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太久腿麻的后果就是,岁谣站不起来了。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一半是因为纠结启齿,一半是因为憋得难受。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轻笑。
什么情况?
大反派是笑了么?
她像个鹌鹑一样小心抬头。
实在不是她过分谨慎,而是因为原书中与大反派相关的描写全都是——阴翳、可怖、变态、嗜血这样的字眼。
形容他的笑也只有冷笑、嗤笑、蔑笑,以及杀人前的皮笑肉不笑。
岁谣在思考,所以此刻大反派的这声笑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对方总不会是什么好意思。
但她也得给对面一个回应,意思意思。
于是,岁谣扬起一抹既不过分谄媚又不失讨好的微笑。
与此同时,她简单回忆了一下,在自己的剧本中她与面前的大反派并无交集,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只是路过。
思及此,岁谣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
就在岁谣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有了动作,似是要离开之时。
她听到自头顶传来一道清润的男音。
“我扶你起来?”
岁谣:?
大反派有这么好心?
临翡凉凉地看向半蹲着,头几乎埋进地里的岁谣,若非同她感官共同,他是真想杀了她啊。
此刻他的两条腿都僵硬到麻痹了,她是如何能坚持不动的?
岁谣很没骨气的伸出手,低声道:“也不是不行。”
触碰到临翡指尖那一瞬的触感,就像冬日摔进雪地里,手心撑在冰面上。刺骨的寒意附着在指尖,俶尔松开都像是能黏下人的一层皮。
让人不敢抽离,却也忌惮于那渐渐深入骨髓的凉。
而少女的手心却绵软而温暖。临翡的视线从岁谣的手上移开,接着松开了她。
或许是受到凉意影响,被临翡拽着直起身后,岁谣逐渐冷静下来。
她不应该怕呀,原书都说了她的死和大反派没有半点关系,也就是说只要她正常走剧情,就算大反派再毫无人性也不会毫无道理的杀她。
想通后,岁谣紧绷的神经一松,抬起头客气了一句:“多谢道友。”
临翡挑了下眉:“嗯……怎么谢?”
岁谣怔住:?
她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怪异的感觉,觉得大反派在玩儿她。
但转念一想,对方一个致力于毁天灭地的大人物,别说她的名字,估计连她师尊的名字都没听过。
她哪来的脸,觉得人家闲得没事儿干找她玩儿。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大反派觉得自己出手就必须有报酬。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岁谣乖乖问道:“依您所见呢?”
临翡:“就一株宁归花好了。”
岁谣:?
还!就!一!株!
这整个山头也不一定能找出两株。
她下意识接话道:“宁归花极难寻。”
临翡:“我不急。”
岁谣挣扎:“那道友姓甚名谁,现居何处?待我寻到给您送去?”
临翡:“临翡。不必麻烦。”
岁谣:“?”
临翡:“我可以跟着你,直到你找到为止。”
岁谣表示:我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语过,你听听你这要求合理么,你明明可以直接去抢,却还要和我商量。
你以为你是杀人如干饭的大反派我就不敢拒绝你么?
临翡见她不说话,便歪着脑袋看过来,侧身的动作刚好露出他腰间的刀光。
岁谣呼吸急促起来。
临翡问:“有什么问题么?”
岁谣:“没……没有。”
于是,在岁谣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山洞半刻钟后,她跟在比她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反派身后又回来了。
潜意识告诉岁谣大反派像是故意找了个理由跟着她,但原因是什么,她懒得探究,左右两人又不会有什么深交。
刚醒不久正准备出洞找人的红叶见岁谣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出去,还领回个模样惊为天人的男子,当即眼睛一转,大声道:“岁谣,你怎么深夜出去一趟还带了个人回来,他是谁?难不成是你养在宗门外的姘头?”
你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抹黑我的机会。
岁谣面无表情:这大姐没救了,她仿佛已经在看一巨红衣女尸在她面前活蹦乱跳。
但是碍于心中那还没有完全泯灭,仅剩的一丢丢良心,岁谣决定浅救她一下,酝酿了一个红叶绝对会信服的理由。
她一把捂住了红叶的嘴,震声:“你别胡说,我心里只有我师尊。”
红叶大惊,支支吾吾道:“他xxxx你都x不上?”
岁谣觉得似乎捂住她的嘴也不能救她一命。
毁灭吧。
然后,恢复自由的红叶又完整的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他这副模样你都看不上?”
临翡不动声色看了眼岁谣。
就,怎么解释呢。
这种颜值的男人,可能注定没有人有命消受吧。
毕竟,和一般美男谈恋爱顶多费钱。和大反派,那可是费命。
所以,岁谣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都说了,我心里只有我师尊!你要再多嘴一句,我就立刻给他传信,告诉他是你给我师姐下毒。”
瞬间。
世界清净了。
岁谣抬起头,挤出一抹笑,看向临翡:“我要睡了,晚安。”
“好。”临翡看着眼前像一只炸毛小猫的师妹,觉得有些好笑。
第二日,岁谣被满身负债唤醒。
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垮着脸,直到离开山洞去往采药的路上,浑身都一直萦绕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但偏有人不会去看人的脸色。
如红叶。
如临翡。
前者是故意与岁谣不痛快,巴不得惹怒她。
后者则是从不屑于观察任何人的脸色,岁谣自然不会成为他的例外。
就在岁谣的忍耐即将达到极限时,她被眼前的场景打断了思绪。
火红的花燃烧成海,随着清风的吹拂,花海摆动,荡开层层叠叠的红色波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连香气都别具一格,是岁谣从未闻过的味道。
她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怪异,叫住了正往花海走的红叶:“你别过去。”
“怎么了?”红叶疑惑地停下脚步。
岁谣摇了摇头,偷瞥了一眼似乎根本没有关注她们二人闲话的大反派,才道:“这花海有些不对。”
她似乎在书中看到过,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心道多半是一些不重要的情节。
但本能的感受告诉她,最好绕开此处。
红叶追问:“怎么不对?”
岁谣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一时同你解释不清,但我感觉那里很危险,所以劝你不要过去,最好同我绕道走。”
她知道红叶是故意在同她作对,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圣母,没道理还要管别人是死是活。
爱信不信,反正她言尽于此,怎么选择是对方的事情。
红叶抱着手臂,似乎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扔下句“疑神疑鬼”便头也不回的闯进花海。
岁谣还想说什么,却被系统打断了,“这就是她的命数,她只是在按照书中的轨迹走,你又如何改变得了?”
岁谣一震。
她想起来了。
原书中,只写到女配红叶为报复岁谣而同她入了药山,在得手后便扔下了岁谣独自离开,但却没有讲她去了哪里。
在岁谣回到画桑派之后的剧情中,也再未见过女配红叶。
而之后有关红叶的叙述,都是出自另一个配角的视角——莫砺峰。
他在药山内的一片花海中捡到了红叶遗落的保命符,最终催动符咒,引来长老,才得以回到宗门。
“红叶!”岁谣的心一紧,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快速跑向前想要拉住对方。
眼见岁谣的足尖即将触碰到花海,临翡狭长的眼眸微眯,似是想到什么神色稍顿,直接揽过岁谣的腰肢,夹着人跃到花海旁的唯一一颗枯树上。
下一秒,花海翻涌,铺天盖地的向周围扩散开来。
置身其中的红叶避无可避,眨眼间,红色的枝蔓混合着棕色的沼泽就将她的双足困于其中,不得寸进。
红叶被这一变故弄得有些发愣,还是在岁谣声声呼喊下才逐渐回过神。
那张曾英气逼人,满脸肆意张扬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连惯是趾高气昂的语气都染上了哭腔,“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
慌乱之下,双足陷入沼泽的女子本想拽着身旁半人高的花枝将腿挣脱出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岁谣拧眉看向在花海中越挣扎越深陷的红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红叶师姐,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再乱动。”
紧接着又道:“这片花海有问题,下面定然不是普通的沼泽。”
寻常沼泽只能困住凡人,而红叶是金丹期修士,没道理会无法脱身。
临翡瞥她一眼,没什么情绪,“能长在沼泽里的花,你觉得会是普通花么?”
岁谣对这个世界的奇观异景压根不懂,自然想不通是什么花。
她也顾不得伪装情绪,直接问道:“到底是什么花?”
临翡轻声道:“噬魂花,沾染上便会将你完全吸入由花魂所构造的梦魇当中,直到里面的人无法脱身逐渐被吞噬,至死方休。”
岁谣心知红叶等不急了,想到书中莫砺峰是靠保命符引来画桑派长老而得救的,她当即取出自己唯一的一张保命咒,试图用灵力将其点燃激活。
就在火光燃起的一瞬,符咒发出一道极其短暂的金光,只是这光还未让人来得及看清,就化成一缕青烟被躁动的花海尽数吸干。
也正是此时,三人注意到了花海之下还有一道天然的防御法阵。
怎么回事?
明明原书中莫砺峰便是靠保命符得救的,可为什么她无法使用。才一用咒,就被这道阵法吞噬了?
岁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意着红叶的动向,一边思考书中的情节。
可她当时看得粗略,早已不记得莫砺峰是如何做的。
她试探的问系统:“你可以把关于这段剧情的原书片段调给我看么?”
系统:“不可以哦。”
岁谣咬了咬牙。
一旁,临翡见岁谣陷入思索,一双眼睛似光一般灼人。
沉默一瞬,他道:“我可以带你离开。”
等等,岁谣突然侧脸看向与她并肩而战的人,松出一口气,问他:“你刚才说噬魂花海会将人吸入由它所创造的梦魇中?”
临翡嗯了声。
为什么原书中强调了莫砺峰是靠着在花海中捡到的红叶师姐的保命咒才得以活了下来,而不是他自己的呢。
或许,莫砺峰同她一样,在接触到花海发现危险时第一时间便燃烧了保命咒,然而却没有用。
再加之所有触碰到噬魂花的人都不能离开,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岁谣师妹!”
岁谣在听到红叶的呼救声时,就知道她已经是极限了。若非如此,依照她的性子,断然没有向自己求救的可能。
噬魂花海已经淹没到了她的脖颈处,似乎随时都要将她吞没。
危急关头,红叶似乎是放弃了,她扬起唯一可以动弹的左手,将挂在脖子上的红绳硬生生扯断,向岁谣抛去。
落在手心的,是一张轻如鸿毛的保命符。
外出弟子都有一张,也仅有一张。
所以,红叶这是自知逃不掉,便将生路留给了自己。
岁谣看着手中的保命符有一瞬间的发怔。
冥冥之中,剧情仿佛变了,又仿佛仍旧照着它的轨迹前行着。
岁谣突然产生了短暂的恍惚,她问系统:“你说,我被小说剧情设定好的命运真能改变么?”
系统沉默稍许,答道:“你与其他炮灰不同,你同我签订了任务契约,所以就算依旧像这几日一样当个咸鱼,也能躲过剧情。”
“是么。”
系统没再回话。
岁谣微微的笑了,抬头看向临翡的眼睛,“你既然能离开就自己走吧,至于宁归花,待我寻到便给你。还有一件事,若待会儿有一个身穿和我差不多衣衫的胖修士来到此处,还希望你拦他一拦。”
临翡垂眸,蓦地笑了,“我为什么要管别人的死活?”
岁谣凝了她一眼,小鹿眼缓缓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你方才又为何要管我的死活?”
临翡啧了声,平静的表情下泄出几分幽暗。
然而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身侧的少女已经纵身扑向即将没入花海的人。
临翡不疾不徐,冷眼睥睨着花海里发生的一幕,看着飞蛾扑火的人也将一同被火舌吞噬。
他的声线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在药山上,第一次念出了岁谣的名字。
“岁谣,如果你此时求我,我便救你。”
岁谣装聋,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爆出国粹。
就,大反派他还挺奇怪的。
她问系统说:“你有没有发现,他好像还挺想救我的。”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的美貌,她们二人的确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要说救她是为了折磨她让她去摘宁归花……
啊,这,对于临翡这种疯子而言,拥有这种奇奇怪怪的脑回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算了,不想了,好废脑细胞,没这个必要。
岁谣开始摆烂,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追随红叶进入噬魂花制造的梦魇境界中。
枯树上,临翡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在等。
在等岁谣吃些苦头。
等她受不住了来求自己,他再出手。
然而,他只等到了被吞噬前,她脸上露出的那抹,刺眼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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