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陆止, 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这一刻的陆知杭,无疑是巍峨宫殿内唯一的主角。
十年寒窗苦读,如今大魁天下, 连中三元除了他自身刻苦读书外,还得益于原著中对考官喜好描写, 哪怕仅是一笔带过,处心积虑与人交好,这才换得这一刻的无上荣光。
他出身贫寒, 纵有远超晏国学子的眼界, 也抵不住人脉资源上的匮乏。
若没有闻筝的长淮县时的提拔,没有符元明日夜苦心栽培, 敦敦教诲, 与门阀权贵中流通的书册典籍, 与科举中的门道经验, 又哪里能走到这一步。
连中三元确实不易,就连陆知杭自己都未曾预想过, 在听清楚他就是庚辰科状元时,恍如梦中。
那些嫉恨得几欲将他洞穿的目光, 亦或者是羡煞佩服的注视, 都没能引起陆知杭心中半点波澜, 他神色凝重地叩拜谢恩后, 从容淡定。
云郸见他如今三元及第,十九岁的年纪就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荣耀加身, 竟还能在武阳殿内,气定神闲、不骄不躁, 便更满意了。
除了他这位当朝皇帝外, 张景焕又何尝不是这等想法, 只等着状元游行过后,就即刻与陆家定亲,了却他那嫡女的心愿,省得成日在他耳边嘀咕。
再者,选了这夫婿,张景焕自己也是替张雨筠满意的,更没有阻拦的道理。
能立于朝堂上的皆是能察言观色之辈,左相一派见张景焕不着痕迹点过头后,面色若有所思,看着陆知杭的目光的都不同了起来。
“陆止,你年纪轻轻却连中三元,可莫要骄傲自满,脚踏实地才是。”云郸唱完这状元之位,却没有第一时间让他退下,反倒意味深长道。
能让皇帝亲自临轩唱榜,已是天大的殊荣,现在圣上还亲切叮嘱,更是羡煞一众新科进士,面上表情五味杂陈,恨不能替他回话。
不止是同榜进士,就连那些经验老道的官员都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转而审视起了这位相貌出众的新科状元来。
“臣定为晏国赴汤蹈火,鞠躬尽瘁。”陆知杭低头温声回道,也不管那些探究的视线。
唯一让他不明所以的,也就左丞相张景焕不时对他点头微笑了。
云郸注视着他如画的眉眼,只觉得端方君子,温良谦让这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布满褶皱的脸笑呵呵道:“不知陆卿可有婚配?”
有无婚配,云郸还能不清楚,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罢了。
皇帝这再明显不过的暗示,逃不过朝中百官,他们纷纷打量起了这位俊逸的状元郎,心思百转。
闻筝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反倒是张景焕脸色阴沉了几分,只是这老谋深算之人的情绪,并不轻易让人察觉。
听皇帝问起这话,陆知杭心里咯噔一声,旁人能听出的弦外之音,他自己何尝不知,光洁的额间冒着细汗,不明白皇帝为何起了乱点鸳鸯谱的心思。
仔细想想也实属正常,陆知杭年岁不大,又是皇帝钦点的状元,生得出挑,就是皇帝不赐婚,都有不少官家、商贾家的小姐春心萌动。
可他早就心有所属,根本没准备与其他人成亲。
哪怕记不得、想不起来对方的音容是何模样,可陆知杭清楚,他爱他的盛姑娘,那份感情,不因记忆的遗忘而消失,只需稍稍回想,心尖滚烫之余又为此怅然。
“回禀陛下,臣还未有婚配,但臣已……”陆知杭长舒一口气,迎着四面八方的审视,沉声准备回绝,哪怕明知极有可能因此触怒龙颜,从此失了帝王心。
只是他这话还未说完,就骤然被云郸打断,那洪亮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铿锵有力。
“朕有一女,芳龄十九,
生得是仙姿玉色,贤良淑德,至今未曾婚配。”云郸头戴帝冕,十二根莹润的玉旒轻晃,一如他放缓的语速牵动人心。
阮阳平在皇帝话音落下时,猛地抬起头,又在意识到身处大殿,硬生生把这逾越的举动按捺下去,眉心皱起一个‘川’字,颇为担忧地看向了自家师弟。
“朕今日一见陆卿,顿感惊为天人,不正是这乘龙快婿?此乃天赐的良缘,这金榜题名,当不能少了洞房花烛夜。”云郸好似察觉不到旁人的喜怒哀乐般,犹自朗声夸赞了起来。
“朕就做主,命人拟旨,赐婚新科状元陆止与三公主云祈,择一良辰吉日成婚。”
云郸说得那叫一个舒畅,钟鸣般的声音犹如雨夜惊雷,砸落在辉煌的武阳殿内,惊起一地惊涛骇浪,更是让陆知杭心头一沉。
陆知杭脸上温润如玉的笑意,刹那间荡然无存,耳边云郸的话与嗡鸣无异。
云祈?
他被指婚给了云祈。
这话倘若前几日与他说起,陆知杭只会以为此人在痴人说梦,荒谬至极!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陆止这个身份与男主牵扯上什么关系,没想到皇帝一来就放了个大招,直接替他赐婚了。
两个男子成亲,还是皇帝亲赐,说出去都好笑。
“陆卿莫不是不满意朕为你指的婚?”云郸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不虞道。
陆知杭来不及震惊,当下就叩拜,正色道:“公主乃千金之躯,能得陛下赐婚,实是天大的荣幸,又岂敢心生不满,臣只是过于……欣喜,一时忘了谢恩。”
说到后面,陆知杭心里都在滴血。
可众目睽睽之下,云郸既然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下旨,就明摆着告诉陆知杭,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以他的身份,注定不能抗旨,除非他能承受住皇家盛怒的后果。
俗话说得好,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为了陆昭和张氏,他都不可能在此时执意与云郸作对。
赐婚风波过去,之后的临轩唱榜显得无趣了许多,陆知杭退回队伍中,心里一团乱麻。
除了照旧由礼部官员唱榜的第二甲进士出身,以及第三甲同进士外,陆知杭也知晓了庚辰科探花郎竟是他师兄,阮阳平。
当然,除了一甲前三名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外,其余二甲和三甲出身的人不用单独出班叩谢,只需三百余人齐齐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以示黄恩浩荡。
其中榜眼和探花皆授官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其余进士就得根据朝廷缺官与否,候选实习了。
传胪完成后的诸多繁琐流程自不必多提,“诸进士出左右掖门,置榜龙亭,复行三叩礼。”,晏都张贴金榜等,随后还会有报录人敲锣打鼓到他家中报喜,只是他这喜要报也得报到江南去了。
除此之外,朝廷为了每届进士的名讳都能让天下人皆知,照例会在登科录上写好名讳籍贯与名次,前三甲还会将其策论一同附上,再刻在圣人庙中的石碑上,谓之进士题名碑。
人生三大喜事给自己碰着了两,皇帝甚至赐本次一甲游街,头戴金花乌纱帽,一身朱红色官袍,眉舒目朗的状元郎骑着红鬃马,在一干人等的前呼后拥中,上街游行。
本届的榜眼是位年岁三十许的青年,相貌平平,在他们二人的衬托下愈发显得不起眼了,他骑着马跟在陆知杭身后,身侧是同样穿着长袍的阮阳平。
在敲锣打鼓声中,闻声而来的晏都百姓顿时涌上街头,纷纷欲睹状元郎和探花郎的风采。
身下良驹扬起轻尘,陆知杭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视线在四周环顾一周,见四下人潮涌动,两肩相磨,着实被这盛景惊到了。
除了街上围满了人,就
连两侧的琼楼玉宇都站了不少人,挥袖掷花者不在少数,热情得他有些受不住。
万幸的是,他与这些百姓离并不算近,听着耳畔不是传来的议论声,他回过头看了眼师兄,见阮阳平对此颇为受用,陆知杭脸上笑意不变,心神却漂浮到了赐婚的事情上。
高楼之上,略过连绵不绝的飞檐画角,张雨筠早早就挑选好了合适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知杭,脸上笑颜如花。
“这哪位是探花郎啊?”有人扫视过一圈好,不解道。
张雨筠听到她们的讨论声,登时就竖起耳朵来,有种偷听别人夸赞自己夫君的窃喜。
“应该是……后边这位?生得也是相貌堂堂的。”结伴前来观状元游行的友人迟疑地指着阮阳平。
“可这探花郎不应是三甲中,相貌最出众之人吗?”那人还是好奇。
“这状元郎非同小可,据闻乃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
“哦!竟这般厉害,连中三元,本朝可还未有过先例呢。”
“何止是本朝,纵观前人,只见三元及第,可未曾见过连中三元的,还是这等俊俏的公子。”那官家小姐捂袖赞叹道。
偷听过足了别人夸赞陆知杭的瘾,张雨筠就差鼻子翘上天了。
“这就是我的如意郎君了。”张雨筠精巧的小脸红扑扑,尤其是在看见一身朱红大袍,愈发英气俊逸的陆知杭时,更是娇羞自豪。
就是这附近那些女子看她夫君的眼神,让张雨筠有些吃味,小声嘀咕着:“你们也就看看了。”
她这声刚落,邻桌的官家小姐惋惜道:“可惜了,十九岁的状元郎,竟是让圣上当众指婚给了三公主。”
张雨筠的笑容在对方话说出口时,顿时凝固住,她瞪大了眼眸,好不容易消化完对方的话,街上的陆知杭早就骑马没了身影。
张雨筠黑着一张脸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这浑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我择的夫婿,何时成了云……三公主的?”
张雨筠险些没忍住,直呼起云祈的名讳,谁让对方不受宠爱,更是被皇后嫉恨,空有一副美貌,到了十九岁还未嫁出去。
那样貌普通的女子听到张雨筠大言不惭的宣誓主权,没忍住笑出了声,嗤笑道:“你莫不是被状元郎迷了眼,脑子不清醒了吧?圣上亲自下的旨意,还能有假?”
距离赐婚到游街早就过去不少时候了,毕竟金殿传胪后还有不少的流程要走,张雨筠心心念念着陆知杭,一直在此等候,根本来不及收到消息。
见对方信誓旦旦,张雨筠有心反驳,就见家中的侍女匆匆而来。
“有何事?”张雨筠白了那官家小姐一眼,朝着侍女满不在乎地问。
那侍女迟疑了会,就蹲下身行了礼,恭敬回话:“小姐,相爷让您回府上一趟,与状元郎的婚事恐有变化。”
张雨筠乍一听这消息,如遭雷劈,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道阴阳怪气声。
“看吧,我早说了。”
“你给我住口!”张雨筠听到这话,气得重重跺了跺脚,骄横呵斥道。
本就郁闷烦躁的心情,被对方这一激,更是气愤难当了起来。
皇上怎会突然想起来给那五大三粗的三公主赐婚?难不成是这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不成?
她好不容易看上的夫君,怎能容许被他人抢了
张雨筠越想越委屈,明明是他们二人先在平望山相识的,皇帝为何要棒打鸳鸯,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就抢别人的夫婿!
她气得红了眼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来,下意识地想到皇后,她娘为了太子妃之位,可没少巴结皇后乔氏,可以她的身份,对方也不太可能愿意帮忙。
“都怪爹,怎地不早些议亲!”张
雨筠正在气头上,抄起桌上的杯盏就往地上砸去,心里暗恨上了云祈来。
陆知杭还不知,彼时远在他方的张雨筠正为他在相府里闹了好大一出戏。
匆匆见过一面,能给他留下印象还是沾了他是陆止前世妻子的福,今生陆知杭穿越过来了,根本无心念及张雨筠。
“师弟……圣上旨意已下,这圣旨你也接了,与三公主成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今生与盛姑娘无缘,还需看开些。”阮阳平与陆知杭结伴回了阮府,见他自四下无人后,就面无表情,故而担忧地出声安慰。
阮阳平不清楚云祈身份,但从他爹的态度也看得出来,这等身份的女子,绝无可能委身为妾,而晏国公主更不可能当一位小小修撰的妾室。
无论如何都不能两全其美,自然只能两害取其轻了。
陆知杭脚下走得生风,只想今日好好睡一觉,赴明日的琼林宴,乍一听阮阳平响起的安慰,步伐顿了顿。
他停住脚步,长身玉立在杏花树下,端详了几眼阮阳平,而后才淡淡道:“师兄多虑了。”
他这哪是为情所困,他是为命所困啊!
倘若成亲的对象是位女子,陆知杭为了心上人,还真会琢磨法子怎么把婚事搅黄,尽量杜绝后患,至多就是云郸在位时,他仕途不振。
可当赐婚的人成了云祈,他已经可以开始想以后葬在哪合适了。
不对,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问题,说不准就挫骨扬灰了。
成亲之人是男扮女装的皇子,注定了他们二人只能是形式婚姻,光有个名头,没有夫妻之实,等到了时机,真相大白之日也就算不得数了。
陆知杭怕就怕在,云祈会不会为了以绝后患,干脆直接派人将他暗杀了,好守住男儿身的秘密。
就算他真侥幸成了婚,入住公主府,被云祈发觉自己就是面具人,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平望山一别,云祈就把话挑明了,下次再见,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都成了人家的驸马了,还不是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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