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一坨毛绒绒的白色狐狸团子坐在树梢哀叹一声。
初春满是翠绿色的枝叶中偶可见其蓬松的白毛,隐隐约约中却透着些血色。
一闭眼一睁眼不但变成了一只狐狸,还忘掉了自己的生平,只记得自己(曾)是个21世纪好青年,刚醒来就被头熊追上了树,落得满身伤痕,浑身鲜血。
唯一勉勉强强能看到希望的便是自己并非凡狐。
毕竟没有哪只狐狸能变异出两条尾巴还在脸上长非主流金色纹路的。
还在窜上树时感觉到了所谓查克拉(划掉)灵力的热流。
并举一反三学会了把脚贴在树上行走的技能,因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破鸟巢。
但金手指呢?要是说拥有灵力便是金手指那也太弱了吧。
说好的穿越异世界走上人生巅峰变成人上人傲天狐呢?
狐狸欲哭无泪。
除了长得与众非凡看起来能挂在贵妇脖子上做条高贵的皮草,他就是只普普通通的弱小白化赤狐妖怪。
遇到个黑心猎户估计都能把他给干掉。
所谓大家穿越变成妖怪的虎躯一震,霸气侧漏,便可用灵力震倒一片小妖,随便一个技能便是别人苦练一辈子的大招,再收一堆小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云云。
都是假的!
他可却连个刚冬眠完的瘦熊都打不过。
总不能他一只犬科动物的技能是贴树爬行吧,哈?
那多诡异,想必这个世界也不会答应的。
但这个能让个人类穿越成狐狸精的世界能有多靠谱?
于是他第三次郑重地向可能存在的让他穿越的神祈祷:
拜托了,请不要让我的技能点在爬树上。
他从白天等到黑夜,树下的熊还没打算放过他。
问:为什么不跳到其它树上呢?
答:狐狸是一种犬科动物,不该在树上活动,更不该在树间跳跃,绝对不该在树下有熊是做出可能掉下树的危险动作……
正解:怂。
虽然他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类,对于变成狐狸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反抗意识,但他还不想那么快下地狱。
而且被熊咬死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痛。
狐狸团子抖抖毛。
而且这个森林的危险也不止是这头熊。
他想起了逃跑时一闪而过的两个黑色的身影,它们所散发的气息不比熊弱。
这颗平平无奇的树对狐狸来说却是在这夜晚的森林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但是狐狸是要吃饭睡觉的,但凡世界上任何一个生物都要吃饭睡觉的,尤其是受伤严重的狐狸更应该吃饭睡觉的。
虽然被熊剥夺了一项应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他仍有权享有自己剩下的权力——况且是在这种大出血撑不住的情况下。
于是他在敌人的目光下‘嚣张’地‘睡着’了。
简称昏迷。
但世界不打算就此放过狐狸一码。
呵呵,狐狸嘤嘤笑着,努力对世界比了个中爪。
救了他一命的大树恩树,别人砍断了!
漂亮的刀光一闪,与天上的弯月惜惜相印,时空仿若静止,空中的狐狸也仿佛静止。
并在一秒后摔断了腿。
摔得惨兮兮的狐狸晕头转脑哆哆嗦嗦地扒开挡住了视线的巢,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他移不开目光了,他的目光此刻已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了。
那头追了他几十里路的熊,额头上有着伤疤的熊,浑身恶臭的熊,正在和他对视。
准确来说是它的头在与他对视
鼻尖贴着鼻尖,超越了生死的那种。
它的身子离它有几米远,不时抽动的四肢和神经好似不承认它的死亡。
狐狸鼻腔满腔都是血腥味,他的和它的,几欲作呕。
等他想起来挣扎着要逃时,那个人类已提刀站着他面前。
男人的喘息声从上空传来,好似地狱中咆哮着的饿鬼。
他看见那条银白色的刀光划过地面上的石头,耳朵被刀鸣激得一抖。
死亡的味道终于让他打了个恶心,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也是,毕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进食了。
狐狸始终看不清这个人类男性的样子,不知是不是狐狸的眼睛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花得不成样。
这个男人的脸逆着月光没有五官被扭曲得只剩下清冷的寒意。
这样的怪物,伸手来抓他了。
狐狸呜咽一声,拼尽全力张开了嘴,露出了獠牙。
“嘶”
他听见一声抽痛的吸气,放弃了一般闭上了眼。
怎么能逃避自己的死亡呢。
狐狸再次睁开眼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是一个午后,阳光洒进屋内形成一条条光柱。
身上有些发紧,是胸腹上一圈圈的布条造成的。
草药发着苦的清香从背后、右后腿和旁边的桌上传来。
他呼出一口气,由衷地感谢世界没让他再次穿到别人身上。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坐在那个巢上。
这个被前鸟所抛弃的巢和他同生共死几个来回,已经四分五裂,残破不堪。
如此凄惨又如此顽强,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直让狐狸想感叹一声:好巢!
他甩甩两条重归蓬松的尾巴,有一部分灵魂仍沉醉于梦境之中。
他缩着被木板和绷带固定的腿,从木箱子里跳出来,险些没站稳。
不知是不是不再是人类,野兽的忍痛能力似乎很强,被熊爪劈开入骨的伤口,在这么折腾下居然没有想象中的痛。
他晃晃脑袋,头顶的双耳也跟着甩动。
其实他是被饿醒的。
现在胃的痛感已经由抽痛变成了空痛,要是在不吃点东西他可能又要得胃病了。
啊,为什么是又?
管他呢,反正这辈子的他已经与上辈子无关了。
他是狐狸,不是人类。
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意外的没有排斥。
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记忆消失得彻彻底底,没能留下一点影子,仅仅只剩下‘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这个概念。
狐狸也不想让自己的新生被过去所污染。
说白了,就是狐狸找不到那些记忆也不喜欢那些记忆。
离了那些又不是不能活,没了那些自己还是条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狐狸。
谁知道想起来了,自己还是不是自己可就不一定了。
狐狸闻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一路走过去,这才看清了那个男人。
那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阳光照耀下的黑色短发好似发着红光,一身方便干活的甚平,坐在屋前的椅子上生着火用瓦罐炖着什么。
狐狸堪堪出了门口,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响,那人便看了过来。
狐狸对于自己肉垫的吸音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他心想:这人直觉可真强。
那年轻的男人带着些惊讶的神情,微笑着:“啊,小狐狸你终于醒了。”
啊??
明明是人类的语音,入耳的却是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狐狸一脸懵逼,很快又悲痛地长啸一声。
坏了,他成文盲了!
他千算万算,考虑过自己被害的几种可能性,没想到先败在了语言关上。
稳坐木椅的稔良看着自己揣回来的狐狸一下瞪大了双眼,一下又不明所以地嘤嘤嘤惨叫着,有些担心。
不会是伤口裂开了吧?他这么想着,起身上前。
狐狸猛地被一片黑影笼罩,下意识后退一步,也把稔良吓了一跳。
狐狸盯了稔良一会,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汤勺,总归又想起来自己被折磨已久的胃。
他观察了一下稔良的表情,大概从那张脸上盯出了‘你妈喊你来吃饭’的意思。
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他一遍,穿得普普通通却没有为了钱财把他变成皮草的好心人。
他点点头,左右不过是由救命恩树变成了救命恩人。
狐狸决定暂时赖上他了。
——要是让他独自在森林里过一夜,估计会被其它妖怪当成补品吃掉。
毕竟他只是一条弱小的二尾狐,连三尾都没有呢!
而这个人类可是有能一刀斩首一头熊实力,还对妖十分友好。
至于要是这个看起来毫无恶意的人类真的藏得那么好,真的算计起他这种小杂鱼的话,他估计也逃不过。
左右不过一死,反而让狐安心。
狐狸并不恐惧死亡,却讨厌毫无意义且充满痛苦的死亡。
要是能清爽明朗又充满朝气,最后幸福地死去才是对死亡的尊重嘛。
没什么心理负担的狐狸心情愉悦,摇着尾巴走向那锅汤,蹲坐在锅前还不忘回头“嘤”上一声示意这里的主人过来。
稔良有些意外地挠挠头便坐了回去。
男人在狐狸肚子叫的声音中善解人意地给狐狸盛了一碗汤。
等狐狸终于吃到了嘴里,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却婆婆妈妈地开始了他的唠叨。
“小狐狸啊,我小时候也看到过你这样的白狐呢。我是没什么印象了,但听我父亲说,我曾经被一只白色的狐狸救过一命。”
“‘一只白狐带着被蛇咬伤的你回来,留下了一株神奇的草药,便消失在了森林里。’简直像是传说中的故事。”
“白色的狐狸啊,代表着阿丰山的意志。”他意味不明地感叹着,狐狸被他凝视得发毛。
男人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继续说道。
“‘白色的狐狸都是这座山山神的使者大人啊,不可以伤害它们,会遭天谴的。’父亲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到底是曾经发生的事,还是父亲用来阻止我进入森林的故事呢,我也弄不明白了。但要是真实的事,那可多亏了那只白狐把药叼来,我也欠你一条命呢。”他笑起来,温和追忆的神情融化在阳光里,像个小太阳。
狐狸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只当他一个人在山里太寂寞了。
寂寞的人都喜欢自言自语,念叨过去的事。
他咔嚓咔嚓地嚼着一块软骨。
莫名想起了稔良面对他的样子。
这真的是一名“普通”人类对待像他这种来历不明的、古怪的狐狸该有的态度吗?
这个家伙真的像他表面一样纯良吗?
对他的异样是习以为常还是别有用心的‘视而不见’呢?
……又或是,真的看不见呢?
“但不管是父亲还是神使大人,总有一天都会在某处离去。但我有一个患者,他可是十分抗拒就此离开呢。”
“太过深重的执念简直要将他折磨成鬼了。”
“真是可怜啊。”
狐狸心念一动,用两条尾巴分别扫了扫他的左右脚踝。
是在安慰我吗?稔良微微一笑。
他动了动发痒的脚,面上拂去了悲伤。
“不过,您出现了呀。”他面色更加温柔地看了一眼狐狸。
狐狸抖了抖鸡皮疙瘩,面不改色地咽下了那块不知什么动物的软骨。
只有右边的尾巴真真实实落到了他的身上,左边的尾巴则如同虚影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的异常对他来说只是虚无吗。
原来如此……狐狸眼里一片复杂,在这个家伙眼里其实自己仅是一只普通狐狸吗。
看不到妖怪,也对妖怪的存在感知如此弱的“可怜”人类。
也许那些让狐不安的地方只是因为他一个人待久了把狐当做人类来对话了,再加上他本来就好心吧。
“您的现身便是天意吧。”
“那位从出生起变倍受折磨的可怜人也终于有救了。”
“生长于这片神山中的青色的彼岸花,不愿出现在我面前的墓地,也终将现身了吗?”
“虽然这对不起父亲的嘱咐。”
但无悔。
稔良虚虚望着远处,通红的夕阳映在脸上像是火苗,眼里是无边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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