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要出行,府里的小姐们多少也都有几分欢快。
折青听从肆月的吩咐又去库房领了几本千字文之类的书回来,路上便遇见了三小姐肆书岚和五小姐肆书冉姐妹二人颇有兴致的谈论明天的事。
普水踏春,可不是简单的白日去下午便回,而是会在普水下游的园子里留宿上一宿。早些年间,那园子原是皇家所用,后来被赏赐给了端王府。
当然也并不是谁都能进了园子的,只有收到了端王府帖子的府上才可以,至于其他的到普水游玩的寻常人家,连靠近园子都不会被允许。
折青听见这二位的声音,怕徒生了波折,揣着怀里的书便先避让到了一边去,待人走远了,折青正要出来时,却突然被人拉住了后面衣裳。
她浑身一惊,吓得抖了一下,待回头瞧见是个熟悉的人时,适才的惊恐尽数化成了怒气,“李二,你这是干什么?”
李二一见她这样,立马赔着笑,小心翼翼道,“折青,我,我这不是也有几日未见你了嘛,昨天有机会出府去,就打了个银钗子回来,你瞧瞧喜不喜欢?”
钗子做工算不上精致,但也能看出是花了不少银钱的,折青将钗子接过来,心中涌上一股暖意,正要说什么,忽然感觉李二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她心中咯噔了下,虎着脸问道,“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好姐姐,我什么时候瞒过你,就是,就是有个人想见见你——”
他话还未说完,旁边已经又出现了个人,正含笑看着折青,“又见面了。”
在极大的愤怒之下,折青反而笑出了声,看了眼低着头不敢看她的李二,转头看向那女子,“不可能便是不可能。”
那女子也不生气,“你家里不是缺钱么?要多少银子我家公子可都有。”
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了块碎银子放在了手掌心,旁边李二一见,伸手就要去拿,却被那女子躲了过去。
李二见拿不到,立马转向折青祈求道,“折青,你便答应了吧,就是不是你,也会有旁人愿意做的,咱们何苦不要这个钱?有了这钱,咱们就可以不在府中当差了,我,我可以做个小生意,以后你也不用如此辛苦了……”
折青自从李二过来便一直低着头,此番突然抬起了头,似是几番挣扎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李二,我是看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才答应的。”
说罢又看向那女子,“你们要我怎么做?”
“不急,等有了机会自会通知你。”
回去时,在院子前犹豫良久,折青才推开门进去,笑着道,“小姐,我将东西取来了。”
用过午膳后,折青知晓肆月每日都习惯小憩上一会,主动上前将榻上被子理好,正要出去时,突然被肆月叫住了,“说吧。”
折青愣了下。
肆月悠悠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你有话要说呢。”
整个上午状态都不大对劲,明显是故意在引着自己发现不对劲。
见她真要睡了,折青忙道,“奴婢的确是有话要说。”
说罢,便将今日上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连自己与李二之事也未敢隐瞒,她既然决定坦白,便是做好了肆月听完后会生气的准备,甚至严重之下会将自己赶出去,但是这也是她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破局之法了。
否则,由着那人将自己同李二的关系捅出去,自己是死路一条。
或者自己听了那人的话害了七小姐,那人许不会有事,但自己必定会被拉出来顶罪,也只有李二信了那套画大饼的说词。
但是折青没料到的是,肆月听完后,面上未有什么变化,反而问了句,“你家中急缺银子?”
“还应付的过去,是李二家中有些紧急,奴婢将银子借给了李二,这才,这才——”说到这里,想起自己为此犯的蠢事,折青有些羞愧。
肆月点点头,“行了,我知晓了。”
折青出了屋子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不知晓肆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再向屋中看时,肆月已经抱着枕头合上了眼,她也只能先把忧虑压下。
七小姐如此淡定,应是有了应对法子吧?
肆月还真没有应对法子,不过她没有,竹婉却一定得有。
找上折青的是竹家小公子身边的人。
说起这位竹小公子倒也是个奇葩,自小被竹老太太宠坏了,自己爹娘都管不住,后来竹老太太不大管事后,这位竹小公子被自己爹偷偷教训了几回,结果半点用处也无,该逃学堂继续逃,该逛花楼继续逛,后面又因着在自己家住着不自在,硬是跑到了肆府里住着……
有了竹老太太递话来,竹婉自是也不会将人赶走,竹父竹母被气了个仰倒,干脆还真就不管不顾了。
他平日不敢招惹肆书嘉,但府里其他几位小姐却都是会避着他走的,自从前日见了肆月,便一直连梦中都在记挂着,这才三番两次找上了折青来。
……
眨眼间,便先到了要去普水的这日。
肆月由着折青帮着理好衣裳,旁边芸豆一大早便苦着一张脸,此刻忍不住又求了遍,“小姐,让我也去吧。”
身为庶女,身边顶多能带一个丫鬟过去,肆月没犹豫直接指了折青,是以芸豆从昨日便有点不平,想要甩脸色又没胆子,要当做没发生却又放不下,看得肆月暗中皱了好几次眉头。
解释了几句后,眼见她今早仍是如此,肆月直接冷了脸,此番芸豆才不敢继续胡闹。
折青在一旁低着头做事,她心里门儿清,小姐看似对芸豆不满,但自己此时若真是见缝插针开了口,那才是要出篓子。
收拾一番后差不多也到了要启程的时候,府中马车早已提前备好,肆月和排行第六的肆书瑶同坐一辆。
肆书瑶只比肆月大了月余,只是因为一个年前出生一个年后出生,按照虚岁来算这才差了一岁。
她个头比肆月略微矮点,不大爱说话,一路上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肆月今日起得早了些,也不大有精神,便倚着车壁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眯了会。
再清醒过来,已是到了普水。
当今皇家独孤氏血脉单薄,端王并非姓独孤,而是先皇封下的陈氏异性王。
待众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端王妃才缓缓来迟,她身边还陪着位约三十上下的女子,眉眼娇艳,衣着华贵程度和旁边的端王妃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肆月和肆书瑶一起站在竹婉身后,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只听见端王妃爽朗笑了声,“都不必拘着,且各自先歇歇脚吧,昨夜连夜让人捞了些鱼,今儿个中午倒是可以尝尝鲜。”
鱼肉常见,但这普水的鱼肉可不常见。
普水一直以来都有盛京水脉之称,早在几代前便禁止平民百姓在此捕鱼,专供皇家享用。
此刻,众人都在普水园子外,不远处便是普水的水面,河边宽广,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翎国民风尚算得上开放,但初来乍到,男席和女席间也用了长纱扯起了一道屏障,模模糊糊能看见两面活动的人影,但是分不清具体是谁。
肆月懒得动弹,干脆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尝了一口茶水,泛着淡淡清香,应是好茶,可惜不和她的口味。
折青倒是知晓肆月喜爱各种糖水,尤其以蜂蜜水加鲜果更是欢喜,可此刻也弄不来这些东西。
肆月不动,倒是有不少人偷偷向着她这边打量。
肆书嘉刚到便有熟识的好友走了过去,此刻那人瞥了一眼肆月这边,暗示道,“性子怎样?”
这幅样貌,若再是个能折腾的,可真是麻烦。
肆书嘉淡淡道,“再如何也不是我要操心的。”
那人闻言怔了下,反应过来倒是恍然大悟,揶揄道,“也对,你呀,就专心清点自己的嫁妆就完事了!”
直把肆书嘉闹得红了脸才放过,一转头瞧见另外一边的一个白色身影,那人更是吃了一惊,“这位怎么也来了?”
肆书嘉回头看去,便瞧见独孤曜清冷冷一人独自坐在一旁,旁边有许多贵女想要过去搭讪,但又心生忌惮,不敢过去。
“不知,她要来,母亲也不敢拦着。”
那谁敢拦着啊,连秦夫人这般张扬的人也不敢明着扫她脸面。
肆月此时也从旁人口中得知了端王妃身边那位就是秦夫人,秦横的第二人夫人,秦瑶如今名义上的嫡母。
秦横生得一表人才,即使娶过一任妻子,当时回到盛京后,仍有不少女子偷偷仰慕,这位秦夫人本姓为卫,和当今太后与国公爷是同一家人,卫家中,国公爷是长子,这位秦夫人则是家中最小的妹妹。
但是这位秦夫人一眼便看中了刚归京的秦横,凭借着自家兄长和姐姐的身份,没多久便如愿嫁给了秦横。
秦瑶身为秦横的独女,秦夫人本也是看不上的,早些年暗中动过一次手,但奈何还没成便被秦横发现了,当年秦横硬是不管不顾闹了一通,秦夫人才收敛了些。
反正这秦瑶往日里是住在肆府中,也碍不着她的眼。
可眼看着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秦夫人也难免多想了些,虽知晓靠着自己的兄长姐姐,秦横不会对自己如何,可那些都是面子上的东西,知冷知热的东西也就只有自己能体会得到,是以,这两年她为了留住秦横的心,也时不时的关心下秦瑶。
肆月瞧着这位秦夫人到了秦瑶面前,似是说了几句什么,这位表姐性子也是独特,就那般冷着一张脸,全然不顾秦夫人面色已经逐渐变得难堪。
边吃着点心,边正看得津津有味,肆月忽看到这位表姐直接向着自己扫了一眼,她吓了跳,差点被点心噎住,连着饮了好几口水方缓了过来,再抬头时,那人已经转头看向普水湖面。
她眉头微微蹙了下,总觉得这位表小姐刚才看自己时好像顿了下?
那边,秦夫人再如何肯低头也是有限度的,问了两句见得不到好脸色也待不下去,当下便走开了。
独孤曜却根本未注意到她,他面上虽瞧不出半点变化,但心底却闪过几丝懊恼。
真是荒唐,刚才他竟鬼使神差般真向着肆月右脸上瞧了两眼。
早就知晓她根本未被桂嬷嬷伤着,不过是一个梦境罢了,他也值得当真去一探究竟。
习武之人耳朵灵敏,他虽别过头去,对方被噎住的咳嗽声却仍是能够听得明明白白,他虽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但是却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到听到肆月喝下水后恢复正常的呼吸时,才松了那口不知何时提起来的气。
莺莺燕燕如此之多,他却仍能闻见对方身上的桃子干的味道。
怎么熏了如此重的香?不知道会扰人清净么?
从肆月角度,便是突然看见那位秦瑶表姐突然就站起了身子,不知向着何处走去,虽然人离着自己老远,肆月却莫名从对方的背影中感受了对自己的排斥。
她直觉向来灵敏,且少有猜错的时刻,琢磨下了,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何处又碍着了这位小仙女的眼。
啧。
早知晓,刚刚就该故意气气她。
男席这边,肆明谦无心和以往交好的好友寒暄,只一个劲的去找裴璋。
裴大人虽也是京官,但是官职不大,府中应是没接到帖子,但裴兄既然说了也要到普水来,那应是也在不远处,他左右寻了半晌,终于在湖边看见了裴璋。
“裴兄,这里!”
有了宴中人邀请,再入了宴也便是理所当然,肆明谦仅是肆府二房的嫡子,身份许是不够高,但是端王世子再亲自相邀便不一般了。
端王世子陈照麟本正是同他人谈论最近新得的诗词,陡然听见肆明谦这一声,便无意中也跟着看去。
哪怕在一众贵公子中,裴璋仍旧气质卓然,端王世子下意识问道,“可是作《怀秋赋》的那个裴璋?”
及至再听闻裴璋父亲往昔还在自己父亲手底下做过官,陈照麟更是喜上眉头,“来人,给裴公子看座!”
旁边,原是正和世子相谈甚欢的肆明暄暗中皱了下眉头,再看旁边,裴璋仍是那幅君子模样,面上不卑不亢,却几句话便惹得陈照麟亲自倾了身过去同其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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