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失,你可认罪?”
“认。”
“可领罚?”
“领。”
“罪犯文一失犯下滔天大罪……”
沉重的脚链、厚重的血腥味,冷冽的空气,粘连的衣物,単重——文一失走在一条通亮的道路上,四周因为白光看不见任何东西,悲鸣的大钟打在他心上,头上,先是心跳,后是呼吸,四周越来越安静直到耳朵里面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文一失呐喊嘶吼反而什么也听不见,慢慢地,他才发现自己耳不能闻口不能言目不可视,他是千万年来第一个收到天庭惩罚的人。
単重睁开眼睛,还带着梦境中的绝望眼神,用手尝试了好几次才撑着站了起来,脚还发着软,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阵痛还没有结束,但也是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里面了。
文一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恢复了人身,锁骨上的、眼睛里面的永世诅都已经消失了,手撑在冰冷的瓷砖上面让文一失清醒了许多,几乎一晚上的剧痛和悲痛,这是对他想要忤逆成人的惩,也是对他的警告。
文一失咬着牙,打开厕所门就倒在了一个怀里,劝世担忧地看着他,符咒削弱痛苦就加倍,“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死里面了,那可不行啊,你死了没人给我养料了,我就死了,还好你挺过来了,没事我带了丹药快吃,对对对,喝水,趁还有时间现在就去找秃驴,不然你得上明天的新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丢脸……”
劝世扶着他坐在沙发上面,拿着丹药混着水让他吃下去,然后就将就在客厅画了一个传送符。
“你去找秃驴,我先去帮你打探情况,身为人类你不方便。”
“多谢……”
“谢必安。”
谢必安正在往岁云间逮人,就冷不防听到了王薛的呼唤。
“在。”
“不用去了,三天内文一失不会回来,不过你上去把余休带下来,不能玩忽职守,更不要打扰渡魂使办正事——这封信给文一失,无需多言。”
“好的。”
王薛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谢必安立马走了,给无赦发了消息就溜了。
“你别告诉我让我跟死猫搭档!他妈的我跟他水火不容那死人不知道,不知道让我上去?!”
“哎呀,我还得上去接他下来。要不你去接他?”
无赦不说话了,挂了电话,谢必安穿着西装走进小区,拿出来证件,保安立马如临大敌,看着谢必安就望向了天,不对,看天干嘛得看地,这是人类要灭亡了吗,几个大佬都来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商量,还是有关于人类的?
谢必安看着消息找到了房间,就在自己的楼上啊,谢必安使唤出来一个小鬼帮他打扫卫生,然后矜持地敲敲门,“渡魂使在吗?”
门被打开,谢必安低头就看到了脚边的猫,谢必安挑挑眉半蹲下去,“不是吧,你都没有堵住他?”
木璃翻个白眼,“估计很早就走了,我都怀疑他没有睡觉,你来干嘛?”
谢必安一弯眼睛,说完目的木璃就炸毛了,“你让我去和黑无常搭档?!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找我的渡魂使了——不对,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
谢必安耸耸肩膀,“因为我请假了啊。”
…………
“再见。”
“走吧,转世王的命令你敢违背?”
“当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惠语笑着伫立在枫树下,巨大的枫树要好几个人成年男人才能合抱,青砖黛瓦,単重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整个人遮掩在布衣之下,只隐约露出来一双眼睛。
“叨扰了。”
惠语点头,笑着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来茶具,手一挥便恢复了棋局,“这棋我可是等了你两百多年啊,说来这次为何变人?我可是看你两百年没有上来了。”
惠语关上门窗,看着単重——文一失低头扯下布条,只是一个骨架罢了,过了一段时间还不能说话听声,也不能看见任何东西,陷入了绝对的黑暗,甚至还有一段时间会是没有触觉的,每当这个时候,惠语才会赢个几把,还得使用一些非正常手段。
“上来办一些事情,有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他出现了。”
惠语手一顿,闻言点点头,捋捋花白的胡子,“也是,估摸着转世轮回也是十七八岁的孩子。”
两个人无声地交谈着,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惠语看着举棋不定的骨手就知道药起作用了,于是伸手就把象棋扣下,端来茶具,端端正正地泡了一杯茶,斟了一杯放在文一失的手边,看着他垂头,只有在“无限”待过的人,才能不疯魔地度过这两个时辰吧,换做自己,就只能阿弥陀佛了。
“劝世,你说文一失这次能做到什么程度?”
“呵呵,连说话都不敢吧,他敢干什么?离期限可还有那么久,他敢吗?”
劝世坐在棋盘上,和惠语下起了棋,“你呢,怎么还没有死?”
惠语叹口气,“听你说话就觉得我还可以再活一百年,不过也没有什么意思,如今这人间分分秒秒都在变化,我也看透了红尘,又何必执迷这里呢?”
劝世挑挑眉,“你打算自杀?”
惠语仰头一笑摇摇头,“那倒不必,我还是回到深山老林吧,佛祖看到我如今这般模样,也算是无愧于他了。”
“那你就不想修仙?上了天庭就成仙啦。”
“那你呢?又何必拘泥于这一棵枯树,你现在足矣重塑肉身,再修炼也没有什么意思,又何必留在地府?”
劝世没有说话,惠语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圆月,“你我都有所求,求到了反而空虚,对了,你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他?”
劝世斜了他一眼,“他会认错?就是那熟悉的味道,不过如今这世面想要知道一个人那不简单?”
惠语点头,“你也有享欲的账号吧,关注我。”
劝世瞪大眼睛,“你他妈不是看淡红尘了吗?!”
“如今这世道节奏太快,看不破的人可太多了,所以呢我身为白玉古寺主持,不仅有必要给大家解惑,还得和大家宣传宣传我们寺多么好了,有缘人我自然会帮他,阿弥陀佛。”
劝世朝他比了一个中指,惠语叹口气,“这么多人等着我拿钱吃饭呢。”
“你少捡几个孩子不就好了?猫猫狗狗就算了还捡人。”
“你怎么知道最近我捡了一个人?”惠语有些惊讶。
“昨晚查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过你自然也知道,他命格不好。”
惠语一笑,“好的话我就捡不到啦。”
劝世翻个白眼,没有理他,专心下棋。
“你去勾魂,我就把魂带走,不管花言巧语直接带走。”
“不需要你教。”
木璃转身快步走了,无赦冷漠一笑,你以为我想教你?老子狠不得把我的锁链套你头上!
“无赦啊,你可要心平气和地和人合作,刚好和我合作了那么多年,换一个人多些新鲜感。”
“新鲜感个屁。”
无赦咒骂一声关掉了手机,看都不用看都知道谢必安现在有多么幸灾乐祸,木璃瞥了他一眼,“直接去吧,跟你在一起路边的风景都没有欣赏的意思了。”
“呵呵,走吧。”老子有病和一个大男人欣赏风景。
“想不到这次刚好下完一盘棋,那就下次再见了,文施主。”
文一失点点头,穿着不太合身的短袖外套走了,肉身已经完全恢复了,手里面还拿着惠语说的两百块钱送的平安符,气得劝世差点儿张开血盆大口。
劝世对他点点头就当打了一个招呼,转身跟上了文一失,“你钱还够吗?”
“够了。”
“那就好了,我饿了,要吃包子油条小米粥山珍海味闭月珍馐……”
“好。”
文一失带着劝世坐上了汽车,靠着窗看着这个崭新的陌生的世界,马上就要在相遇了,时隔这么久,不知道这世你是什么模样。
文一失抿嘴,抬眼就和一个姑娘对视了,姑娘脸一红,慌忙转过了头,文一失蹙眉,看着只有一个人站着的姑娘,又看到满车的老人,心下了然,这是站累了需要他让座吧,刚刚劝世才告诉他怎么做人。
文一失站了起来,径直往女孩的方向走去,女孩儿在乡下看到这么帅的帅哥已经移不开眼了,眼看着女孩儿都要晕了,文一失一本正经地点头,“你来这里坐吧。”
年轻的带着低哑的磁性,姑娘脸更红了,“谢、谢谢。”
“不用客气,日行一善,积德。”
文一失点点头,没有看到女孩儿错愕且带着关怀的眼神,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个男生,眼神有些奇怪,先不说坐车不会手机支付,再者没有零钱拿一百,现在又一口和尚味儿,真的元谋人啊这是。
司机看着年轻人摇摇头,可惜了,长得没残,脑子残。
文一失看着周围,只是小有人气,房屋挤在一起,三角梅热烈,玫瑰绽放,拖着西瓜的车上放着喇叭,人却拿着蒲扇坐在边上摇着扇子,劝世在他的耳边说着所有他不知道的物件,虽然少数带着主观臆想,不过对于生活在和这个世界的文一失来说,很多东西只是眼熟,地府还是模仿不出人间。
“你装修的房子好了?”
“好了。”
文一失试着拦了一辆车,说了地址之后便闭目养神了,如今他只是人类,这具身体也不是很适应,还得休息一会儿,两百多年第一次做人,没有很多经验。
“到了。”
文一失睁开眼睛,司机无意间看到文一失冰冷的眼神手有些楞,现在的孩子戾气这么重?他也没坑钱啊。
“你……这是和家人闹离家出走吗?”
“没有。”文一失和司机透过镜子对视,劝世扶额,提醒他注意表情管理,文一失垂眸,“要开学了。”
司机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来这不正是暑假吗,看着人就已经走远了,司机摇摇头,开着车离开了,现在的年轻人呐……有个性很正常。
文一失拿着门禁卡进了小区,看了一眼地图,劝世带着他找到了自己的楼栋,刚好看到了一个大娘……不,大妈。
“哟,这不是小失吗?这是好久不见了,就你一个人吗?搬新房子家人不在啊?”
文一失摇摇头,“就我一个人,我先上去了。”
“唉好好好,我还得出门买菜呢,要不我顺道给你带回来吧,快回去吧,赶车肯定没有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来我家吃饭啊。”
文一失点点头,劝世盘在他的手上,闻言只是打着瞌睡,“她也算是唯一一个认识你还活着的人类了,不要总是这么冷漠,更何况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是给你积德了。”
文一失抿着嘴走在楼梯上,“她就看过我捏的假人。”
“那不也是你吗?远亲不如近邻,有一个热心肠的邻居对于你来说也是件好事——这么久了怎么没有看到那只死猫?转性了?”
“他也需要工作。”
劝世翻个白眼,我倒是觉得死猫并不需要那份工作,对你兴趣更大。
劝世沉吟一会儿,然后感知着周围,“别说你这房子买的还不错啊,离那个人近,离事件也挺近的——你别紧张,对他怎么会有影响?”
“……没有紧张。”
“你我同源,我怎么感受不到?再说了你现在是人类,能听到我说话也是因为这个,也不知道某个人慌着去见谁。”
劝世对着他挑眉弄眼,文一失只当没有听见,拿出来钥匙打开了门,看着门内冷冰冰的装修,“现在在哪里买东西?”
“晚上出去吧,这几天都很热,晚上凉快一些。”
文一失点头,直接进了门,首先去了书房,然后就看着自己定制的书架已经到了,文一失伸出手,摸了摸,工艺纯熟精细,很好。
文一失看着书架爱不释手,劝世把感知放得更远,然后就和另外一个撞上了,“死猫果然来了,不过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背着我这么好了?他来了你怎么办?”
“……来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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