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一汐双眼忽地张大，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说辞了，她只好先反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问？”
蒋锵指了指后面，说：“你看。”
宣一汐回头一看，原来方泽也已经下来了，此时正好步进了唐兆鸿开来的那辆车子。
她脑袋里刹时劈出了一道光，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说：“就是我来的时候，也正好看见他们俩了，才知道我那朋友原来当上了方泽的助理。”
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又补了一句：“是好久好久以前认识的人了，他之前不向我打招呼，我都差点把他这人给忘了。”
蒋锵“哦”了一声之后，就继续往前走，并没有什么异样。
看到蒋锵没有继续追问，宣一汐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想到，原来仅仅是隐瞒经纪人她那段过去的恋情，也会变得如此心惊肉跳。
有点不安地，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台正发动离去的车子。
飞驰的商务车在马路上压下一道浅浅的车，一段段被街灯照出不同形状的皮影在深灰色的夹克上飞快地划过。
方泽手肘抵在窗边，指背紧贴着唇瓣，从唇腹至下巴陷下了一条逶迤的伏线。半垂着眼皮，没有多余的表情，却隐隐散发着丝微的烦躁。
微动了一下身体，他左手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拇指利落地点动了几下，拨出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一刻，他还是原来的表情，甚至还没有把抵在唇边的手拿开，丝毫看不出他有想要通电话的欲望。
“哥，什么事？”那边先开口问，声音清爽，又带着一点好奇的语气。
停住一秒，方泽抵在唇边的手才挪开了一点，头还是微侧着向窗外，左手托着手机，开着免提，说：
“宣一汐有一份所谓前男友的资料，是你帮她弄的吗？”
指缝间漏出的光影正好在旁边坐椅上投下了节点分明的形状。
“啊？你看到啦！她们不会是专门弄来给你看的吧！？”那边说得越发惊奇，跟电话这头冷无神色的人对比，像是不在同一个通话频道。
沉着一双幽黑的眼睛，方泽睫毛微微一颤，冷声说：“把那资料收回来，废了。”
声音冷得像要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扯进无底寒潭。
“啊？不行啊哥，我会家变的。”对方原本兴致盎然的态度此刻变得紧张起来了。
“不过那也没什么吧，我特地把那朋友的资料改差了一点，才交给她们的。”
“……”
手机边缘上的指尖一下被抓按得发白。
通话一下子被无情地挂断，手机猛地被抛到了一边的皮质软座上。
还是抬手抵着唇依托在车窗边，方泽看向窗外的脸更是冷峻，玻璃上隐约映照出的面色显得青白。
旁边的手机震动着，却没有再得到任何的关注。
“等等。”
眼见前面的电梯门快要关上了，宣一汐急忙把手中快喝完的拿铁杯子扔进电梯旁的垃圾箱里，才急步跨进电梯。
同样是带着口罩和帽子的低调打扮，但她把头发披下来了，眼镜也没带，平常，她可以自然点就会尽量自然点。
电梯内，感觉到身后有些细微的动作和私语，她早已习惯了，只要别人不发声，她也就都当作别人没认出她就是了。
以往因工作地点多变，宣一汐极少回公司，今天难得回公司一趟，主要是为了挑选剧本。
经过上次接拍《男友倒计时》之后，宣一汐已向蒋锵交待过，下回选剧本的时候定个方便她的时间，她要参与。
“蒋大啊，可困死我了，一个晚上给你看完了《长明传》。”
正在大声抱怨的，是蒋锵的助理，晶晶。
“怎么这么急？”宣一汐奇怪地问。
蒋锵一般都会留几天时间给晶晶整理剧本简要和人设简介，才会安排剧本讨论的，像这么急的还是少见。
“是沈编的本子，还没有报价就先送过来了，昨天下午收到的。你也知道，沈编的本子从没失手过，我就赶紧让晶晶先看了，今天一起讨论。”
蒋锵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女主人设挺讨喜的，落魄王府千金通过智慧重振王府并且顺利嫁给世子，妥妥的大女主剧本。”晶晶马上就把她的成果介绍出来，似是一夜的苦熬也没有把她的热情消褪。
难怪蒋锵会这么着急，沈编是行内有名的编剧，用他本子拍成的电视剧，网上评分没有低于70的，高分代表作也有两部。
像他这种编剧，基本不愁没投资。先把本子送过来，估计是想先看她这边有没有兴趣。有当红小花愿意接拍的话，他那边还可以拉到更大的投资报更高的价钱。
宣一汐本身就很能带收视，加上她现在在娱圈的地位，剧本基本是随她挑的。能被她挑上的剧本，基本不会赔本，如配上好的制作班底，更有很大机会收视与口碑双赢。
所以大大小小有名或没名的公司，也都会投剧本过来碰一个机会。
“大女主吗……”宣一汐有点想拒绝的意思。
一听到大女主，她就知道这又是一部围绕爱情的剧。像这种爱情剧，女主讨喜的性格就那么两三种，无非是换了个背景或是加点格局。
她这么一路演来，几乎都是演这种人设，有些厌倦了。
“还有别的吗？”宣一汐不太想演这种角色了，抬手往晶晶前面的几叠资料伸去。
晶晶马上挑出两个本子，向宣一汐解说：“这里有九个本子，按制作班底来说的话，就这两本是比较有实力的。一本是奉衡娱乐的《归去春来》，大女主，古代探案电视剧。另一本是任导的电影《追雀》，辑毒题材。”
听到任导的名字，宣一汐微微顿了一下。
这时蒋锵也伸手拿起了《追雀》的本子，查阅起了晶晶做的简介资料，问：“这个角色怎么样？”
“只是个三番。”晶晶解说，“但角色很出彩，是娱圈大佬的玩物，最后因为协助男主而死掉了。虽然没有感情线，但我看着她跟男主之间的剧情就很有感觉。”
晶晶也是阅本无数的，能被她这样评价的，这个绝不会是个普通角色。
更何况这是任导的电影。
第一次知道这个导演，还是从那个人的口中，因为任导，是他一直想合作的导演。
任导从年轻时开始就一直坚持拍现实题材的影视作品，是影坛中第一个在国际上拥有姓名的导演。
宣一汐单单是听着晶晶的角色简述，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向她投来本子了。她在娱乐圈一直以清纯自立的形象示人，任导找她演这角，一来是因为她贴合角色职业，二来是她可以为角色带来更有代入感的强大反差。
宣一汐心里暗叹，任导不愧是名导演。
蒋锵听了晶晶的介绍后，就没再继续查看了，放下了本子就摸起了另一本来看，宣一汐于是拿过本子细细地翻阅起来，任着蒋锵与晶晶两人继续讨论着别的本子。
“宝，就《归去春来》吧，计划下月底开机，现在你正好档期空着。”蒋锵最终定下了这本子，向宣一汐说着。
宣一汐才从手中剧本抽离，微微抬起眼皮，说：“我想演这个。”
看到蒋锵用奇异的目光看向自己，她知道，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积极说：“我从没涉足过电影，任导是名导，虽然角色只是三番，但可以帮助我开启电影领域。”
她试图为她的选择贴上所有合理的标签。
“宝，你现在距离顶流只差一部大女主，你今年28岁了，年龄不小了，拍下来再等播出，勉强能赶在30岁之前冲一波。你也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上升小花，在过了30岁之后还能达到顶流高度的。”
蒋锵把宣一汐手中的剧本拿了过来，继续说：
“这个角色的确很出彩，如果单纯冲着拿奖去的话，这三番的角色，最多也就拿个最佳女配角，何必呢？等你成为顶流之后，有的是机会挑女主电影，拿奖机会即使过了30岁，可能性也是不低的。”
不可否认，无论从自身发展和公司利益来说，蒋锵都说得很正确。但对于演员来说，一个能刻进观众心里的角色，却是可遇不可求。
宣一汐还想挣扎一下，说：
“任导选角向来严谨，没两轮试镜都定不下来，我去试镜了，人家也不一定选我。就算最后真定下我了。”
宣一汐抽出《长明传》的本子，往蒋锵面递去：
“那到时候就选《长明传》吧，也是大女主，这个本子投资都还没定下来，估计没有四五个月开不了拍。《追雀》是两个月后开机，三番的角色也不需要拍多长时间，到时候跟剧组协调一下时间，还是可以兼顾的。”
蒋锵扯了扯唇，拿着两个本子翻看对比着，片晌，才勉强说：“好吧，拼一个电影的门道，也行。”
蒋锵对她从来不强求，因为他知道，只有她有把握的角色，才会演出最出彩的效果。
作为经纪人，蒋锵并不是急功势利的人，很有自己捧人的一套。而她，也从来不想他在公司面前难以交待，所以两人的合作可谓相互相承，不知不觉成了合拍的存在。
再经过一轮接拍与流程的讨论后，这个三人的小会议就结束了。
完了，蒋锵离开时给宣一汐发了两份资料，一份是《越夜越烧》的节目流程，另一份是他跟尖姐都核对过的节目聊天稿。
聊天还有稿子吗？
出于好奇，宣一汐还没有离开公司，就先点开了聊天稿来看。
大概看了一下，内容主要就是她跟方泽要在节目上对口供的稿子。
主持人会先引导她们聊起那个热搜的话题。
由她先解释那是一场巧合。
接着是方泽解释他小梦手办的由来。
这些流程跟对话内容都像公式般列了出来，也不像剧本那样需要去背台词，看来，她只管往上面套内容就是了。
宣一汐继续往下看。
是说主持人又会问他们的感情状态。
她会说事业为重。
而他，会说没有想恋爱的人……
拉了拉后面的内容看。
嗯？尖姐效率挺快的，还真弄来了个前女友。
对前女友耿耿不忘……
这说法还挺好的，可以顺便堵住一帮他们俩的cp粉，后续可以少点牵扯。
况且，他那边提到了前女友的话，她这边也就不用再扯假前男友下水了，对于她来说，还省点事。
宣一汐一边低着头步离公司，一边发消息：
【小安，明早6点来接我，带你坐飞机去吃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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