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萝塔盯着库洛洛消失的地方,忍不住骂出了声。
或许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单独行动,才会疏于考察人心。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库洛洛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想到对方显然很早就开始调查自己,甚至不知何时仿制出了一本《命理》,而又由于自己的大意,才让库洛洛有机可乘。
但此刻萝塔已经顾不上愤怒,眼下除了要忍受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的疼痛外,这个迷宫几乎在库洛洛从空洞离开的同时,就开始粉碎崩塌了。
整个空间剧烈摇晃,地上的石板爬满了裂痕,周围的石墙开始倾塌而下,大块大块的石头重重砸在地板,然后碎成更小的石块。萝塔艰难地躲避从天而降的石头,头顶充当天花板的石头很快便散落殆尽,萝塔仰头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惊了。
一直盘踞在迷宫上空静静流淌的悬空河,彼时不知因何缘由激烈地翻滚着,水流飞速翻涌,激起了一波又一波巨浪,不时有掉落的水珠击打在萝塔的面庞,提醒着她整个迷宫正在不断崩溃。
很快,悬空河跟随着引力的指引,激流竟卷出一轮漩涡。漩涡有着强大的吸引力,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一切物质。水流、石块、魔兽尸体……就宛如一个黑洞,正将所有东西吞噬殆尽。那股力量如此之大,大到萝塔连同着周围的石头一起被无情地卷入了早已浑浊不堪的河水中。
萝塔说服自己尽可能无视体内如同被利刃翻搅般的疼痛,她深吸一口气,随后一头扎进充斥着大小不一石块和破碎魔兽肢体的水流。
既然自己是穿过悬空河后掉进迷宫里的,那么悬空河的河底就应当是出口处。萝塔想着,拨开了随着水流飞袭而来的杂物,身体顺着漩涡被吞吃进河流深处。
不知随波逐流了多久,萝塔肺里的氧气即将尽数排出,身体的疼痛感也越来越明显。无数的砂石在她周围游动,跟着卷动的水流狠狠擦过萝塔与魔兽缠斗时划出的伤口,本已慢慢愈合的划痕此刻再度泛出殷红,渗出的血液在离开血管的同时,又如轻烟般消散于浊流。恼人的折磨一遍又一遍在萝塔身上演示,不知过了多久,萝塔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恍惚间,她的意识也随着不断析出的血液逐渐迷散在不停翻涌的浊流中,阖上双眼前,她似乎在混沌中看到一抹银色。
“奇犽……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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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塔!你在吗?!”
奇犽眼睁睁看着萝塔被凭空出现的空洞吸进去后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原本水波不兴的地下河却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水波荡起一圈又一圈,奇犽好奇地向下望去,却发现原本漆黑的水底此刻竟汹涌翻腾,河水仿佛被分成两层,上层水波泛泛,下层惊涛骇浪。
如此异常的现象让奇犽当机立断跳入地下河,向下游了大概十来米后,奇犽停下来了。
倒不是因为他累了,而是他发现,眼前就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将自己与翻涌的下层河水分隔开,他能看到对面就像龙卷风现场一样,无数沙石飞卷在近乎于乳黄色的河水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非人生物的肢体从他面前闪过,还未等他仔细辨认,下一秒就又消失在浑不见底的河流中。
但他莫名觉得,萝塔就在里面。
得益于强大的肺活量,奇犽在水里呆了很久,他死死盯着眼前飞沙走石的景象,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与萝塔擦肩而过。他不敢眨眼,眼球快速移动着,把眼前每一件物体尽数扫描。
蓦地,他分辨出距离自己不远的位置,有一团金色正顺着激流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那是萝塔!
未等他悬着的心慢慢沉下来,他看到此刻萝塔的状态,又重新紧张起来。
萝塔似乎在意识恍惚中看到了一墙之隔的他,于是缓慢而无力地朝着他的方向伸手,哪怕飞石不停地在萝塔身上留下伤口,也没有停下动作,但却怎么也触碰不到近在咫尺的他。
萝塔伸手的动作也将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尽数展示在奇犽面前。奇犽身为杀手,从小就对大大小小各种伤口习以为常,多么夸张的伤势看在眼里内心都毫无波澜。但当他看到萝塔此刻布满血痕的虚弱模样,还是忍不住心脏一紧。
但奇犽很快回神。他想,在念能力的保护下,一般来说是很难被小石头割伤,更别说萝塔还是经验丰富的猎人。那么,此刻便只有一个可能——萝塔无法使用念能力。
河流的两层互相分隔,无法逾越,这是不是代表着两边是完全相反的呢?假如萝塔所在的另一侧会消除念能力,而自己这边却不受影响,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如果自己将念完全转移到萝塔身上,河流就会对两个人起排斥反应?奇犽大脑飞速转动的同时着手验证自己的分析。
他伸出手掌,隔着透明墙贴上了萝塔的,然后慢慢将包裹住自己的念全部转移到萝塔身上,原本还担心念会被透明墙阻隔,但事实证明奇犽的猜想是对的。
被奇犽的念浑身包裹住的萝塔竟真的穿过了透明墙,奇犽见状立刻把已经失去意识的萝塔拉进自己怀里,然后重新用念包裹住二人,朝着水面急速游去。
“喂!醒醒!”
奇犽带着萝塔上岸后,对方却一直昏迷不醒,情急之下,奇犽只好抬起萝塔的下巴,深吸一口气,随后将空气灌进她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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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伴随着一下接一下按压在胸口上的外力,萝塔一阵咳嗽,将堵住气管的水猛力咳出。
萝塔终于恢复了意识,她皱着眉用手背擦了擦嘴,将脸上沾着的混合着组织碎片的血水擦净。真是受够了,被能量体侵入再加上原本内脏破裂诅咒的双重折磨,真想直接就这么死了算了。萝塔愤愤想着。
“你还好吧?”
耳边传来少年清冷的嗓音,萝塔缓缓坐起身,望着跪坐在自己身边的奇犽,却发现对方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担心对方因为救自己受了伤,于是便开口询问:“我没事奇犽,你脸好红,是受伤了吗?”
说罢萝塔不顾奇犽的反抗,自顾自开始检查奇犽的身上是否有伤口。
“我没事啦!憋气憋的!”奇犽被萝塔这一闹,脸红得反而更厉害了,他迅速站起退开萝塔两步远,侧过身捏了捏自己烫得厉害的耳垂,傲娇地开口:“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保不准待会儿还会发生什么怪事,而且……你身上的伤还要处理。”
在奇犽的坚持下,萝塔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他背着自己回泰尔斯镇的提议。
“因为你走的慢吞吞的!”奇犽是这么说的。
萝塔整个人爬在奇犽背上,此刻他又变成了浑身闪电的形象,背着萝塔在森林里飞速移动。
奇犽说自己看到她消失后过了十几分钟,地下河就产生异变。这明显与自己在迷宫里度过的几个小时相悖,如果迷宫与现实时间流逝的速度不同,那是不是代表迷宫其实是不属于陵墓的异空间呢?
不过萝塔来不及细想,因为奇犽已经背着萝塔回到了他们在泰尔斯镇订的旅店。
虽然萝塔一再强调身上的伤口并不严重,但银发男孩还是一脸严肃地将萝塔按坐在床上,然后把酒精棉球塞进萝塔怀里。
“奇犽和外表不同,看起来很会照顾人呢。”刚刚成年的男孩却意外地十分稳重,说起来,萝塔的三弟也和奇犽差不多大,但那家伙总是粗神经,和心思细腻的奇犽完全没法比。要是她有个奇犽这样的成熟弟弟就好了,自己大概也能少操点心吧。萝塔逐渐发散思维。
“什么叫和外表不同啊你这家伙!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种态度吗?”奇犽嘴上回怼萝塔,却从萝塔手上拿过了酒精棉球,帮她处理碰不到的伤口。
萝塔微微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奇犽,此时对方的漂亮银发气得有些炸毛,蓝宝石般的双眼微微眯起来,嘴角也向下瘪表达着本人的不爽,但萝塔觉得男孩此刻就像只闹别扭的小猫猫——哦,应该说大猫猫?毕竟奇犽虽然年龄比自己小,但身形却足足比自己大了一圈。
于是萝塔本着安抚大猫的想法,转身直面奇犽,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下友善开口:“谢谢你选择和我一起,奇犽。”
此刻,泰尔斯镇才刚刚迎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阳光照进了窗户,顺着木椅、地板、床单,随后沿着萝塔将她的身形勾勒出,那头本就闪亮的金发经过阳光照射使颜色更加浅了,变得几近于白色,散发着刺目的光彩,但奇犽却不想移开视线。
萝塔依旧在朝他释放微笑,那双眼睛就好像烈日下的沙漠碧泉,闪着波光吸引着干渴的旅人前去饮下,他不禁滑动喉结,然后才想起来他并不渴。
安静了好一会儿,萝塔察觉气氛有些尴尬。
他是生气了吗?我好像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萝塔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内心里其实早已开始头脑风暴,疯狂回忆自己做过什么让奇犽讨厌的事。啊!对了!该不会——
她似乎得出了结论,然后试探性地悻悻开口:“额,我为自己在友克鑫说你是‘臭小鬼’道歉?”
然后她看到对方脸上的微微红晕一消而散,转而替换上更加不爽的表情:“哈?真是笨蛋啊你!笨女人!”
接着奇犽猛地站起身夺门而出。差点就要被这个笨女人欺骗了!他无声呐喊。
房间内只剩萝塔一人呆坐在床上了,她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这个年龄的男孩就像炸药桶一点就着,自己不是从老太婆升级成了笨女人了吗?开心点——
开心个鬼啊!果然弟弟就是难懂!好气,等消除诅咒后回家打三弟一顿吧。
远在老家的三弟:“阿嚏!”
“怎么了西泽?身体不舒服吗?难道是诅咒更加严重了?”
“别那么紧张大哥,只不过打个喷嚏而已。说不定是二姐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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