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开始得突兀,结束得诡异。
向来被人捧着的蒋家两位夫人今天没讨到任何好处,倒是让众人深刻的记住了那位新进京的升平县主。
相较于蒋大夫人和蒋二夫人的满脸阴沉,稻花是该吃吃该喝喝,还有闲情逸致的欣赏乐人表演。
对此,众人心中各有思量。
康乃欣也和吴希蓉咬起了耳朵:“今天这出大戏,还真是让人意外!”说着,朝着稻花方向点了点下巴,“这一位要不是傻大胆,那就是真的有依仗了。”
不管颜家依仗的是什么,就冲着此刻升平县主那份淡定从容,她也高看她一眼。
吴希蓉看了看稻花,无语道:“亏得我二哥还巴巴的来嘱咐我,就升平县主那段位,哪里是需要我照顾的呀!”
她在京城闺秀中,因为家世显赫,很少会看别人的脸色,不管是对上蒋家,还是郭家的人,都无需太过顾忌,可像升平县主那般直接对上蒋家两位夫人,她自问还是做不到的。
康乃欣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她们也就在闺秀中厉害了些,对上各家夫人,还是乖巧的不行,不像升平县主,人家的对手已经是夫人级别的了。
关键是,今天蒋家两位夫人还没能奈何得住她。
对于投到身上的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稻花没有理会,只是看了几眼冷冷盯着她的蒋婉莹,以及神色不定的郭雪明。
京城里的人实现的很,生在天子脚下,都爱惜羽毛得很,除了那些脑子不灵光的,轻易不会显露态度。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是她和蒋家的争执,颜家是京城新贵,又和别家没什么利益冲突,大家呢,看看戏就好,真要讨好蒋家,下场为难颜家的人应该没有。
真正和颜家有利益冲突的,就蒋家和郭家而已。
午饭在众人的谈笑推盏中慢慢结束了,大家开始陆续离席。
因为和蒋家的冲突,李夫人不想在呆在公主府了,可吃了饭就带着人离开,又有些不礼貌,便带着稻花几个找了一个僻静的亭子坐下。
李夫人看着女儿,心中止不住的感到担忧。
女儿今天会被为难,都是因为烨阳。
如今还只是蒋家,等日后女儿和烨阳的事公布后,女儿要面对的局面怕是比今天的还要复杂艰难。
宫里的太后、皇后,以及那一推的皇亲国戚,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稻花觉察到李夫人的担忧,挽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娘,你别担心,你忘了,我身后可有厉害的娘家人呢,我才不怕呢!”
李夫人想到了古坚,神色稍松,可眉头仍然不展。
说心底话,烨阳虽不错,可让她选择,她宁愿女儿嫁给一户寻常人家,也不想女儿过得那般累。
旁边,韩欣然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稻花,她觉得,今天大妹妹在席间对蒋家两位夫人说的那些话有些过了,可见李夫人都没开口说稻花,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表意见。
颜怡欢三人也都默不作声。
颜怡双神情很平静,随着颜家地位的提升,她逐渐认清了自己的身份,长公主今天请的客人都是高门显贵,不在她的择婿范围内,所以,就算不能和其他姑娘结交,她也一点也不在意。
颜怡欢的想法差不多,今天宴会上的那些闺秀,她细细打量过,可能是因为出身好,一个个都有些高傲,纵使她们上前结交,人家也未必会理她们,还不如呆在亭子里来得自在。
颜怡乐虽有些不高兴被约束在亭子里,可也知道她能来长公主府,也是沾了大房的光,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李夫人唱反调的。
“颜大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就在颜家众人各自思量的时候,郭雪明突然出现在了亭外。
稻花放开李夫人的手臂,看了看郭雪明,沉吟了一下,笑着站起了身,见李夫人面露担忧,笑道:“娘,我就到旁边和郭姑娘聊聊。”
李夫人看了一眼郭雪明,神色不是很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
稻花出了亭子,和郭雪明走到了远处的桂树下:“郭姑娘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这里亭子那边能看到,李夫人她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郭雪明挥手示意丫鬟退后,然后又看向稻花。
稻花挑了挑眉,也让王满儿和碧石推开了一些:“可以说了吗?”
郭雪明凝眉看着稻花:“颜大姑娘,我知道,烨阳表哥喜欢你,可你不该仗着他的势,到处给他惹祸!”
猛不丁的听到郭雪明的斥责,稻花愣了几秒,随即无语的笑道:“郭姑娘,你发烧了?”
郭雪明眉头皱得更紧:“颜大姑娘,我没跟你开玩笑。”
稻花收起笑容,冷声道:“我也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没发烧,怎么会和我说刚刚那样的话,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那样的话?”
郭雪明一噎,避而不答继续指责道:“颜大姑娘,你今天之所以敢那般对上蒋家两位夫人,不就是仗着烨阳表哥喜欢你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他惹多大的麻烦?”
说着,带着几分轻蔑打量了一下稻花。
“你出身见识有限,可能不知道烨阳表哥要继续王府爵位,需要和多方博弈,就算他不和蒋家来往,但也不能得罪蒋家。”
“今天你在宴会上说的话实在过火,以蒋家人的为人行事,日后肯定是要找你们麻烦的,到时候,还不是要烨阳表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你这样做,就等于是将烨阳表哥推向了蒋家的对立面,一旦烨阳表哥得罪蒋家,蒋家选择支持萧烨辰继承王府爵位,到时候你可就害得烨阳表哥一无所有了。”
“我真的不知道颜大姑娘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烨阳表哥,要不然,怎么会这般害他还不自知?”
稻花被气笑了:“郭姑娘,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不觉得你操心过头了吗?萧烨阳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还有,我纵使出身不好,见识不够,可萧烨阳他就是喜欢我呀,哪怕是给我收拾烂摊子,他也甘之如饴。”
郭雪明气急:“你......颜大姑娘,你好歹也是官家闺秀,张嘴闭嘴就将喜欢不喜欢挂在嘴边,也太不知羞耻了!”
稻花讥笑出声:“郭姑娘你倒是懂规矩知礼数,可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我面前呢?就是你祖父,你父亲,也没过多干预过萧烨阳的事,你一个女儿家倒是管上了,到底是谁不知道羞耻呀?”
郭雪明气得不行,知道稻花口齿伶俐,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只是冷冷的说道:“颜大姑娘,你要是真心喜欢烨阳表哥,就应该赶快离开他,不要让他继续沉沦,你和他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听到这话,稻花是真的火了,目光冷厉的看向郭雪明:“你和你那母亲还真是一个样呢,她在堂厅里使阴招,你又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着不知所谓的话,我真没法相信你们竟是定国公府出来的人!”
“我和萧烨阳会不会有结果,自有皇上过问,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就算萧烨阳没有选择我,那他娶的人也不会是你。”
“郭姑娘,人还是活得清醒现实一点,以萧烨阳和郭家的关系,他到现在都没正眼瞧过你,这已经非常明显的说明了他、不、喜、欢、你!”
“你不是高门贵女吗,你不是最是知礼懂规矩吗,那你干嘛还巴巴的揪着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不放?你的矜持呢,你的高傲呢,你的眼界呢?”
“怎么,严于待人宽于利己,就是定国公府的行事做派吗?难怪如今的定国公府一日不如一日,内院有你和你母亲这样的女人,能继续兴旺才怪呢!”
郭雪明怔怔的看着稻花,双手垂在身侧,紧紧的握在一起,因为用力过度,手臂都在轻颤。
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贬得毫无用处,气愤、羞恼等情绪交织在胸中,看着面前那张艳丽的面容,好想一巴掌挥打过去。
不过,她忍住了。
不是碍于身份,而是因为她知道她打不过颜怡一。
想到这里,胸口更堵了!
“颜怡一,我知道,对于你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烨阳表哥就是一块肥肉,既然咬住了,就不会松口,不过我劝你你好自为之,别忘了,烨阳表哥的母亲还活着呢,你颜家数次与我郭家作对,你说,我姑姑会不会同意烨阳表哥娶你呢?”
这话倒真的让稻花愣了愣。
能左右萧烨阳婚事的人就那么几个,皇上、太后、平亲王,还有就是萧烨阳的母亲了。
前面三位的态度她差不多知道了,她和萧烨阳的事是古婆婆一手促成的,皇上和平亲王最后肯定会同意的,至于太后那边,只要皇上坚持,那位顶多仗着身份为难一下他们。
这三位问题不大,可是萧烨阳的母亲......
因为知道的信息太少,她还真的有些没底。
郭雪明见稻花目光闪烁,心中郁气总算少了几分,冷哼了一声,没在继续多说,转身离开了。
这个颜怡一,口齿太过伶俐,继续说下去,她怕成了她反过来指责她了!
“姑娘,没事吧?”
王满儿和碧石等郭雪明带着丫鬟离开了,立马来到稻花身边。
稻花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郭雪明想来耍表妹的威风,不过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想到刚刚郭姑娘被自家姑娘说得毫无反击之力,王满儿和碧石就相视一笑。
“夫人往这边看了好几次了,我们快回去吧。”
稻花点了点头,朝着亭子走去。
从各家闺秀身边经过的时候,稻花发现,和之前的暗自打量不同,现在这些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了起来,不少人眼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嘲讽。
“难怪在席间她敢那般和蒋家两位夫人对上呢,原来是仗着小王爷的势!”
“你们看她长成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安分的,小王爷孤身在中州,难免寂寞了些,这被有心人一勾引,这不,就把持不住了。”
“你们说她会不会已经和小王爷那个了......”
“哎呀,快别说了,羞死人了,有些人行为不检点,可别污了咱们的耳朵!”
“就是就是!”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飘入耳中,听得王满儿和碧石满脸气愤。
“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说姑娘?”
稻花也是满脸阴沉,她倒是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在这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古代,她要是名声不好了,是会连累颜家的呀!
该死的蒋家!
不用脑子想,她也知道这事是蒋家传播出来的。
看着各家闺秀深信不疑的样子,稻花眸光沉了沉,郭家怕是也有推波助澜吧。
没等稻花走进亭子,李夫人就带着韩欣然几个出来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向长公主辞行吧。”
......
正院。
惠佳长公主听李夫人要走了,没有强留,目光在稻花身上打了个转,就示意贴身丫鬟送她们出府了。
吴希蓉看着颜家众人离去的背影,拉了拉康乃欣:“你说,升平县主和萧烨阳的事是真的吗?”
康乃欣想了想:“应该是吧,蒋二夫人透露出这消息的时候,还让郭夫人作证,这两家可是对头,谁也不会帮着谁隐瞒,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
“还有,你不觉得升平县主今天她在席上的底气太足了吗,颜家可不敢和蒋家对上。”说着,啧啧的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萧烨阳不喜欢女人呢。”
吴希蓉无语的摇了摇头。
在蒋家有意无意的推动下,不过一天的功夫,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就都听说了萧烨阳和稻花的事。
萧烨阳和颜家的差距摆在那里,众人不约而同的选择相信,是稻花勾引了萧烨阳。
慈宁宫。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直接砸了一套白瓷:“愚蠢!皇上本就不反对烨阳娶颜家女,之前不过是顾及着哀家和平亲王的看法,才没有立即赐婚。”
“如今倒好,现在人人都知道了烨阳和颜家女的事,颜家女又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因为高产粮种的事,颜家如今在百姓、官员中都有一定的名望,皇上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赐婚的,他们这是在成全萧烨阳呢!”
太后真的是气得不行,她想通过左右萧烨阳的婚事,来控制萧烨阳牵制马家,好让皇后安心抚养十皇子,免得马家觉得平亲王府的爵位一定是萧烨辰的,从而趾高气扬起来。
可惜,现在这计划落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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