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安平当晚住在坊里,她打开前后窗吹着风,一边浏览着账簿,思绪一边乱飞。
计相才这丫头到底在干什么,去年不打招呼就跑“金绣坊”去支钱,虽然后来计灵儿描补说是提前说好的,可是计安平听母亲私下感叹的却是,之前根本没有说过,计相才擅自到“金绣坊”挂账。
后来就确实谈好了,让计相才在东市“金绣坊”支钱,家里再在下计县“金绣坊”补上……
今年是不好意思到“金绣坊”支钱?
可是怎么也想不通她会打着自己的旗号到“安居坊”来支钱?
“咚咚!”墙壁上被敲了两下。
计安平赶紧起身,往隔壁走,“来了。”
隔壁的房门虚掩着,里外间的隔断门关了一半。
厅里一个大浴盆装满了水,水里还泡着一个艾草团子,房间里热气扑面。
“嚯!你们房间里怎么这么热?”感觉不仅仅是热水的关系,“你们怎么后窗也不开呀?”前窗他们不敢开也可以理解。
“有蚊子。”计娴儿在里间答。
“不是有蚊帐吗?”
“蚊帐放下来更热啊。”
计安平往后窗上看了几眼才反应过来,今年的窗纱还没换,现在还是纸的。
去年“安居坊”稳定下来,天气都已慢慢转凉了,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今年马上到酷暑了,再不换可不行了。
不过,换来换去也不是个事。
“安居坊”的窗子是双开式的,窗棂上糊着白麻纸……
“明天给你们换个纱窗。”计安平端起浴盆往外走,她就是一个上下跑腿的。
“还有被子。”计娴儿在里面喊。
“哪里就那么热了,我给你扇着风。”计倩儿训小弟。
计安平这才想起来,这两人还睡着自己冬天的厚被子,虽然有一床从老家带来的薄被子,但是垫的褥子也是厚的。
“买买买,明天一起买。”
计安平端着大浴盆往楼下走的时候,有工匠从后院进来,看见工头下来,赶紧一路在前走着开后院门……
计安平把水倒了,跟她说,“你们回房间统计一下,天马上热了,什么席子纱窗之类的要不要?”
工匠赶紧一溜烟地往回跑。
第二天计安平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袍子,就带着一个工匠往东市逛。
“计头,咱要的东西在南市就能买到,东市贵。”工匠跟在后面赶紧阻拦。
“没事,咱先看看,这边东西也好些,经用,算下来还便宜。”计安平径直往东市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东市中心。
“金绣坊”就在眼前,计安平直接就往里进,她等不到秦汉斌休息的时候了。
工匠拉都拉不住,一脸要挨宰的表情跟在后面。
这家“金绣坊”真无愧于它金碧辉煌的外观,里面同样的高档大气上档次,工匠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计安平却直接往柜台上看。
早上刚开业,店里几个伙计正在擦灰抹尘,柜台上一个老帐房正拔着算盘,听到有从进来,抬头正准备招呼……
后方通往小院的小门一响,有个二十上下的瘦削女子正跨进来。
她看到计安平愣了一下,转身就往回走。
“金文丰!”计安平赶紧喊,边喊边追。
跑进小院的女子一脸“死定了”的表情,转回头又是一脸笑意,“……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姐啊。”
从计相才那边论叫大姐是没错,这里的大姐不是指年龄,而是一个代称了,计家的邻里亲戚有时候也喊计安平大姐。
计安平没多想,“你跑什么?我有事找你。”
“找……找我?”
“我找你问问,今年计相才有没有在你们柜上支钱?”计安平直接道明目的。
“啊,这事啊,我昨天刚过来,还没来得及问。”金文丰伸手理了理头发,刚才跑得太快,头发有点散了,“你等等,我来问问。”
两人边说边往大堂里走。
“九姑,这几个月计相才有没有来支钱?”金文丰敲了敲柜台。
“有,有。”九姑一连声地应着,看了看计安平,见老板没说什么,回身从后方的柜子里拿出一本账本,“她的账都在这儿,昨天小姐你回来太晚了,我没来得及向你汇报,她的账不能再欠了。”
“这是计相才堂姐。”金文丰给老账房介绍道。
计安平和金文丰往老账房打开的账本上一瞧。
“二月初二,皮袄一身,十五两,签账。二月初五因不合适退。”
“二月初十,玉佩一枚,二十两,签账。二月十八因丝线不均退。”
……
“三月初二,支铜钱两贯。签账。”
“三月初五,支铜钱十贯。签账。”
……
“……蓝色长袍一套、金色绣花褙子一件,折扇,二十五两,签账。……因衣服太厚退,折扇有茶迹,不可退,一两,签账。”
“……支白银十两。签账。”
“……锦缎靴一双,绸绵袍一套,十七两,签账。”
……
“……支白银十五两。签账。”
每个签账两字上都按着红艳艳的手印。
“东西现在就最后这个靴子、袍子十七两,未付。”老账房掀起眼皮看了看计安平,“银钱折一起四十九两九钱。前几天又来支十两,我没有支了。”
计安平两世为人,脸皮都躁得慌,计相才这是把“金绣坊”当成免费体验店了,同时还是自动吐钱机。
老账房又对金文丰道,“小姐,虽然你年节时说任她支取,但是咱这账上一时银钱不凑手也是有的。大堂姐想必不会见怪。”
“大堂姐,是用银子付账还是铜钱付账?”老账房扫扫计安平的挎包,又往门边的工匠身上看,对方根本不敢走进这富丽堂皇的地方。
银子装在包里,要是铜钱就得有人背着。
“哎。”金文丰把账簿合上,打断老账房的话,“这点小钱,算了。”又转头对计安平道,“柜上人做事就是一板一眼,大姐别见怪。”
“小姐,这不能算了呀,这都是从柜台上流水支的,这算了,老朽的账对不上啊。还有当初不是说后面统一补上吗?”
“老先生,你放心,肯定给你补上。但是当时也说好补到下计县那边的柜上,我二姑肯定也是说到做到的。”计安平调整好心情,微笑道。
打量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我今天来买点夏天的被褥、窗纱,有没有合适的给我们介绍一下。”
计安平花光了带的十两银子,买了几床丝棉被芯和普通的窗纱。
这时候的丝棉是一种蚕丝制成的绵絮,是用蚕茧表面的乱丝加工制成的,金文丰帮忙挑了几床好的。
这里的窗纱也是一种纺织品,计安平只挑得起几张普通的……
结账的时候,金文丰死活不收钱,计安平只好说出“不收钱,就不买”这样的话,最后还是给了一个很优惠的折扣……
出门的时候金文丰还送出老远,要不是计安平说还要买其他的东西,她得送到南市……
等金文丰一回头,计安平扛着被子拔腿就往“安居坊”跑,工匠在后面提着几张轻飘飘的窗纱跟都跟不上。
计安平一路走,一路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火辣辣地烧灼……
“你带着小弟,把这几床被子做个被面。”计安平冲进坊里饭厅,把丝棉被芯放在小饭桌上,对靠外的大桌子边坐着记账的大弟说。
“好。”计倩儿应声放下账簿,走过来,手上摸着丝棉,“你买这么好的干什么?普通的布被就可以了。”
“盖点好的没事,可以用很久。”最好的是蚕丝被,计安平没舍得买。
她皱着眉头看看饭厅,刚才进屋也没看见小田,“小田呢?”
“怎么了?”计倩儿看出大姐心情不好,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大姐这种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事。”计安平随口道,想了想,又压低声音,“计相才在‘金绣坊’支了许多财物,以你现在的工钱得干三年左右。”
“啊?!”计倩儿大惊失色,他上个月拿了一贯铜钱,感觉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花不完,放在床头钱袋里,到现在才花了二十文,还是给小弟买零嘴吃的。
“你知道就行了,心里有个数。我看她跟金家的婚事也悬。”
计倩儿捂住了嘴,计相才跟金家的婚事那可是让二房津津乐道一整年的大喜事,仅次于计相才考上秀才。
计安平这话还真不是乱猜,金家的态度就是纵着计相才,她不相信金文丰看不出这些账单里面的不对劲……
幸好发现得早,几十两还在老计家承受范围内。
“小田!”计安平又喊起了小田,跟在后面的工匠拿着几张窗纱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小田在后院。”计倩儿接过工匠手上的窗纱放在凳子上。
计安平赶紧往后院跑,后院昨晚抹的水泥都干得差不多了。
小田听到计安平的声音,正往饭厅跑,两人撞个对着。
“计头,你找我?”
“恩。”计安平往院子里扫了一眼,计娴儿和叶婉儿正围在井边不知干什么,小田之前应该就在那边帮忙。“找你有事。”
计安平看看站在饭厅的工匠,“你先支给她一贯钱,把席子什么的买回来。”
等小田给工匠支了钱,计安平从她这儿打听了一下秦汉斌回家的路线。
之前计安平想进官学逛逛,才发现门后有人看守,不是里面的学生、夫子,根本不让进。
现在对里面情况比较了解一点的就是秦汉斌了。
计相才这丫头到底干什么了?
就她在“金绣坊”账上支的钱计明谦一年都挣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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