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血色间，万千妖魔撕扯噬咬着他的身体，洛北渊缓缓闭上了眼。
最后一刻他的内心竟十分平静，平静地近乎有些诡异。
他明白了。
或许他生来就是贱种，合该被抛弃，被欺瞒。或许他终其一生也触不到那白发仙人的衣角。或许他竭尽全力也走不到那人的心里。
既然如此。
师尊，您最好祈祷我们来世不见吧。
否则——
洛北渊抬起眼来，面前的仙人比起记忆中要稍微年轻些。他容貌清冷，一身淡雅的冰雪气息，似暖冬的初雪，冰凉又柔和。
可只有洛北渊知道，他这师尊绝情得很。
滚动了几下喉头，咽下了心里的些许晦涩与不甘，洛北渊木然看着眼前冰姿玉雪的仙人：“弟子愿意。”
师尊，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那就怨不得我了。
洛北渊平静地想。
……
晨光渐渐浓郁起来，照在人身上柔柔的。刚才的仙人恍如人们的幻想，只出现了半晌，带走了一个瘦弱的孩子便离去了。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声惊呼：
“是……是云隐仙尊！只有云隐仙尊，才有那等天人之姿！”
“可是云隐仙尊不是从不收徒吗！”
来招新测试的众人虽然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但乍然被挑明，还是心头巨震。
嘈杂声四起。
吴平站在凤虚衡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他是知道大少爷想拜云隐仙尊为师的 ，可那仙尊偏偏选择了凤家的小杂种。
凤虚衡脸色难看，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狂躁。许久，他冷嗤一声：
“仙尊年纪大了，难免会犯些糊涂。待入门一个月后的弟子大比上，我到要看看那小杂种怎么赢我。”
……
江清澜在前面走着，他不说话，洛北渊就在后面沉默地跟着。
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股诡异的平衡。
江清澜只当他是内向怕生，倒也对这种情形乐见其成。
他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多说多讲，反而容易出问题。
到了无贪峰封顶，江清澜沉吟片刻，指了指前面的住所说：“无贪峰也就本尊一人，你就住在隔壁吧。明天本尊开始教你一些入门的术法。”
语毕，转身就想向住所走去。
一只瘦弱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于脏污中，又弃我于地狱间？
为什么在纪笙歌出现后，就不再注视我了？
为什么不担心我在万妖群起下受伤陨落？
为什么玉简捏碎后会出现缚灵锁？
洛北渊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怎么开口。回过神时他已经拽住了仙尊衣袖。
他自觉冒犯，于是缓缓地松开了手想把手往后缩。
江清澜只道他是问为什么选择他作为徒弟，于是攥住了那只想往后缩的手，语气稍缓：
“因为你比他们都要好。”
这句话并没有安抚到洛北渊，他甚至想脱口而问：
那纪笙歌又算什么？
但是看着江清澜那双柔和的眼注视着自己，却突然又问不出口了。
这时江清澜的腰间的玉佩闪烁起来，是百草峰峰主来信，说是请他过去一趟。
江清澜看着洛北渊低头不语，摸了摸他的脑袋，想起洛北渊还未收拾，便指着不远处的竹林说：
“那片林子里有一处天然的温泉，你若想收拾一下自己，不妨到那里去。为师先去一趟百草峰。”
江清澜走了好久后，洛北渊才微微动了动。他喉头晦涩，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堵塞着他，让他难以适从。
那日他被妖魔围困，放弃挣扎闭眼的一瞬间，一股青蓝色的火焰从他身上猛蹿而起，焚尽了周遭的妖魔。
蓝色玄鸟的影子在他身后一闪而过，恍惚间眼前白光一闪，他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他来到了千年前的万妖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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