了。”是阿宁的声音。
云谨闭着眼睛应了声,却察觉周边的气息不对,那股冷香并不属于自己。
她睁开眼,果然发现自己正躺在秦盏洛的榻上。
她昨夜梦魇之后意识朦胧,忘记了自己已然娶亲,而且早已将睡了多年的榻让给了秦盏洛的事。
只本能地走向熟悉的榻边,躺了下去。
直到现在才知晓,原来后续一直与对方同榻而眠。
“王妃早起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南宫宁还真的为云谨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下,随后十分确定地回答:“王妃像往常一样,没有表情。”
–
谢怜静将手搭在云谨的手腕上:“脉象还算平稳,稍显体虚不足。”
云谨将手腕收回来,垂了垂眸子:“可我近来又开始梦魇了,师姐可否受累为我调配几剂能安神的药……”
“谨儿。”谢怜静眉头紧缩,显见地有些忧虑,“心病还需心药医,师姐虽然可以为你配药,但也只是抵得一时。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云谨露出一丝苦笑:“我是清楚,可有些事,并不能如愿受我的掌控……”
最后,她也只能徒劳地留下一句,“麻烦师姐了。”
面对如此的云谨,谢怜静也只得叹了口气。
她对自己的这位师妹,向来是心疼的。
她虽知道对方这些年来是为了什么而梦魇,但偏偏对此无计可施。
谢怜静是个孤儿,自小被师傅收养在忘忧谷中修习医术。
谢怜静与云谨初识,是在她十四岁那年。
师傅带着她来到皇城,指着那名穿着华贵的貌美夫人身边挺拔站着的少年说:“静儿,这是你的师妹。”
“啊?居然是女孩子?”谢怜静望着看起来病恹恹的云谨,一时有些惊讶。
在那之后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师妹不仅是女扮男装,还是位地位尊崇的小王爷。
云谨身份特殊,要时刻警惕不能被他人发现。
她受伤或是生病时都难以去寻御医,所以师傅便问谢怜静,愿不愿意留下来照顾她。
先时谢怜静默不作声,没有立即回答。
师傅倒也没有强求,只说会给她时间让她可以考虑清楚再给答复。
他向来尊重徒弟的选择。
那时的云谨身子比现在还要弱上许多,总是让人无端地担心也许说不上什么时候她就会被一阵风吹跑,再也寻不到。
“谢谢师姐。”云谨接过谢怜静端来的浓黑药汁,轻轻地吹了吹气为它降温,随后小口小口地喝着。
谢怜静就站在云谨的旁边看着她喝药。
除了一开始入口时皱了皱眉,云谨几乎是如同喝汤般神情淡然地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
“师姐……”云谨将空了的碗放在一边,那双不含杂质的眼中带着吟吟的笑意,“你要尝尝这个么?师傅说你喜欢的……”
云谨像是变戏法一样取出一块折得四四方方的油皮纸,里面不时向外飘出诱人的香气。
谢怜静不用打开就能闻出油皮纸中包着的是什么,不由得眸间微闪:“你刚刚喝的药,不觉得苦吗?”
“师姐,我……”
谢怜静不等云谨作出回答,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又怎么可能不苦?
谢怜静因为自己心中藏着的小小的怨念,私心在给云谨熬的药汁中加了不少的黄连。
云谨明明应该在一开始便闻出来了,可她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将那碗药喝下,放任了自己对她的捉弄。
甚至于…还特意为她藏了自己喜欢的吃食。
面对着这样温柔的人,任谁也发不出半点脾气。
所以在师傅最终询问谢怜静愿不愿意留在小师妹的身边时,谢怜静侧头看了看正在树下看书的云谨。
对方的脸色苍白,带着些许病态。
可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淡然从容,让人不由得为之吸引。
“徒儿,愿意留下。”
后来谢怜静便一直陪在云谨身边,多年过去,她心里早已经将云谨视若自己的亲生妹妹。
云谨的身子原本早就好了许多,可后来发生的那次变故,引得她旧疾复发,险些丧命。
谢怜静拼着全力将云谨自鬼门关拉了回来,却也只能看着她在日后仍然被心结所缚。
–
“王爷,这是静姑娘吩咐送来的安神药,叫您趁热喝了。”
“先放在桌上吧,有劳。”
云谨又扫了行手中书卷上的文字,随后将它合了起来,起身去拿桌上的药碗。
秦盏洛止住了云谨的动作,云谨有些不解地望向她。
“王爷每日都难以安眠吗?”秦盏洛看着云谨手上的瓷碗,知晓这并不是她用以滋补的药物。
“嗯…本王习惯了。”云谨笑得淡然,由着秦盏洛将自己手中的碗接过后又放回到桌上。
“可知原因?”秦盏洛转身与云谨对视,“王爷…可有什么心事?”
“并无。”
尽管只在一瞬间,秦盏洛还是捕捉到了云谨刚刚回答时眸中微闪的光——她在说谎。
可到底是怎样的心事,会令她夜夜难寐?
甚至于云谨几次夜半惊醒,秦盏洛均有察觉,好几次她都在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起身安抚对方的想法。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云谨受补多年仍旧身子虚弱,想必也与这有着不小的关系。
秦盏洛想替云谨打开心结,可云谨总是避而不答,让她难免有些无从下手。
云谨常年服药,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些淡淡的药草香气,很是好闻。
秦盏洛想了一想,自去取出上次配制使用剩余的香丸。
娴熟地将炭敲成细块烧透,放入香炉中。
之后又勾了些旁边燃尽的灰,将新炭重新埋好。
对方做这些时实在优雅闲适,以至于云谨有些出神地跟随着她的动作望了许久。
待秦盏洛一切处理妥当后,自香炉内便缓缓地飘出了冷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室内。
这味道,并不难闻。
“香制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人所使用。不管制作简单也好,复杂也罢,只要能发挥效用便是体现了自身价值。”秦盏洛神情淡淡地说着,语气却不容反驳,“明日起寝内还是继续燃安神香吧,本宫仍会亲自为王爷调制。”
秦盏洛以前调制的熏香,对云谨助眠的效果不错。
只是后来似乎被她知晓了调制过程的繁琐,怎么也不肯再用。
那香虽然制起来麻烦,但胜在能让人远离噩梦缠绕。
药中必藏三分毒。
权衡之下,秦盏洛自然不愿云谨受苦。
秦盏洛态度果决,云谨自然不好辩驳,只能淡笑处之:“有劳王妃。时候不早了,王妃早点歇息吧……”
秦盏洛抱肘望着云谨,先是不肯说话,后却无端地笑了笑,眼中显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见她如此神情,云谨心中一下子警觉起来。
“王爷今晚…可还会走错睡到本宫的榻上来?”秦盏洛故意说得暧昧,眼神意有所指地向着云谨的衣带处稍作停留,“长夜漫漫,其实本宫并不介意榻上多一人安眠。”
“昨夜本王并非有意……”
“可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你曾抱了本宫?”
云谨假装没有听到,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解释:“本王那时实在过于疲累,一时不察走错了榻……”
“可王爷抱了本宫。”秦盏洛说这话时声音淡淡,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情绪。
只是有些执着地重复了一遍。
“……”云谨愣在原地,总疑心自己的耳根在隐隐发烫,“本王……”
秦盏洛轻笑一声:“本宫逗王爷的。”
她路过云谨时,轻飘飘地抛下一句,“王爷还真是可爱。”
云谨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只暗自挑了挑眉。
王妃她……
怎么总有种自己在被她调戏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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