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家里的事不是秘密,从小到大很多朋友都知道。可是每次得到安慰却很统一:最起码你父母都是爱你的……他们表面上还过得去……
是啊,这世间有太多苦难,总有更惨烈的故事。和各自成立家庭不要孩子的相比,只是互相不说话而已,只是离婚而已,就显得还能接受。
然而,生活却总是自己的。幼时的忐忑不安孤立无援,总是要自己挺过去。
严逸成什么都没说,就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站着。等易心平复了情绪,用手中的纸巾胡乱擦了把脸:“抱歉,失态了”
“易心”严逸成出声“长大就好了,走出去,离开这里,都会好的。”
走到家门口的严逸成拿出钥匙没等插进孔门就开了。
“怎么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跑出去玩了?”严妈妈堵在门口问。
严逸成侧身进门:“只晚了不到半小时。”说完径直走进卧室。
妈妈一直跟在身后唠叨:是不是和其他坏小子一起鬼混了?我告诉你,别和成绩不好的玩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等你考上大学了,有的是时间玩。诶!不准关门!说多少遍了,关上门在屋里,谁知道你学没学习,开着门我在客厅看着你。
严逸成终于忍无可忍回头说:“妈!我要睡觉!”
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出声的严爸爸放下遥控器:“这才9点,你睡什么觉?”
不困,只是想安静的想一些事情,而只有睡觉才能关门隔绝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严逸成把书包卸在桌上,转身关门:“今天晚饭后练1000米,有点累,先睡了。”
关紧的门外透来传来妈妈的抱怨:“就算中考考体育也不要太废精力了,文化课重要……”
长大就好了,离开这里。
这句话不是临时想出来安慰易心的。他很小就萌生了这种想法。
在成绩上崭露头角之后,每次回到家里的面包店,都能听见妈妈对左邻右舍大声炫耀儿子的名次。对他则一直是那些陈词滥调:你爸在工厂上班很辛苦,我们文化水平不高,你这么优秀一定要争气。
若是某一次发挥失常,父母又如临大敌四处找原因,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贪玩了,是不是厌学了,是不是被带坏了…
很吵。
邻居、父母的朋友见到他,也总是调侃亦或是操心:“逸成有出息啊,将来把你爸你妈带到大城市去。”诸如此类
很吵
那些班里的同学,总是不分场合地点,不管他在做什么,拿着题就来问。
很吵
易心是特别的。那个看起来跳脱,却安静的女孩子。
一句简洁的自我介绍引得他抬头,却只来得及看到转学生的一个侧脸。听说是个小美女,根据身边同学骚动程度大概所言不虚。
等到吴桐来贺生快时,严逸成才有机会看清这位转学生的正脸。
当时偏头正撞见她在一旁偷笑,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柔光,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大大的眼睛仔细看竟然是单眼皮,笑起来弯成了一双小月牙。
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没夸张。
真正的交集从同桌开始。听她问自己是不是不想换同桌,看她跑去和老周抗议,所以下意识以为又是和吴桐陈小阳一样鲁莽闹腾的人,却没想到在之后的时间里,这同桌竟从不问自己问题,上课也不搞小动作,甚至,也不主动说话。
只有自己去问今天又有什么作业、主动和她讨论物理才将同桌情谊逐渐建立起来,日子才变得有趣,老师来时她会偷偷提醒睡觉的自己,会和他打趣老周的穿搭。不过依然是若即若离。
在强制要求只能向自己问题之后,她也只会挑选合适的时间问一些实在解不出的难题。
原来是那样的生活,才养出安静的恰到好处的她。
原来不成为麻烦,被从小的经历刻在血肉里。
易心原来的中学是a市最好的中学。资源设备都会比现在的要好一些。刚转学时易心回原中学取新发下来的材料,其中有两个很特别的盒子,打开看是化学实验的小药剂,现在的初中并没有这些。
取回的当天易心就打开玩过,发现有小瓶的低浓度盐酸,红磷,镁,紫色石蕊试剂,高锰酸钾等等。
第二天两人默契的没提昨晚的事,但也别扭的不知该说打破尴尬。于是易心没话找话的和同桌提起那些化学试剂,严逸成表现出很大的兴趣,拜托易心改天把盒子拿过来。
这种无关学习的事,总是不容易忘记,所以过了一天易心就把盒子带到学校。
结果,事故发生了,在上午的间操时间,周高远的英语课之前。
初三不用出操,间操就变成了自由讨论时间。趁这个间隙,易心和严逸成悄眯眯的搞小动作。
严逸成取出红磷小声问:“它怎么不自燃?”
易心翻白眼,上课有没有好好听讲啊:“白磷才会在常温自燃,红磷得加热。”
严逸成闻言点头,又取出一点高锰酸钾,把这两样用手纸包成一个小团之后变出了一个打火机。
“!!!”易心赶忙拦住他一个劲的摇头,用气声喊:“不行!”
严逸成笑了一下,风轻云淡地说:“没事,着火了我就用水浇灭。”
悲剧发生了。易心他们刚学过:
2kmno4=加热=k2mno4+mno2+o2↑
4p+5o2=点燃=2p2o5实验现象是:发出白光,放出热量,产生浓厚白烟。
只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没实践过的确无法预知实验现象。
高锰酸钾产生的氧气正好给红磷助燃,一时间,浓厚的白烟从严逸成桌膛冲出,迅速扩散到整个教室。同学们都慌了,纷纷问发生了什么。
坐在事故中心的易心大脑一片空白,右边白烟太过浓重,甚至看不清严逸成究竟有没有用水浇灭。最后表情失控看向左前方办公桌那边的周高远,完了,闯祸了。
周高远看着手忙脚乱的严逸成和呆傻的易心,一瞬间认定是男生在搞鬼,呵斥道:“严逸成你干什么!”然后指挥同学开门开窗。
易心听见浓烟那边的人解释道:“做化学实验。”
周高远怒的拍桌子:“谁带来的!”
严逸成举手承认是他。因为本来也没有包裹多少试剂,所以燃烧结束以后白烟很快就在班里散去。而周高远发现除了刚刚冒出的浓烟,并没有任何影响,就整顿纪律开始上课。
慌。这是易心唯一的感受。记不得班级里议论什么,记不得严逸成如何收拾残局。接下来的英语课也根本听不进,缓过神来就开始反省:刚刚老周问化学试剂是谁的,为什么没有承认?懦弱没担当,怎么可以把责任都推到同桌身上?
想:完了,捅这么大一篓子,老周肯定要把我们调开了。
胡思乱想一节课,心率始终慢不下来,忐忑不安,于是找机会给严逸成传小纸条:一会下课我去找老师承认化学试剂是我带来的。
严逸成展开纸快速看完,趁周高远转身写板书低声说:“不行,别去。”
易心抿嘴,没再争论。
下节是体育课,同学们争先跑出教室,易心打定主意要去找老周,可是发现严逸成一直盯着她,所以只好去找小阳和吴彤她们假意结伴同行,以瞒过他。等严逸成和他的朋友出去之后,示意小阳她们先下楼,自己随后就到。
这样拖沓了一会,等教室人少了才深呼吸挪到老周面前自首:“老师我错了。”
周高远有些诧异问:“你怎么了?”
易心一口气把试剂的来历和想做实验的想法都揽到自己身上。
然而意料之外的周高远竟然那么生气,只随口教训几句:“做实验在家里做不行么?教室是学习的地方!”说完就放易心去上体育课了。
所以,其实不用来承认错误?很显然周高远根本没把课前的小插曲放心上,自己还上赶着去加深一遍记忆?
真是,糟糕极了。
等赶到操场,班级已经开始站队形,易心赶紧跑到队伍尾巴和全班一起做准备运动,然后分组立定跳远和仰卧起坐,都结束了就自由活动。
一说解散,小阳、于清和吴彤她们就围上来,问易心怎么下来那么晚还说:“刚才严逸成一直找你,问我们你去哪了。”
易心刚想开口解释,余光就看见严逸成走过来。见他好像有话说,几个女生自觉站远些给两人留出空间。
自知理亏,心虚的不敢抬头,目所能及只有他的胸膛,刺眼的阳光照在白色衣服上幌的易心眼睛疼。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去找老周了?”
易心点头。
“不是让你不要去么?”骤然严肃的语气吓的易心头更低。
“我就承认是我带来的……”没等她说完,严逸成转身离开,等易心抬头就只看见渐行渐远的背影。
阳光可真刺眼。
感觉到后背有小手在安抚,易心回头看见小阳担忧的神色,小声解释说:“他好像生我气了。”
随后鼻头一酸。
旁边的于清和吴彤见状,赶紧围上来,一边说着“你别哭啊。”一边示意小阳告诉她们发生了什么。
易心这时才开始意识到,也许她是喜欢上严逸成了,怕他会生自己的气,更怕老周因为这个意外把两人调开。
在意,都是因为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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