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青,今天傍晚供销社里来了一批颜色鲜艳的丝巾,晚晚听到消息,家门都没进,跑去跟一群小姑娘抢丝巾去了。”
宰猪场家属院门口围坐着一群人,时陉景刚下工回来,就被告知他媳妇又在“败家”。
时陉景笑说:“嫂子们怎么不去排队买丝巾?”
众人:……
她们工资一个月才238块钱,这一批丝巾一条要25块钱,卖出了天价,有这钱,他们不如割五六斤猪肉。
“嫂子们不会打算回家请示大哥吧?”时陉景同情地看着她们,“你们自己拿工资,花个小钱还要请示大哥,日子过得真没意思。”
听了时陉景的话,她们心里不得劲。
没道理陆晚晚嫁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知青,还能拿出闲钱倒腾自己,他们家是双职工,反而拿不出钱打扮自己。
时陉景和陆晚晚是自由恋爱,但陆晚晚父母看不上时陉景,强硬拆散两人。
眼看着陆晚晚父母就要成功了,陆晚晚父母突然同意两人结婚。
事情是这样的,家属院里新盖了两排两层楼房,宰猪场符合条件的职工都申请到了房子,最后还空出几套一室一厅新房。
陆晚晚父母从中抿出了什么,连夜借拖拉机载时陉景、陆晚晚到县里,四人在民|政|局门口坐了一夜。
民|政|局的门被工作人员打开,陆晚晚父母拽着两人冲进去打结婚证,又火急火燎赶回镇上,拿着结婚证跑到厂长家装可怜卖惨。厂长媳妇心肠软,帮忙劝厂长,厂长当时想陆晚晚是宰猪场的职工,时陉景又是响应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知识青年,分给小夫妻一套房子,谁也挑不出错误。
厂里的工人见状纷纷效仿。
还没等他们行动起来,就传出剩下的几套房子被分完了。
宰猪场职工埋怨抢到剩余几套房子的小夫妻不讲武德,背着他们偷偷领了证,不要脸皮找厂长哭惨要房子。
心里有口怨气发泄不出来,导致他们见到几对小夫妻,控制不住自个儿阴阳怪气几对小夫妻,巴不得几对小夫妻天天吵架。
这回,他们快准狠抓住机会给时陉景上眼药,已经准备好了几粒花生米去围观时陉景、陆晚晚吵架,结果吵得不可开交的是他们。
“你疯了,花两块五毛钱买这么个玩意!”
“人陆晚晚嫁了一个一天只能挣4个工分的知青,她时不时花钱从厂里买边角肉,我们家是双职工,一个月竟然吃不上两回肉,她有六副头绳,我只有一副头绳,还是我跟你结婚,硬让你娘给我买的,人家两口子一个月到县里看一回电影,我和你结婚两年了,你带我到县里看过一回电影吗?
我就不明白了,人家两口子只有一个人拿工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为啥我们家两个人拿工资,日子过成这样!”
“我跟你谈丝巾的事,你别给我扯其他事,你就说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不谈就不谈。我问你,我花我的工资买我想买的东西,还要你允许?
你敢说我不可以动我自己的工资,看我不挠死你!”……
陆晚晚站在镜子面前整理脖子上的丝巾:“我又不要扶贫我哥哥,也不用接济我家老时的妹妹,我一个人的工资当然够我们两口子用。”
陆晚晚的音量不小,隔壁安静了一瞬,一道女声徒然拔高:“你拿我的工资孝敬你爹娘,养你弟,我抱怨过吗?我拿我自己的工资买一条丝巾,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又打又骂,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还有,不是你答应的给我爹娘养老钱,供我弟上高中的嘛!”……
这事儿惊动了领导,领导过来调节各家矛盾,陆晚晚听到领导的声音,她缩着脑袋不敢露头。
时陉景朝她招手:“我们出去帮忙劝着点。”
陆晚晚:“……”
你确定我过去不是火上添油?
争吵声没了,领导也走了,陆晚晚又神气了起来,她甩了甩两股麻花辫开门,东张西望瞧了一会儿,蹬蹬蹬跑过去拽在人群里说话的时陉景到没有人的地方,小声说:“你把猪尾巴弄干净剁了,我找我娘要两把黄豆和花生米。”
“叫他们知道我们家今晚吃肉,他们今晚肯定睡不着觉。咱心善,看不得同事一宿不睡,所以我决定咱家今晚悄悄吃肉,你是我对象,跟我学着点,别大嘴巴,四处张扬咱家今晚吃肉。”陆晚晚偷偷摸摸绕到后面的职工楼。
时陉景:“……”
也不必如此。
等到肉的香味出来了,隔壁邻居知道家里又吃上肉了,家属院全体职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时陉景、陆晚晚啃着猪尾巴,嚼着黄豆和花生米,隔壁传来摔摔打打声。
凌晨三点,陆晚晚把时陉景蹬醒。
陆晚晚去宰猪场,时陉景睡眼惺忪起来反锁门,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宿主,你有没有想过搞点猪肉到黑市卖?】
冷冰冰、没有感情的机械电子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陉景翻了一个身,抱着枕头堵住耳朵。
【宿主、宿主……】
他是一只失忆的阿飘,周而复始寻找办法行走在阳光下,呼吸最干净的空气。
一个星期前,一觉醒来,他莫名其妙进入这具身体。他刚要搞清楚状况,机械电子声音突然出现,自称01的系统告诉他他和妻子纠缠百世,百世不得善终,它的任务就是带他回去改变结局。
时陉景还弄清楚了,这具身体是他的第一世,是01送他回到第一世。
第一世的记忆如同洪水一般席卷时陉景的大脑。
72年,他把文化馆的职位让给了高中毕业的妹妹,他代替妹妹下乡当知青。
他以为他在农村能有所成就,然而现实却十分残酷。他挑水浇秧苗,能把自己送进河里,他去开荒捡石头,能被石头砸晕,他和大家一起割水稻,能把自己弄中暑,他还对水稻过敏……他不仅在向阳大队出了名,弱不禁风的名声甚至传到了公社。
男女老少皆知向阳大队有一个身高183,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知青,这个知青长得清秀好看,皮肤比富强粉还要白,眼睛比星星明亮,不少人趁着农闲跑到向阳大队看他,陆晚晚也在其中。
这姑娘虎是真虎,第一次见面,她就问自己愿不愿意跟她谈朋友。
她说隔三差五让自己吃上肉,不让自己挨饿。
时陉景:“……愿意。”
婚后,陆晚晚没有食言。
虽然他有吃软饭的嫌疑,但是整个公社没有一个男人不嫉妒他。
他没有想到这份嫉妒会要了他的命。
回忆里,他死后没有立刻去投胎,在人间逗留了一个月,他目睹了妻子二堂嫂的表弟托妻子二堂嫂向妻子提亲,妻子态度格外强硬拒绝了,妻子二堂嫂的表弟喝了一肚子酒,跑到妻子面前耍酒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别tm不要脸,老子一婚娶你二婚,让你养老子,是看得起你。老子告诉你,谁敢娶你,老子就弄死谁,就跟举报弄死时陉景一样弄死敢娶你的癞|虫合|蟆。”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时陉景不止一次询问01陆晚晚余生顺遂吗,01滋滋发出电流声,拒绝回答他。
【宿主,请肩负起养家的责任。】
思绪被01打断,时陉景扯过被子盖过头顶:“不是我不养家,你也看到了,我不是干农活的那块料。”
01冷冰冰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你背靠宰猪场,想要弄点猪肉出去卖,非常容易。】
时陉景:“……万一我被抓住,不仅我会吃(木|仓)子,晚晚也会受到连累,下放到农场改造。”
01:【……】
“洪荒中,有能够储存东西的芥子,你能不能到洪荒中弄一个过来。我有了这玩意,就算我被人抓住,我把猪肉放进芥子里,公|安没有人赃并获,不能把我怎么样。”时陉景看过一本旧书,是清代人写的洪荒神话小说,里面不止一次提到芥子,他超级想要。
01:【……】
【滋——】
不能就不能呗,干嘛又发出电流声,怪吓人的。
时陉景瑟瑟发抖抱紧被子。
被01这么一吓,时陉景完全没了睡意:“01?系统?统子?你是几百年后的高科技吗?”
“我为什么没有其他世的记忆?你能不能把其他世的记忆传输给我?”
【滋滋——!!!】
时陉景:“……行趴,我不强统所难。”
时陉景做好早饭,他吃了饭,把给陆晚晚留的饭放进锅里,他骑车到向阳大队。
这是陆晚晚大哥结婚时候买的自行车,陆晚晚大哥、大嫂也在宰猪场上班,用不着自行车,陆晚晚大哥就把自行车让给他骑。
“时知青命就是好,和宰猪场的姑娘刚结婚就分到一套房,姑娘家里还给买了一辆自行车。”
“我要是知道陆家这么疼闺女,说什么我都要让我儿子娶陆家姑娘。”
“谁说不是呢。谁娶了陆家姑娘就等于有了房,有了车,还有吃不完的肉。”……
时陉景呵呵笑,你们见陆晚晚在宰猪场上班,想当然认为陆晚晚即有男人的力气,又有女人的勤劳,想屁的好事呢。
是个人都明白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既然陆晚晚力气大,那她就不可能勤快,所以婚后他主动承担家务活。
你们儿子和陆晚晚结婚,且不说你们儿子愿不愿意洗衣做饭,就算你们儿子洗衣做饭,根据我对你们的了解,你们一定跑上门把陆晚晚骂的跪地认错才肯罢休,陆晚晚又特别犟,百分百和你们对着骂,最后谁能压得住谁,还真不好说。
所以你们别想美事了,这碗软饭只有他能吃。
末了,时陉景对01说:“统子,我主动承担家务活,你说我是不是绝世好男人?”
01:【你好棒棒。】
时陉景听出了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他气量大,不和01一般见识。
大队长到其他大队溜了一圈,回来宣布起花生,他嫌弃时陉景起花生墨迹,安排他摘花生,时陉景和一群年纪大的老人、快要生的妇女、十来岁的孩子一起摘花生。
放眼望去,就他一个人戴了一双白色尼龙手套。
大队长从时陉景身边经过,自以为没有人发现他瞅了几眼时陉景的手。
时陉景用一双半新不旧的尼龙手套跟大队长换了半只野鸡。
他回到家用花生米、土豆炖野鸡,陆晚晚伸头瞧了瞧:“哪来的鸡?”
“用手套换的。等会匀一半给爹娘、哥嫂,你别到处说我用手套换的鸡,我怕爹娘、哥嫂听见了给我手套。”时陉景抓了几颗红枣放进去。
“啰嗦,我是多嘴的人嘛。”陆晚晚翕动鼻子,嘴巴里狂分泌口水,“家里还有富强粉吧。你在玉米面里放半碗富强粉,弄馍馍贴在锅沿上。要让馍馍沾上汤汁,锅里的汤汁咕噜咕噜,出锅的馍馍老好吃了,等会装四个馍馍给爹娘、我哥我嫂子送去。”
陆晚晚大哥陆晨晨:“……”
他做贼似的离开。
陆晚晚端着半盆菜和四个馍馍进门,陆晚晚大嫂徐莉高高兴兴迎小姑子进门,给小姑子两副八成新的白色尼龙手套,她娘家送给她一包枸杞,她匀了一斤枸杞给小姑子。
陆晚晚不想拿,徐莉把东西塞进她怀里,送她出门。
“还气吗?”陆晨晨背着父母问。
徐莉一个眼神,陆晨晨狗腿似的扶媳妇,徐莉摸了摸看不见脚尖的肚皮:“你妹昨天过来抓黄豆、花生米,我是不是叫娘给你妹多匀两斤,你哪只眼看见我生气了?”
“我媳妇大气着呢,怎么可能生气。”陆晨晨骄傲说。
他只敢在心里嘀咕如果你不生气,怎么知道他指的是昨天的事。
陆晚晚可不知道她昨天问她娘要黄豆、花生米,惹她大嫂生闷气,她今天送了半盆菜和四个馍馍过去,又把她大嫂哄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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