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上的金乌展开双翼,以最大的限度向地上的人们挥洒着热情,直晒得人们汗流浃背。
这样的天气,连风都是热的,吹在人脸上让人不觉心生躁意。
天气虽热,长宁高中部的篮球场上却人头攒动。
球场贴边已经围了两圈,看台上,乃至于球场门口,满满的都是人。
人们或低声交谈着,或神色激动地低着头“啪啪啪”按着手机,不时把手机举高对着场上拍上几张。阳光过于充足,把人们的脸晒得微红,大部分人的额前甚至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看台不远处,拉拉队充满热情地喊着:“长宁加油!长宁必胜!”
周围的观众也开始叫起来:“长宁必胜!”
紧跟着还有几句鬼哭狼嚎:“给我赢啊!干掉一中那群书呆子!”
“给爷赢一个!”
……
目前举行的是长宁校队和四中校队的女篮比赛,正到了选手入场的环节,女孩子们一个个走向球场中央。
众选手排成一列地走,看上去就像一列连绵的山脉,到了某个选手时“山脉”却突然凹下去了一个口子。
那是一个个子相对较矮的选手,在一众高个子的女生中显得格外突出。
女孩子一身白色球衣,黑发用简约的黑色头绳束起,扎的高高的。粉唇微抿,一副淡漠的神情。
她皮相极为酆丽,皮肤又白,檐上冰似的高远疏冷。
那双澄澈如茶的眼睛里翻腾着阳光,流露出与神情不符的认真与些微不可查的紧张。
人群似乎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加油声。
……
沈长疏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来到新学校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
老师很和蔼,很关心她的学习,同班同学也很友善,丝毫没有出现那种她想象中排外的情况,反而很是照顾她。除了同学们时不时会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之外,一切都很好。
任务进度也很喜人。
之前的年级第一参加省赛的培训去了,后来好像又因为个人原因休学了一段时间,将近半年都没来学校上课,考试自然也没参加。
虽然也有其他竞争者,但经过长时间不眠不休的“奋战”,再加上家里请了家教来补习,沈长疏还是在第一次月考中成功登顶年级第一。
学习是很辛苦,但沈长疏表示,她学习之路上最大的阻力其实是她爸妈。
虽说孩子爱学习是好事,但为人父母,看见自己的孩子因为学习不顾身体,沈父沈母还是忍不住心疼她。
尤其是沈母,每每晚上起夜看见沈长疏房里有灯光时,都会进去劝她。劝不动,就时不时进来给她送点水果,端热牛奶。
要是沈长疏过了十二点还不睡觉,那事情就大了,沈母会固执地守在她桌前,也不讲话,只一双水眸盈盈地睇着她,摆出一副“你不睡我也不睡”的姿态。
人家的父母都是恨不得自家孩子热爱学习,沈父沈母却是巴不得沈长疏多休息一会儿。
没办法,这孩子太爱学习了。
……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后来沈长疏也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一的位置。
她转学后不久,林妤也到长宁来上学了,只不过她俩还是没在一个班。
林妤每次课间都会来找她。尽管沈长疏劝了无数次,林妤还是雷打不动。
沈长疏的同班同学们倒是挺喜欢林妤的。
每次她过来,同学们总是用一种沈长疏看不懂的目光自以为不经意地偷偷瞅她们。
那小表情,沈长疏说不明白,只觉得有点像之前陪沈母看的蓉嬷嬷扎紫薇时脸上的表情(?)。
沈长疏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过,林妤一来,班上的同学们就看过来是事实。
沈长疏不禁感叹,虽然换了个环境,这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都是青春的躁动啊。
……
同学们看林妤这个勾引“唐僧”的“小妖精”不爽很久了。
每次她一过来,就霸占着长疏同学,还又贴又蹭的,老不要脸了。
虽然她不过来他们也不敢上去搭讪,但还是好气……
可恶啊,他们也想和美女贴贴……
咬手帕jpg。
……
加入校篮球队是个巧合。
那天沈长疏在食堂吃完饭后正往教学楼走,想回教室多刷几道题来着。
中间路经篮球场看见女生们在打篮球,就忍不住驻足看了会儿。
没死之前读警校时她公选课有一门选的就是篮球,那时候是和几个室友一起选的。
小时候沈父就经常带着她去打篮球。
沈母忙,把孩子交给他看着,他又实在手痒,就给她准备个小凳子,用棍儿在球场旁边的地上画个圈儿,骗她说要是走到圈外面就会被妖怪抓走,然后自己和朋友们打个痛快。
小长疏就捧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看爸爸在球场上“拼杀”。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也没机会接触篮球了。
选课的时候只是觉得有意思,想试试这项父亲无比热爱、爷爷却憎恶至极的运动,却不想教篮球的老师觉得她挺有天分的,把她推荐给了校篮球队。
教练见她矮,身板又薄,开始是不想要她的,后来真刀真枪地比了一场,见她虽然和队员们没有默契却也能自己得分,就同意让她进篮球队了。
……
回忆戛然而止,凝在篮筐上的目光重新恢复焦距。
沈长疏只觉得有一阵旋风直直地朝着她呼啸过来。
她下意识抬手接下了飞过来的不明物体,腕间一转,两手高举就是一个投篮的姿势。
再回过神,就听见球场那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夹杂着几声懊恼的“对不起”。
“哇靠!这也能中?”
“太牛了吧!”
一个身穿白色球衣的高个子女生急急忙忙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见到沈长疏脸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同学,没砸到你吧?”
沈长疏摇了摇头。
见她真的没事,女生嘴里又是几声抱歉,眼睛却越来越亮,像是燃起了莫名的狂热:“同学,要不要……”
……
女生叫路佳佳,名字挺可爱,性格却很男孩子气,很是直率爽朗。
她是长宁女篮的队长,最近长宁马上就要跟一中比赛了,临近比赛前两周却有一个队员突然受伤,打不了比赛了。替补水平又跟不上,她正急得焦头烂额。
沈长疏不经意露的这一手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她问了沈长疏几次要不要一起打比赛,沈长疏忙着刷题,要守住自己年纪第一的位置,自然是不可能答应她的,就都拒绝了。
谁知道这姑娘是个执着的性子,她直接缠了沈长疏好几天,每天一下课就往她们班跑,简直比林妤还要勤。
有时候撞见林妤在,好家伙,那叫一个火星撞地球,两人总是吵得不可开交。
路佳佳骂林妤矫情,林妤就回嘴说路佳佳男人婆,俩人还经常让沈长疏评理,问她谁说得对。
沈长疏就像陷入婆媳战争的倒霉男人,每天那叫一个焦头烂额,好几次都差点绷不住自己惯常面无表情的脸。
眼看着自己刷题的时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少,班上的同学们也颇受两人的干扰,本来是不准备答应的,最后也松了口。
……
月明星稀,夜幕低垂,只有几颗星子零散地挂在天际。
一天的训练结束,路佳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拒绝了管家为她煮夜宵的想法,她只想上楼好好地泡个澡缓解一天的疲惫。
管家又拦住她,却只是嗫嚅了几下,往楼梯处撇了几眼,最后还是没吭声。路佳佳却因为过度的疲惫没有在意。
客厅里很黑,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电器的指示灯幽幽地发着光。
路佳佳习以为常地摸黑走向楼梯。
走了几步之后,脚突然碰到了一个障碍物。
路佳佳懵了,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底下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了一道她令她无比耳熟的男声:“路佳佳,你的眼睛被狗吃了,是吧?”
男声清冷,长期的闭口不言使它带着一丝喑哑,却还是好听极了,让人联想到檐下被风吹起而相击的玉石。
路佳佳翻了个白眼:“你爱咋说咋说。”说完绕了一下,从楼梯的另一边上去了。
楼梯上坐着的那人似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临转弯之前,路佳佳还是忍不住回了头:“路槐,周五我比赛,来不来随你。”
无人应答,只有无边的夜色翻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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