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心说完那句借钱的话,心里其实有几分忐忑。
那是她一时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说完,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虽然,让叶俊东出钱的希望彻底破灭后,她有向景博渊求助的念头,但,她应该用更慎重的话来跟他说才对。
而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就说出来。
景博渊不知道会怎么看她呢。
若是以前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动了心,他怎么看她,都无所谓。
但现在,她不希望自己被他看轻。
结果,景博渊也没说借,还是不借,而是问她在哪儿。
叶倾心虽然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用意,但还是顺从地回答了,“我在家。”
“T城,久安镇。”景博渊准确说出这两个地名。
叶倾心一愣。
“景总,您怎么知道?”
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景博渊没有回答,只说:“别害怕,等我。”说完就挂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带着莫名强大的力量,重重撞击在叶倾心的心上,让她的心,忽然就‘噗通噗通’加快了跳动。
她害怕吗?
是,她害怕,不管她性子怎么冷静,终究只是个刚满二十的小女孩,面对这么多的变故,这么多的刁难,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
只是,她隐藏得很好。
她不想被对手看见自己的脆弱,更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
所有人都以为她倔强而坚韧,唯有景博渊,轻易就能看穿她的内心。
只是……
等他?
叶倾心咬着唇,眸子盈盈若水。
他这话,什么意思?
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却又觉得不真实。
他是要来T城吗?
为她而来吗?
会吗?
他那样高高在上、举世瞩目的男人,会为了她这样一个普通女孩,远赴T城?
叶倾心怔愣了许久,然后起身,背起沉重的双肩包,回了医院。
宋久见她回来,一脸担忧,小声地说:“周姨刚刚又咳了口血,心心,你说她会不会……”
“不会!”叶倾心厉声打断她的话,异常笃定地说:“我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久见她这个样子,咽下嘴里的话。
叶倾心坐在病床边,握着周翘翘的手,一瞬不瞬看着她。
想到这两天从叶俊东那里得到的那些晴天霹雳般的讯息,叶倾心的眸子,充满了复杂。
从小,她就听街坊邻居嘲笑她母亲:当初反悔与邰正庭的婚事,死活要嫁给一贫如洗的叶俊东,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人给抛弃了?连父母都被气死了,到最后还是要靠邰正庭过日子,恐怕周翘翘的肠子都悔青了吧?
叶倾心的眸子越发粘稠复杂。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和小国都不是叶俊东的孩子?
小国是邰正庭的,那么,她呢?
叶倾心面上平静无波,脑子里却一团乱。
忽然,周翘翘剧烈咳嗽起来,‘哇’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来。
“妈!”叶倾心心里一慌,但也还算镇定地对宋久说:“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再去求求医生……”
恰在这时。
病房门被人推开,门口,进来几个医生和护士。
叶倾心和宋久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直接推进来一架移动病床,动手想把周翘翘搬上去。
叶倾心忙阻止:“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医生笑容可掬地对叶倾心说:“您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这间病房太简陋了,我们现在就帮您母亲换个好点的病房,届时,再为她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物治疗。”
叶倾心、宋久:“……”
医生护士的动作很利索,十几分钟的功夫,周翘翘就转到了高级病房,也打上了吊水,还多了两名护工。
宋久惊讶得下巴就没合过,叶倾心若有所思。
过了约莫两个小时,病房门被人敲响。
叶倾心去开门。
门口,站着好几位西装革履、年纪或老或少的男人。
叶倾心一愣。
为首的她认识,是陆婕的父亲陆建,如今的S市市长。
陆建身后跟着的几个男人应该也是什么重要的领导。
最后面的,是医院的院长吴锋,和医院的几位院领导。
吴院长和几位院领导脸上陪着笑脸,谄媚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陆市长,这位就是您要见的周翘翘……”
他的声音,分明是忐忑的。
两个多小时前,他忽然接到市里打来的电话,说市长和几位领导要到他们医院探望一位叫周翘翘病人,让他做好准备。
他吃了好大一惊,赶紧打电话让医院的人好好安置周翘翘。
吴锋狐疑地看了看周翘翘,又看了看周翘翘,不知道这周翘翘跟这些领导是什么关系?
陆建倒没怎么看周翘翘,而是一直打量着叶倾心,目光,意味深长。
叶倾心只认识陆建,便向他问好:“陆市长您好。”
到底是身居高位,即便陆建此刻笑容满面,也让人不敢轻易放肆。
他看着叶倾心,安慰似的说:“你母亲不会有事了,放心。”
叶倾心怔了一瞬,旋即道谢:“谢谢陆市长关怀。”
态度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得体好听。
陆建点点头,然后斜睨向吴锋,一改刚才面对叶倾心时的温和,冷声命令:“叶小姐的母亲,你可要好好照料。”
语气,暗含威胁。
吴锋心里又是一惊,但面上不显,点头哈腰地说:“当然当然,一定一定!”
陆建没再说什么,只叶倾心说了句:“好好照顾你母亲。”然后,带着人离开病房。
他一走,宋久猴子似的一步窜到叶倾心面前,咋咋呼呼道:“陆市长哎!你说,这陆市长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亲民?居然半夜三更的跑医院来命令吴院长好好照顾周姨,这不是明摆着罩着你们吗?你说会不会是温泽闫替你求情了?”
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我看有可能,除了温泽闫能帮你请动陆市长,也没有别人了吧?”
叶倾心安静地坐在病床边,握着周翘翘的手。
听了宋久的话,她眸光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心里,并不认同宋久的话,就算温泽闫有心帮她,陆婕也不会同意的。
而且陆市长兴师动众,很像是做给别人看的,李家要是知道市长大人亲自带着各位领导来探望周翘翘,就算再想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也要掂量一二。
而,能促使陆市长如此兴师动众的,怎么可能仅仅凭温泽闫几句求情的话就行?
恐怕,其中是有什么利益牵扯。
叶倾心思来想去,唯有一人能轻而易举搬动陆市长这座大山。
景博渊。
一定是他。
叶倾心握着手机,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可是,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他大概已经睡了。
她忽然,不想扰他清梦呢。
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应该不会像醒着那样严肃吧?
忽然。
“心心!”宋久拍了下叶倾心的肩,“你想什么呢?脸都笑开了花儿!”
叶倾心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我有吗?”
她刚刚,有笑吗?
宋久眯着眼睛盯着她,“你有,是不是在想着谁呢?笑得一脸甜蜜,简直要甜到别人心坎儿里去”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啊!’一声惊呼:“你该不会是想温泽闫了吧?”
叶倾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下宋久的脑门,“你想什么呢?”
宋久拍了拍胸脯,“不是就好……”她一屁股往叶倾心身边一坐,说:“其实有句话,我当年一直想说,那个温泽闫,长得虽然还算可以,但是和你站在一起,我总感觉欠缺点儿什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不登对吧,所以你们当初分手,我感觉挺理所当然的。”
叶倾心唇畔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容,“都过去的事了,以后别再提。”
“嗯,不提了。”宋久笑说:“我们心心以后啊,一定会嫁给一个又高大英俊,又有钱有能力的好男人的!”
叶倾心听了这话,眼前不知怎么就浮现景博渊的脸。
脸颊蓦地烧起来。
可旋即,她又沉下脸,自言自语般地说:“怎么可能呢……”
“嗯?”宋久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什么不可能?”
叶倾心咬着唇,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宋久打了个哈气,走到一旁的沙发里睡下。
病房里安静极了。
叶倾心感觉这几天经历的事跟做梦一样,分外地不真实。
不过好在,事情发展到最糟糕之后,没有往更糟糕的地步去发展,而是在往好的那面去发展。
只是,不知道景博渊说的那句‘等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想着,叶倾心不觉有些懊恼。
那个男人,多说两句话会怎样?用得着这么惜字如金?
第二天。
一则惊掉人眼珠子的消息,在T城激起万丈狂澜。
那个纵横T城几十年,号称T城二把手的李家,被一锅端了。
据说李家私底下做毒品生意,阖家上下除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十岁小儿子,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叶倾心听说之后,愣了好半天。
这个……好巧。
巧得让人匪夷所思。
但她不敢多想,听过之后就算了,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只是,紧接着,叶倾心又听说一条有关李家的消息:那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忽然醒了。
这对叶倾心来说,绝对算是好消息。
那小男孩儿醒了,把叶倾国从精神病院弄出来,就会容易很多。
中午的时候,周翘翘终于醒了,但精神状态明显不如以前了,时不时咳嗽两声,有时候会咳出带血的痰来。
医院给她做了检查,也没查出什么毛病。
叶倾心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午三点多,叶倾心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
说是叶倾国伤人的事已经查清楚了,那小男孩是自己摔倒的,还有那名受伤的警员,是受了李量的指示故意嫁祸叶倾国,叶倾国是无辜的,让她把人领回去。
叶倾心听得一愣一愣的。
事情往好的一面发展是件好事,可是发展得太快了,让她有些惊疑不定。
直至把叶倾国领到周翘翘面前,她仍觉得梦一般不真实。
时间过去短短一周而已。
她的人生像过山车一样经历了大起大落。
不过,看着抱着弟弟痛哭的母亲,叶倾心内心是感动的。
索性,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她的母亲,和她的弟弟,她爱的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只是,心里还是有一丝丝落空。
景博渊自从昨晚通话之后,就再也没给她一个消息。
不是说让她等他么。
明知道不该心存幻想,可叶倾心还是在期待着。
晚上十点半。
如往常一样,有他的晚安短信。
准时得让叶倾心感觉,他是不是设置了定时发送的短信。
叶倾心盯着手机里的短信看了片刻,起身走出病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拨了他的号码。
响到第四声,那边接听。
“喂,心心。”景博渊的声音,磁性沉稳,一如往常。
叶倾心很不争气地,心跳加快。
她抿了下唇,说:“景总,我弟弟被放出来了,还有我妈妈,也得到了最好的治疗,这一切……是您做的吗?”
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事情怎么会发生得这么快、这么顺利?
一夕之间,她就变成了胜利者。
景博渊没有否认,只道:“举手之劳。”
叶倾心又一次,又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的差距,却也是她第一次,彻彻底底意识到权势,究竟是怎样恐怖的一样东西。
李家比她有权势,所以她只能任由李家宰割;而景博渊,比李家有权势,所以李家,任由景博渊宰割。
没有权势,全世界都可以对你冷言冷语,有了权势,全世界都对你笑颜相迎。
从周翘翘在医院的待遇天翻地覆这件事,便可窥一斑。
叶倾心咬着唇,低头,手指在白色的窗台上划拉着景博渊的名字。
她没说话,景博渊也没有说话。
他像是在等她开口一般,耐心极好。
许久,叶倾心半真半假、半娇半憨地说:“您昨晚说,让我等您,我等您一天了,您人呢?”
这话,多少有些暧昧的暗示。
景博渊的声音蓦然一沉,问她:“你想见我?”
叶倾心声音又轻又小地“嗯”了一声,小猫儿似的,撩拨人心。
沉默了一下。
景博渊说:“好,等我十五分钟。”
挂了电话,叶倾心摸了摸滚烫的脸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盈了汪春水一般,娇媚撩人。
她回到病房,跟周翘翘说了一声,便走出医院的住院大楼。
外面的风,有些冷。
但她的心,是热的。
另一边。
景博渊挂了电话,回到包厢。
包厢里,S市的市领导和T城的县领导几乎都在,景博渊一回来,市委书记便笑呵呵地道:“该不会是景夫人不放心景总,打电话查岗来了吧?”
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讨好。
景博渊没有否认,落在别人眼里,就是默认了。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向众人示意道:“抱歉,我有些事要过去处理,这杯我干了,只当赔罪。”
说完,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动作潇洒自然,有股别样的男人魅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诸位领导纷纷道:“不敢。”然后都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一口干了。
景博渊放下杯子,道:“关于捐资的事,我已经让助理拟好了捐赠协议,各位请过目,如果没有问题,明日我们另约时间签订协议。”
罗封一一将捐资协议轻放在各位领导手边。
无论是气场还是威势,三十几岁的景博渊,比这群大都四五十岁的领导们,更像个领导者。
等景博渊和罗封一走,诸位领导都迫不及待地翻看手中的协议。
待看清上面的捐资数字,一个个直接直了眼。
面面相觑一会儿。
市委书记感叹:“京城来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这一出手,捐的就是我们市一年的财政收入!”
陆建也是喜形于色:“等这些钱完全投入到建设中,要不了多久,我们市就能赶超三线城市了!”
市委书记忽然想到什么:“陆市长,这位博威老总不是你请来的吗?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么大一尊大神给请过来?”
陆建道:“我说,他是自己送上门的,你信吗?”
市委书记果断摇头:“我不信!”
陆建高深莫测,幽幽道:“你最好相信,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位大老板过不去的美人关就在我们T城,而且在我们T城遇了难,我出了点薄力帮了个小忙,这,算是他的回馈……”
再说叶倾心。
出了住院大楼,在冷风里等了约莫十分钟。
景博渊的电话进来了。
她接听。
“我在停车场。”
叶倾心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还算干净整洁,头发……好吧,这段时间焦头烂额,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洗澡了。
不过,扎成马尾,这又是晚上,应该看不出她好多天没洗头发了吧?
叶倾心深呼吸一口,走向停车场。
一眼,她就从众多车辆中,看见景博渊的标志性白色路虎。
她走过去。
每近一步,心跳就快一分。
快到跟前,驾驶座车门打开,景博渊高大挺拔的身躯一显现,叶倾心感觉这方空间的气场刹那间变得不一样了。
男人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装,身材颀长而伟岸,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眉眼严肃,五官立体,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睛,沉着、冷静、深邃迷人,透着能看穿人心的睿智。
气场强大,修长的指间夹着尚未燃尽的香烟。
他将烟递至唇间吸了一口,然后扔在地上,抬脚轻轻一碾。
然后,向叶倾心走来。
周遭路灯昏黄。
叶倾心抬眼看着她,一双眼睛,欲说还休。
凝望他半响,她动了下唇,说:“景总,谢谢您。”
景博渊抬手……
叶倾心立即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难得的,她反应特别灵敏地往后退了一步,完美避开他的碰触。
景博渊的大手,就这么僵滞在半空中。
他的目光微微一沉。
叶倾心也知道自己这个反应有点大,有点伤人自尊,尤其是景博渊这样从来只被谄媚讨好着的男人,习惯了别人的顺从,很难接受一些人的不顺从。
但,她也不是有意的。
要是她不躲,他岂不是要揉去一手的油腻?
想想,叶倾心有些懊恼,也有些脸红。
气氛忽然就变得尴尬又僵凝。
片刻,叶倾心先开口:“那个……您饿不饿?我请您吃宵夜吧?”
景博渊泰然地收回空着的手,插进裤兜里。
听了叶倾心的话,他平静且淡然地问:“你想吃什么?”
叶倾心想了下,说:“我知道附近有家元宵很好吃,您要不要尝尝?”
景博渊不置可否,只问道:“远吗?”
叶倾心:“不远,走走就到。”
“等我片刻。”景博渊回到车上,拿了车钥匙,锁了车门,然后回到叶倾心这边,说:“走吧。”
夜风似乎变得有些撩人。
叶倾心总感觉每一阵风吹来,都吹得她一颗小心脏一颤一颤,又痒又麻的感觉在心尖尖儿荡漾,撩拨得她脸颊烧得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和景博渊这么肩并肩地走在路上。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重重交叠,相依相偎,像一对甜蜜的恋人。
叶倾心偷眼瞄着地上两人的影子,唇边情不自禁上扬着,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只得用力咬着下唇忍着。
她不知道自己这咬唇的模样,究竟有多勾人。
景博渊俯视着这一幕,眸光蓦地加深。
走了约莫五六分钟,两人到了一条小吃街。
路两边摆着各种小吃摊,不说人山人海吧,也算是摩肩接踵了。
从摊贩上飘散开来的油烟味和蒸蒸热气,充满了小市民的生活气息。
两人挤过人群往里走,好几次,差点儿有人撞到叶倾心。
景博渊自然而然,揽着她的肩,将她护在怀里。
有个一边走路一边吃烤串的女孩,经过两人身边时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手上的串儿直接戳向叶倾心。
叶倾心还没来得及反应,景博渊就反应很迅速地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拉,抬手去挡。
然后,那串儿,就蹭了景博渊一手的酱。
“对不起!对不起!”那女孩儿也没看清是什么人,低头就道歉。
等抬头看见景博渊,两只眼睛顿时直了。
景博渊只微微皱了下眉,从西装上衣袋里抽出方巾,擦了擦手,扔掉。
然后搂着叶倾心继续往里走。
叶倾心抿着唇,心里甜丝丝的。
被景博渊保护着的感觉,很棒。
“还没到?”往里又走了几步,见叶倾心还没有喊停的意思,景博渊开口问。
叶倾心指了下前边的一个小门店,说:“到了,就在那儿。”
那是一家店里只能摆放两张桌子的小吃店,巴掌大。
门口支着个大锅,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桌子凳子看着油腻腻的,煮元宵的是个双手黑乎乎的老爷爷。
景博渊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店里看着,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叶倾心仰着笑脸看着他,“景总,进去吧。”
景博渊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你平时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别看煮元宵的老爷爷年纪大,耳朵可相当好使,听见景博渊这么说,顿时就不乐意了,“小伙子,你别看我这地方不怎么样,可我敢说,这方圆十里,就我家元宵最好吃,又甜又不腻人,你这女朋友以前可常来我这儿吃,你是她刚交的男朋友吧?看起来很登对哩!”
这老爷爷,会看人,也会说话。
景博渊什么也没说,只是微蹙的眉头一松,走进去。
叶倾心却是耳根一热,本想解释,可见景博渊默不吭声,她心念一动,抿唇不语。
景博渊站在桌子前盯着凳子瞧了一秒,刚要坐下……
叶倾心赶紧从桌上抽了截纸巾帮景博渊把凳子擦了擦,然后比了个‘请’的手势,“景总请坐。”
景博渊目光深沉地盯着叶倾心的脸看了片刻,坐下。
叶倾心在他对面坐下,冲老爷爷说了句:“两碗元宵。”
老爷爷声音异常响亮:“好咧!”
叶倾心被他的声音逗笑了一下,忽地发现景博渊面前的桌面有点水迹,很自然地抽了截纸巾,帮他擦了擦。
景博渊眸子越发深不见底,一瞬不瞬瞧着叶倾心。
直看得叶倾心浑身不自在。
她抬着眸子,回视景博渊,想说点什么来打破两人之间这诡异的气氛,便说:“景总,您竟能在一天之内解决我们家的困难,真的好厉害!”
这话,倒是真心话。
景博渊:“你应该早些告诉我你有难处。”
叶倾心垂下睫毛,模样美好安静,唇瓣粉嫩嫩的,水润光泽,散发着诱人的讯息。
默了片刻,她说:“我……怕你看轻我……”
等了好一会儿,景博渊都没有说话。
叶倾心正要抬头,手,却被一只大手包裹住。
她身子一颤。
头顶,景博渊的声音掷地有声地砸下来,“不会。”
“元宵来啦!”老爷爷端着两碗元宵脚下生风地送进来。
叶倾心猛地缩回手,面红耳赤,羞窘感油然而生。
景博渊却淡定自若。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叶倾心头也不敢抬,只低头一口一口吃着元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今晚的元宵,似乎比以往更甜了些。
等她吃完,抬头一瞧,景博渊竟没有动筷子,只是眸子含笑地望着她。
叶倾心眨了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卷长的睫毛忽闪着,像一双蝶翅,美得惊心动魄。
“您怎么不吃?”
景博渊说:“我不喜欢甜食。”
像叶倾心这样热爱甜食的人,是不能理解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不爱甜食的人存在。
她伸手端过景博渊面前的碗,自顾自吃起来。
反正要付钱的,不能浪费。
可能是景博渊的目光太直接了吧,她吃着吃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脑子一抽,夹了个元宵举到景博渊面前,“你要不要尝一个?真的很好吃。”
本来,他都说了不喜欢吃,她也就客套一下。
谁知。
景博渊身躯往前一倾,张嘴把那个元宵给含走了。
叶倾心愣了下。
旋即低下头,心跳如雷。
这个人,不是说了不喜欢吃的吗?
悄悄抬眼觑了下景博渊,却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哪里是不喜欢吃的样子了?
看着碗里仅剩的两个,她心念一动,又夹了一个送给他:“好吃吗?”
就这样,叶倾心喂了景博渊三个元宵。
用她吃过的筷子。
然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
本来说好叶倾心请客的,最后还是景博渊付了钱。
回去的路上,明显比来时安静很多。
两人肩并着肩。
只是很显然,叶倾心的肩,要矮上许多。
走动间,不经意的,叶倾心的肩触碰了一下景博渊的,男人的肩膀,肌肉结实而有力量,坚硬中又不失弹性,叶倾心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来。
这双臂膀,值得依靠。
如果,他愿意当她的依靠。
可是,景索索说景博渊已经恋爱了。
叶倾心一忍再忍,还是没有说出没羞没臊的话,也不敢做出什么没羞没臊的举动。
之前,喂景博渊吃东西,已经越界了。
就当,那是留给自己的唯一的回忆了。
叶倾心悄悄,拉开和景博渊的距离。
景博渊明显感觉到她的有意疏离,眸子微微紧了紧,但也没说什么。
男人气质矜贵优雅,又长得俊美,这类男人,在T城可说是凤毛麟角,擦肩而过的路人总不由自主回头,一看再看。
好看的人,总是随时随地吸引着别人。
很快,两人走到医院的住院大楼底下。
叶倾心平静且淡然地再次道谢:“景总的大恩,我这辈子都会记着,谢谢您,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景博渊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现在就有个报答我的机会,你要吗?”
叶倾心愣了下,“什么机会?”
景博渊微微一弯身,抓住叶倾心的手,稍稍用力地攥着,“以身相许,做我女朋友,如何?”
做我女朋友。
这五个字,叶倾心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但从来没觉得这五个字居然这么动听。
叶倾心怔怔的,清风明月里,她看见她的世界在吐露曙光。
景博渊接着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既然我们相互喜欢,那就在一起吧。”
本来,不想这么快的。
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相互吸引,自然而然。
但,他分明感觉到她也是喜欢他的,可是为什么有时候又有意疏离他?
这种忽近忽远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叶倾心明亮漂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景博渊的眸子,说:“我当你女朋友,那你现在的女朋友怎么办呢?”
很庆幸,她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脑袋。
至关重要的原则性问题,她还记着。
景博渊深邃的眸子里滑过一抹了然,“我现在的女朋友?这就是你这段时间故意疏离我的原因?”
叶倾心轻抿了下唇,点点头。
景博渊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傻丫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身边有别的女人?我不知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认知,但是,你应该用心感受,如果我有了别的女人,又怎么会这般对你?”
意思就是,他没有女朋友了?
叶倾心心底涌出一阵浓烈的喜悦,那双本就晶亮的眸子,变得异常光彩照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回握着景博渊的手,笑容璀璨地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声音坚定:“我愿意以身相许。”
景博渊看着她,笑起来。
四目相对。
好像这世间只剩他二人。
有种名为爱情的因子,在两人之间碰撞、发酵,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疏忽间就变得粘稠、密不可分。
许久。
景博渊抬手轻抚了下叶倾心的脸颊,说:“回去早些睡,我这段时间都在T城,你有时间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他没说来接叶倾心干嘛,但叶倾心懂。
自然,是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俗称,约会。
景博渊等叶倾心上了楼,才转身走向停车场。
叶倾心处在极度喜悦与兴奋之中,脸颊绯红,眼含秋波,整个人像被精心呵护过的红色玫瑰,娇艳欲滴。
她站在窗口吹了好一会儿凉风,脸上的热度不但没有消下去,反而有越来越烫的趋势。
她人生的所有好运好像都用在了今天。
先是母亲的病得到医治,然后是李家这个威胁被连根拔除,再是小国被放了出来,现在……
她又成了景博渊的女朋友。
那个曾经只能出现在大课教授嘴里的、厉害得不得了的企业家,那个高高在上、徒手就能搅动京城风云的男人,那个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单身汉,就这么,落入她的囊中。
这种感觉,简直美得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响了。
是景博渊的电话。
叶倾心接听。
“喂?”声音,不自觉就带上撒娇的味道。
景博渊声音低沉,“还没睡?”
叶倾心笑得甜蜜,心跳悄悄加快,“嗯。”
“快点睡,熬夜不好。”
“嗯,你也早点睡。”
“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叶倾心伸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调整了下呼吸,回病房。
病房里。
叶倾国已经在陪护床上睡着了,睡相极差,嘴角还淌着口水,时不时‘嘿嘿’傻笑一声。
周翘翘看见叶倾心回来,关心地问:“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叶倾心回答得淡然,“跟朋友出去吃了个饭。”
“哦。”周翘翘说:“去卫生间洗漱一下,早些睡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里什么都没来得及买,洗漱用品、换洗衣服都没有,叶倾心简单洗了一下就出来了。
想着,明天应该把缺少的都买回来。
她出来时,周翘翘正下床也叶倾国捡被子。
叶倾心赶紧过去帮忙,“妈,这些让我来做就行,你躺着休息。”
周翘翘笑笑,“我没事。”
叶倾心不赞同,“你现在身体新伤旧疾一大堆,怎么会没事?以后不许你随便下床干这个干那个,那边不是有两位护工吗?你让她们做啊。”
两名护工在旁边呼呼大睡。
周翘翘笑着揉了揉叶倾心的头发,说,“好,听心心的。”
叶倾心扶着周翘翘上床躺下,帮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周翘翘忽然说:“心心,你会不会觉得我偏心啊?”
叶倾心一愣,“不会啊。”
“傻孩子。”周翘翘说:“我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特别可恨,你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和青春,都是我太自私,硬是要把你捆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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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万更,没有二更了。
昨天有个地方一直写不顺,删删改改很多遍,所以就没有万更了。
我这个渣速,我也是醉了。
小可爱们别嫌弃我,别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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