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的大单做完后,坊里的空气都轻松许多,再加上隐隐传出的风声,三月份大部份人都有奖励,不管这个奖励怎么来的,自觉这一段时间表现不错,能多分钱的,谁不暗暗开心。
就是牛小角都时时嘴角挂着笑,她一部分是为着三月份的奖励,另一部分却是终于空闲下来,她这个大师傅不用时时绑在工作间了。
自从上次又做了一次压水井,做了一次土冰箱后,牛小角就进入了一种玄幻状态。
空中有什么,如果什么都没有,人屏住呼吸后为什么会难受,要是有什么,会是什么呢?
计工能想到利用这份虚无抽上水来。
井底大家都知道冬暖夏凉,滑轮也就是矮一点的小吊车,为什么她就没想到,把两者结合起来,做个东西呢。甚至井底用的木格板还是冬天的火桶底……
牛小角之前觉得自己与计工头相比只差了一点点学识,现在觉得两人差了几道鸿沟……是再干多少年木匠活也追不上的那种程度。
她也想做点新东西,可是自己空想了大半年也没有想出来。
算了,不憋着了,直接去问计工头。
计安平给她指了一条道,每天有空的时候允许她出去逛逛——南市对角的地方有家舂米坊,感觉实在是辛苦活,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给她们减轻一下负担……
计安平算账很快,再加上秦文斌之前已经汇总过,四月开个头,整个坊里所有人的基本工钱都算了出来,在考核方面,计安平也没有手软,该扣的扣,该加的加。
只是最终结果出来后,拿给老张看了看,两人还是把老李师傅扣的钱加了回去。
牛大角扣得最多,但是奖励上面拿了不少。三月最大的一份订单完成,两个老板没小气,木匠这边所有的人都发了奖励,几个管事这一个月能拿到的差不多是往年一年的工钱。
每次坊里结工钱的时候就是人员大变动的时候,四月尤甚,一大批人得回家忙农活。
不过风车大订单赶完,两个老板都松了一口气。
计安平做好工资表,也不拖拉,第二天一大早就背着银子铜钱,领着古蚌儿到伐木点。
这边的流动人手最多,先前安排的时候也是特别注意。
要回家的,签字,领钱。四月的这几天要是想要一起结也行,不结,就记在账上,下次一起结。
不回家的,签字,暂时存在坊里,下次走的时候再领。当然愿意领到手上放着的计安平也不反对,只是丢了就不要怪别人,大部分不急着走的都存在坊里账上。
计安平连叫了几个人,奇怪了,没叫到一个想走的。
再叫了一个,进来的是计家老村的熟人,领了工钱,年纪轻轻的人笑得一脸褶子,眼睛都红了。
计安平在工资单上记好账,让对方按上手印,笑道,“我没骗你们吧。”
“没骗,没骗。”对方按了红手印,紧紧地抓着沉甸甸的钱袋,一脸的感激不尽。
计安平想一下,“你这后面准备干什么?”年初跟她一起过来的基本上是家里没什么田地的,这时候结了工钱,不知准备做什么。
对方似乎震了一下,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安平……我后面不能来了?”
计安平看对方误会了,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可以来,只是之前听你们说家里也没什么田地,你这时候回去干什么。”只想闲聊一下,怎么把人吓着了。
对方这才舒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我们都没什么田地,回去也不是为这事。我们几个这次出来都快三个月了,怪想家里的。”她举举手上的钱袋,“家里也要用钱,赶紧回去一趟。”
“哦,快三个月了。”计安平这才惊觉,眨眼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被她一提,父母和两个弟弟的脸庞也在脑海里闪了一下。“你们几个是不是都打算回去一趟?”
看对方应了,赶紧让把那几个要回去的先叫进来。
对方出去喊人,计安平想了想,快手写了一封信,又封了五两银子。
把老村的几人工钱全结完,把信和银子托付给她们,约定回来的时间后,计安平又给她们指回程的路,“……从那个角门进城,往北走一点,上东西大街,一直走,碰到南北大道,往南走,一直走到‘安居坊’,车马市离那儿不远,要是不知道,去问小田……”
几人背着简单的包袱,步履不停,脚下生风地走远了……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没一个回家的?”计安平回过头来问旁边等着核工钱的。
“嘿嘿……”旁边人一片闹烘烘,七嘴八舌。
“我家那点田地,我那口子带两孩子就给干完了。”
“我是光棍一条,没田没地。”
“……我在这干一天,够家里吃小十天的……”
“……计头,听说单子做完了,还能要这么多人不?”
……
计安平点点这些人,人人心里有本小九九。
“放心,只要老实肯干,不给我闹事。活计做不完。谁说单子做完了?现在坊里天天接着单,就现有的订单也要忙几个月的……”
“这样啊,那我回去一天,明天就来。”
“我可能要个三天?呵呵……”
计安平在棚里发钱,古蚌儿去找老古四处看。
母子两也不过才分开几天,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聊的。
“娘,菜地都有六块了?”
“这块地种了什么?”
“这一边的草都被清出来了,地还要再扩呀?”
“这几个窖都不臭呢,可以用了。”
古蚌儿还穿着深色的粗布短打,在菜地里走来走去,叽叽喳喳。
菜地里有几个年长的老太老头在浇菜,另一边还没开垦出来的山地上,也有几个人在除草。
“我不动手,都是招的人干的。”
“那一边种了点茄子菜瓜什么的。”
“这一片地都是坊里的,一片片地清。”
“一开始窖的、堆的肥,早就在用了……”
老古站在田埂上看着儿子跑过来,压低声音,“前几天还有人问我肥卖不卖呢?”
计安平发完工钱,伐木点又走了一批人。
她四处看看,分别跟三个管事的聊聊天,下午才回坊里。
老古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新的工棚已经在制板了。
“小计,忙什么呢?”老张敲着饭桌,计安平一回来,拿了几张纸就在饭厅里写写画画。
计安平把纸偏给她看看,口中念念有词。
纸上画着一座拱桥,还只是简单结构。
“咱们要造桥吗?”老张看看对方图画越画越细,突然想起一件事,“‘金汤固’、‘保家沙’上次扑买都没扑上,找我说要建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你答应了?”计安平抬了一下头,手上不停。
“没有,她们也就那么一说,一座桥千把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她们又不像咱们有现成的木料,什么都现搞或现买,耽误工夫大了去了,她们还指着下一次扑买,就是今年歇的时候太长了……”老张都替这几个工头可惜,歇着都是钱。
“那不能答应,这桥我暂时有大用。”计安平一口气画完拱桥大图,又开始在旁边注细节图。
“是要搞那个分利书吗?”老张问,之前给城守交了一份报告,但是那个只是很简单的外观、长度、位置、重要性……可以说是一份风景歌颂文。
计安平现在画的这个就复杂了,榫卯结构都画了出来……
“小角,小角。”计安平冲着对面喊。
小田在堂屋看没人答应,进工作间去才把牛小角喊出来。
“计头,什么事?”牛小角手上拿着个两块手掌大的木板,正在一下一下地摩擦着。
计安平点点桌上的画,“你先前那个模型呢?”
牛小角应着去工作间拿。
计安平这才抽空回复老张,“咱不造桥,最少现阶段不造,这个有大用。”
“?”老张见小计声音都压下来了,赶紧在旁边坐下。
“上次咱去户房拿钱,我不是被人喊走了一会儿。”计安平说的是前两天拿分利钱的事。
“你说是老乡找。”
“是的,她是计宣的随从。”
“计宣?工部郎中?”老张也压低了声音。
“去年因为工程的事城里出了不少事,计郎中还受了一点影响。她的随从就找我,想把这个桥的事揽过去……”
“还是跟‘分利书’一样吗?这个怎么算钱呢,一座桥有大有小,用料也可以不一样……”老张现在一听这种事都是分利分钱。
计安平摇头,“算了,让她们看着办吧。”“安居坊”不差这点钱,要是四周都建起了桥,也是好事,白象城会更有活力。
老张没接话,“……一座桥一年的收费分咱一点,还是官府统一一座桥给我们点……”
计安平由着她畅想,其实这何尝不是她的梦想呢。
人在家中坐,钱财滚滚来。
但是听计行那意思,似乎是想要去给主人表一份功,只是这个功怎么表,有没有“安居坊”的份,计安平不怎么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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