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城,计家小院。
“这是上次你二姑问你借的三十两银子,你收好。”赵秀心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福字纹钱袋递给女儿。
一灯如豆,笼在窗台边的背风处,给屋里的父女两增添了几分闲适。
几人在坊里吃过晚饭就回来了,但还是夜色已深,不过怎么样也挡不住几人叙旧的心情,在一番亲热关切之后,赵秀心打发三个小辈出去洗漱,自己和女儿细聊。
计安平接过钱袋打开看了看,是三枚崭新的银元宝,“二姑这次怎么这么干脆?”她过来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新的元宝,上面的铭文还清晰可见,“……十年前铸造的了?这是哪家留着压箱底的吧?”
十年前的银元宝还保存的这么好,真是非常难得了,计安平平日所见的大都是被绞得一块一块的,整个成型的都很少,即使偶尔出现一两个,也是表面坑坑洼洼,脏兮兮的。
“哼。”赵秀心顺手从床上拿过一把蒲扇,一边给女儿扇着风,一边指了指钱袋,“老太太的私房钱。”
屋外男孩子们笑笑闹闹的声音清晰可闻,计倩儿和林芬芳在张罗着烧热水,计娴儿在水井边压水,压水井吱呀作响……
白天天气炎热,夜里这个独处一角的小院却凉风习习……
计相才从城里官学“病休”自然是造成了计家前所未有的大地震,据赵秀心所说,计严差点真的被气病,好在她也是饱经风雨,勉强还维持住了场面。
二房回去的第二天,计明谦就去还了“金绣坊”的签账,还给金少爷备了份常礼。
计相才自然是免不了一顿家法,目前被关在房间里闭门苦读。
“你二姑多精明,她在城里给相才办了病休,过了这个风头,肯定就像没事发生一样。”
原本考上秀才后,一般都是在当地县学求学即可,计严为了让孙女有出息,特地花了钱把计相才送进城里的“高等学府”,现下只要老太太没有剥夺孙女读书的机会,计相才回县学读书是早晚的事。
“……过了这一个月的盛夏休沐期,八月相才肯定就在县学读书了。”赵秀心不屑地道,一家子宠出个祖宗来,反正他是不看好二丫头了。
计安平才不关心计相才怎么样,计家对她这个大孙女怎么样,各人心里都有数,以后自然也不能指望她什么,她只关心与自己相关的人和事,“小姑还借了她三十两,可还了?”
“也还了,老太太这回大出血。”赵秀心想想老太太的神情即气愤又好笑,“前几年我们死挨活扛地过生活,老太太也没出一个铜子,正月要开店,老屋前前后后总共出了一百六十两,其中一百两说是大房和三房学堂的分红,二十两是小爷掏的……这回老太太为了宝贝女儿、宝贝孙女可是大出血了。”
这事对计明之姐俩唯一的好处就是计严终于把小儿子的事情给接收了,计家各种事务搞得四邻指点不休,老太太终于是顶不住了,听说是准备给小儿媳在学堂里找个什么活计干,大房和三房倒也不用再烦计甜儿的事了。
计安平把元宝装了回去,又递给父亲。
赵秀心没接,“你不需要还给张师傅吗?我出来的时候,带着钱了。”
“你带的是你带的,这个元宝成色这么好,爹你就收着吧,压箱底或者以后送人也是好的。”计安平把钱袋放在床席子上,“我跟老张谁跟谁,她还能找我要这二十两。”本身就是做给计明谦看的,借条一直在计安平手上。
赵秀心一听,犹豫了一下,“……那行,我替你留着。欠钱还是要还给别人的,张师傅不计较,那是她人好,你不能欺负人家。”
“没有,没有。我和老张公平合作关系,不会欺负她的,上次就是作戏给二姑看呢。”
“那你二姑还要借条还回去呢?”
这倒也应该,“我明天把条子找出来给你。”
赵秀心又谈起自家铺子里的买卖。
“百汇坊”的生意刚开张的时候很好,因为品类多,价格低,很是吸引了一波客流,可是后来慢慢地就不行了,还是计倩儿和林芬芳出了主意,把商品集中到“金绣坊”相同的品类上,但是走中低档路线……这一段时间生意才慢慢稳定下来,还有了不少回头客……
“师弟倒是比倩儿胆子还大几分。”计安平往外面看了几眼,几个人正从灶房里往外拎水,走到对面一排房子最后一间去了。
今天林芬芳跟主顾几乎争吵式的对话,把一坊人都给震住了,平时笑呵呵的人,做起事来这么吓人的吗?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虎啊?”赵秀心有点哭笑不得,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相处久了的关系,感觉这个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娴静爽朗,现在是有点……有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本性暴露?
计安平倒觉得没什么不好,“有些客户就是要这样才能压得住,师弟和倩儿是不一样的性格,各有各有特点,也不能就说哪种不好了。”
计倩儿的性格更适合做财务方面的工作,林芬芳完全是外向的性格,他上次来店铺第一天就跟工匠们闹成一团,倒是适合做销售人员……
要是林芬芳是个女的就完美了,水泥厂那边需要个能写会算的人才,天天嗷嗷待哺。
“百汇坊”的生意平稳,天气热了,计明之的屠宰生意也淡了下来,这一个多月又没有什么节日庆典,赵秀心领着小辈可以在城里多住一段时间,“……芬芳一个人也是无聊,他跟倩儿倒是玩得来,就也让他在城里陪陪我们。”
这几次见面赵秀心看计安平和林芬芳两个孩子也是看不懂了,他只能尽力把两人往一块拉拉,这几次相处下来,两孩子都没有意思?
说起来,谁家的儿女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感觉他家这一套一个孩子都推不下去。
大女儿,想法太多,以后怎么发展还不好说。
大儿子,偶尔一提这事,转头找个事情就走了。
还是女儿长大了,要不是她给大儿子撑腰,大儿子也不敢甩脸色。
不过她要是想法不多,一家人现在还挤在老家那个小二楼里挨日子。
都像计相才一样,那倒是一副安静顺从模样呢,只是背后恨不得把兄弟折价卖了……
赵秀心看看女儿,想想别人,还是比较欣慰的。
计安平的思绪早就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林芬芳不是女的,不让他出城,只在坊里帮忙不就行了。
这个世界的学堂在每年最热的七八月份,也会放一段时间的盛夏休沐假,“安居坊”倒并不是完全没有写算方面的人才。
父女二人一直聊到油灯将尽,计娴儿揉着眼睛进门往床上扎,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计安平赶紧告辞,她把四人送回来,一直聊着没走,她自己的衣物之类还留在“安居坊”内。
“你今晚就在这儿住吧?最边上那间房,里面东西都是齐的,衣服?你先拿我的衣服套一晚上,我把你衣服洗出来,明早也干了。”赵秀心两个多月没见女儿,舍不得女儿跑来跑去的那么辛苦。
“……我还是回坊里吧,东西都在那儿。”至少坊里洗漱什么的都很方便,“半个多月没在家,我晚上再顺便看看账。”
临走时,计安平还跟赵秀心提了一件事,“……这院子夏日甚是凉爽,我看坊里的厨房现在是越来越热了,不如让坊里大厨也搬过来吧。”
赵秀心想了想也同意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从防备变成了淡然,后来还有几分遗憾,“是我疏忽了,他那个小房间跟厨房相邻,肯定是热得不像话,赶紧让他搬过来。”
叶婉儿要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他倒不挑这孩子出身了,为人和顺,勤劳能干,关键是时时把计家这一家人的爱好放在心上,谁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哪怕只说了一句,或者多吃了一口,他都给记住了,后面就给人安排得非常妥帖。
计安平回到坊里的时候,已是二更将尽(快11点)。
一敲大门,立马有人应声过来开门。
计安平还奇怪怎么从楼上下来这么快,一看饭厅,什么都明白了,感情大家都在一楼躺着,饭厅里最多,个个拿着席子直接躺在了地上,堂屋里也躺着三三两两的人,脚头都放着一个风扇……
别说,屋内感觉比屋外凉快多了。
“计头,”小田还没睡着,从席子上爬起来,压低声音,“盆里给你留了点温水,赶紧洗完进来,我给你留了地方。”
计安平忙了一天,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洗漱回来,也在饭厅里就地躺下,很快就睡着了,账本什么的都往后推推吧。
睡到半夜还有人给她扔了一条小被单……
她一夜好眠到天亮,也算把大半个月的奔波劳累清理了一遍。
计安平每次离开,回来第一时间就是看总账。
第二天一早计安平早早往城北跑了一趟,回来就坐在柜台后面翻账本,正好一个月结束,总账刚刚汇总过,六月相比较五月业绩竟然有所提升。
六月原先的各种器具订单已经全部结束,在原有的品类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临时订单,原以为会比有订单的五月差不少。
没想到下半月凉床、风扇、木马竟然将业绩追了上来,更有水泥马场的订单给坊里增加了后续的持续收入……
老张的菜地不仅满足了各个点的蔬菜供应,每天还有不少结余,卖出去还赚了一笔,肥料的销售额也达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当初让小田随便弄弄的卫生队,发展也超出计安平的预期,现在清洁费单价基本已经恢复到往年的水平,但是“安居坊”的卫生队现在承包了几个市场,体现在账目上也是一笔越来越庞大的金额。
“安居桥”的过路费收入跟之前相比也提高了不少,计安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笔费用再降低一点,来往的人群多了,受益最大的还是“安居坊”……
流水账上每隔三四天就有老张的签名,计安平不禁暗笑,这几天大老板跑来跑去收钱,是不是又累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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