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亭虽然不在咸阳,但江府还有四品大员江璞坐镇,虽然他同样不喜欢自己这个刁蛮任性的侄女,但江楚月却是为保护清河侯而死,虽然还是未嫁的女儿,按照规矩是不能停丧出殡,但陈旭却安排管家亲自前来告知,江楚月必须隆礼而葬,江璞又不得不召集江氏旁嫡族人安排搭建灵堂治丧。
正午时分,脸色苍白的陈旭穿戴整齐带着所有家人浩浩荡荡来到江府祭拜。
“侯爷受伤应该在府中养伤,何敢劳动侯爷亲自前来吊唁!”江璞带领江氏族人亲自在门口迎接。
“如果不是楚月姑娘,今日躺在木棺之中的就是我,本侯伤心痛惜,前来吊唁也只能略表心意,还不知道江县令知道会如何伤心痛楚,唉~”
陈旭下车之后看着灵堂脸色凄然。
“有侯爷如此关心,想来月儿九泉之下也会欣慰,侯爷莫要太过伤感,事起仓促而且四弟也不在咸阳,一切布置匆忙简陋,还请侯爷勿要怪罪,请~”
江璞擦着眼角微微叹息着带陈旭等人去灵堂吊唁祭拜。
匆忙搭建的灵堂四周挂满白幡白布,在习习的风中微微晃动,一口匆忙打造的榉木厚棺供在灵堂中央,棺材下面摆放着几个冰鉴,浓烈的寒气从冰鉴中散发出来,整个灵堂透着一股浓烈的清寒,因此一踏入灵堂之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感觉身体一紧,呼吸都为之变的沉重起来。
敞开的棺盖之中,江楚月妆容整齐,面容精致若画,身穿淡蓝色的绸裙,双眼紧闭白皙的脸颊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看着孤零零躺在棺中的少女,陈旭心中一阵接一阵的刺痛,脑海中不断浮现和江楚月认识的点点滴滴,两人虽未太多的交往,但每一次都令陈旭记忆深刻,对这个少女,他说不上有任何的喜欢,但这次去沛县然后再去吴中又去琅琊,这一路数千里同行,他知道江北亭的心思,而且也知道江楚月的心思,虽然一直沉默不语像影子一样跟在身边,但陈旭还是随时都能感受到江楚月那种淡淡的无法描述的凄婉和哀愁,就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有偶尔和陈旭说话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她的一丝活跃。
在这个时代,没有出嫁没有夫家的女子是不能厚葬的,而且还不能葬入江氏族陵,只能随便找一处荒山下葬,作为江楚月在咸阳唯一的嫡亲兄长,虽然江楚星同样伤痛无比,但还是只能忙前忙后的安排后事,咸阳距离沛县两千余里,等不到江北亭夫妇赶回就必须要下葬,甚至可能等不到江楚月去世的消息传到沛县。
在陈旭前来江府吊唁不久,江楚星眼圈发红的从外面进来,看到陈旭之后哽咽拜谢。
“江兄请起,楚月姑娘救我而死,岂可葬于荒山野岭……”陈旭把江楚星双手扶起来,沉思许久之后脸色严肃而认真的转头看着水轻柔嬴诗嫚和蒙婉,“我与楚月姑娘虽无姻缘,但却有未婚夫妻之约,此约虽然只是逢场作戏,但我不忍看到楚月姑娘魂魄无所,我想将楚月姑娘以我未婚妻之名下葬于陈氏陵园,你们认为如何?”
“侯爷不要,此事万万不可!”不光江璞和江氏族人大惊失色,就连江楚星都脸色苍白的摇头。
“有何不可,楚月姑娘与我夫郎相称,而且此事还是江兄一手安排,江县令夫妇也应允……”陈旭看着江楚星。
“楚月姑娘舍命相救义薄云天,夫君如此安排我等没有异议!”水轻柔嬴诗嫚和蒙婉三人都眼圈发红的同时福身行礼。
“那就如此安排!”陈旭微微点头,将一块一直攥在手中的玉佩仔细再次观察一遍之后微微叹息一声放在江楚月的身边,想了一下又解下自己的一块玉佩放在一起。
“侯爷和三位侯妃对三妹如此恩重,想来三妹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高兴,楚星替爹娘和三妹拜谢侯爷和侯妃!”江楚星感动莫名的准备再次下拜。
“江兄勿用如此大礼!”陈旭一把将江楚星挽住摇头,然后吩咐跟随而来的管家和江氏族人商量下葬之事。
虽然江楚月因为身份问题前来吊唁的都只是一些江氏的亲戚和朋友,人并不多,但在陈旭离开后不久,却突然有大量的咸阳百姓和名士商贾成群结队的前来,其中还有陈平张苍李顺齐茂等人,而且蒙云等一群纨绔也联袂而来祭拜吊唁,而随着时间推移,听闻江楚月将以清河侯未婚妻之名下葬的消息之后,整个咸阳便再次在惊讶和不解之中闹嚷起来,文武百官和王侯公卿都开始行动,携带大量的礼物来江府吊唁,最后就连皇宫也闻讯而动,扶苏等几位公子亲自前来祭拜,姜妃郑妃淑妃云妃等也派遣宫人前来吊唁慰问。
一场本来应该简单至极的葬礼,最后慢慢变成了一个惊动整个咸阳的隆重礼仪,因为江楚月身份的突然变化,三省六部官员接连而来,礼部派出官员专门协办丧礼,组织工匠和刑徒在陈旭封地的一处山林之中开掘墓穴修建陵寝。
停灵三日之后,在数百禁军的护送下,江楚月灵枢出城下葬,除开清河侯府和江氏数百人护送灵车之外,还有咸阳城数十万百姓夹道相送。
葬礼后的次日,咸阳都市报更是首版刊登一篇吊唁祭词,清河侯亲自执笔写就,刊头一行黑色大字:义薄云天,痛哉楚月!
“夫君,您做的已经足够好了,莫要太过伤楚,身体要紧!”
葬礼之后,新落就的陵园之中,到处都洒落着黄纸白绫,无数白幡在陵寝四周随风猎猎摇晃,宾客散尽,陈旭带着家人再次前来供奉瓜果香烛祭拜。
水轻柔、嬴诗嫚、蒙婉和范采盈四人左右相陪,无数清河侯府的家仆默然垂首抹泪。
“人死不能复生,可惜做再多又有何用?”
看着袅袅升腾的青烟和还未熄灭的纸钱,陈旭默然注视一方铭刻着‘清河侯旭未婚妻江氏楚月氏之墓’的黑色墓碑,叹息之余脸色凄凉。
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在错过之后才后知后觉,但无论做的再多却几乎没有了任何意义,他这样做,也只是想安抚江氏而已,同时也是表达对江北亭的愧疚之情。
当初他答应要好好照顾江楚月,但没想到快到咸阳的时候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血债只能血偿。
陈旭眼神慢慢变的冰寒犀利。
而除开江楚月的葬礼之外,随同保护他的侍卫和少年还有随行的马夫仆从也死了二十余人,这些虽然不需要陈旭去操心安葬,但终归还是因为他而死,因此陈旭也都细心的挨着仔细过问,这些侍卫大多数都是有家有室之人,家中还有父母妻儿,都需要去妥善安抚。
虽然陈旭对项氏和季氏兄弟的刺杀已经有提前的判断,但还是小看了项氏的决心和季氏兄弟的号召力和狠辣,在一路跟踪得知陈旭会通过函谷关返回咸阳的消息之后,一起有预谋的伏击便开始严密布置,先是安排匪徒装作山民在函谷两边准备巨石堵塞山谷,然后装扮成商旅和行人每日进出函谷关的刺客近身进行攻击,为了防备陈旭逃脱,在谷口更是布下两群不同的弓箭手,一场无比剧烈的惨烈厮杀之后,季氏兄弟固然没有得手,山谷之中参与伏击的刺客几乎伤亡殆尽,而谷口的弓箭手也死伤大半,但主谋和首脑一个都没抓住,陈旭当场昏迷之后也根本不知道后来的情况,但根据留在函谷关善后的萧何刘邦等人带回来的消息,根据函谷关守将安排人辨认,山谷中有一个匪徒貌似匪首季心,不过已经被太乙神雷炸的血肉模糊。
因为商旅和行人死伤很多,已经无法分清楚到底哪些是季氏兄弟找来的刺客,哪些是无辜的平民,但陈旭手下的一群少年死亡十二人,侍卫死亡七人,随行的马夫、帮工和侍女死了七人,伤五十余人。
光是把这些死伤者和函谷中的马车货物等全部运送回来萧何等人就用了四天的时间。
眨眼七八日过去,接连的葬礼和忙碌之后清河侯府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但陈旭却终于无法坚持再次吐血昏迷。
这个消息一下让刚刚开始平静下来的咸阳再起狂澜,冯去疾和赵威等朝堂重臣再次联袂前来探望,扶苏和诸位公子也先后而来,但躺在榻上的陈旭面色灰败气若游丝,整个清河侯府更是一片愁云惨雾哀恸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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