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头的天色刚蒙蒙亮,黎杏安就从睡梦中醒来,睁眼一看,昨天还说要盯着黑团子的江宁屏正埋头在自己脖子边睡得正香呢。
清浅的呼吸撩动她额间的几根碎发,虽然带了点他独有的冷意,却勾起心中如涟漪般荡开的潮暖。
身体被他箍在怀里不方便动,黎杏安便用目光细细的将他睡着后的每一个细节看过去,她早就发现了,对比其他传说中的大魔王来看,江宁屏的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好,这些时候基本上都是自己比他先醒。
而且他睡着以后全身的凌厉之气被层层收敛,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与他本人十分违和的安静和乖巧,基本上整晚都能维持住同一个睡姿,却苦了被他当作人形抱枕圈在怀里的黎杏安,一个晚上都不能动弹,半夜总踢被子的习惯都没了施展的空间。
时间久了,连她的睡眠质量提高了不少,而且每天一早仰头就能看到他沉静的睡颜,心里会升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和心安。
偶尔也会在偷看他的时候,撞进他将醒的眼眸,通常那里会有一片朦胧未散的睡意,似有星辰流转,能瞬间将人吸入到亿万光年之外的星河中去,但很快就会恢复成聚拢成型的墨黑。
能这样安睡是件好事,睡得香想来脾气也不会太暴躁,以后稳住心魂的可能性也更大。
小心翼翼的将腰上的手移开,黎杏安慢动作起身,径直往昨天黑团子待的外厅走去,绕过屏风掀开雾帘后,看到了老老实实坐着原处的黑团子,心里松了口气,绕到桌前看着他。
白天到了,正是黑团子需要休息的时候,黑发遮住了他的整张脸蛋,只能看到他似乎是顶不住困意了,小小的脑袋低垂,正打着瞌睡,头时不时的无意识往下跌,差点磕到桌面。
困成这样也只是听话的坐在这里等,黎杏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想将他抱进里屋的塌上去睡,却又担心动静太大会把他吵醒,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在桌上放了个软垫,让他趴在上面,又拿来了一条毛毯披在他身上。
这么一来,黑团子的脸就侧了过来,露出了原先被黑发遮挡的面庞,黎杏安看到他的脸,压住心惊走回里厅,见江宁屏还没醒,只得干着急坐在床头等他醒来。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急切,江宁屏醒得比平时早了些,一睁眼就被黎杏安拉着。
“你快过去看看黑团子,他好像受伤了!”
一醒来就听到她嘴里挂念着劫身,起床气混着心头莫名的不爽,江宁屏根本没有想要搭理的意思,甚至又躺了下来,留给黎杏安一个沉默的背影。
“他嘴巴都肿成香肠了,我不放心,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好不好?”
女子刻意放柔的声音像是在撒娇,环绕在他耳边拉扯着心底的一根弦,让人心浮气躁,再睡下去已经不现实,江宁屏起来以后,看她的眼神大有被吵醒的不耐。
但黎杏安现在压根儿就不怕他,勇于在老虎的嘴上拔毛,扯着他的手就往外厅走。
他看着清瘦,结果浑身都是劲儿,黎杏安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他拉到外厅,拨开了黑团子脸上盖住的头发,指给江宁屏看。
“不仅是嘴巴,这半边脸都像是被人打了一样,肿成这个样子。”
这下可真成了膨胀的黑团子了。
江宁屏懒懒的看了一眼就往里厅走,完全没有要多研究一分的意思,声音也是满不在意。
“乱吃东西的结果就是这样。”
他瞥了眼跟上来神色担忧的黎杏安。
“他百年渡劫只能以噩梦为食,若是吃进了美梦或是其他,就会遭到反噬。”
这一次他解释得很清楚。
“你这是来渡劫还是来遭罪的,怎么大的小的都这么惨?”
黎杏安掰着指头总结了下他这三道劫身,第一个孤寂劫,孤苦伶仃大半生,第二个求而不得,以为得了重生最后还是落得个被剿杀的下场,第三个可可爱爱却只能以噩梦为食,要在饿肚子和被噩梦烦扰之间选择其一,其实不管怎么选都会痛苦。
江宁屏身形一顿。
“这些不过都是小劫。”
黎杏安的修为远达不到需要渡劫的程度,但也曾经听闻,一些修行大能在突破大瓶颈渡劫的时候,往往都会受尽磨难,跟脱层皮下来没什么区别,想来这样的渡劫对于江宁屏来说的确就跟小打小闹一样吧。
用这样的痛苦得来的高修,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在黎杏安的咸鱼意识中,能安活一世,与家人爱人偕老已经是人间难得的美事。
但她不能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江宁屏,他有天大的野心,有隐于暗处不可说的秘密,他不说她便不问,只要他不是存心欺瞒自己、伤害自己,那便随他去。
她短暂的沉默引来了江宁屏的注意,以为她是在操心劫身的境遇,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你若实在担心他,有一个办法倒是可以尝试。”
黎杏安立即提起了精神,“什么办法?”
“用你身上的凤丹力量,净化梦境后再让他吃下去,应当能减轻他的痛苦。”
这样也行?
“那今晚我来试试!”
白天的黑团子睡得着实香,跟本体有得一拼,黎杏安没有出去,待在房间里修炼养精蓄锐,好在晚上陪黑团子出去觅食,江宁屏中途回了一趟魔域,在天快黑之前才回来。
黑团子刚好在这时候转醒,看到黎杏安的第一眼嘴巴就瘪了起来,香肠嘴看上去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黎杏安忍着笑意,趴在桌面跟黑团子对视。
“走,我们出去找好吃的去。”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嘴上的伤还没好透,听说要去找吃的填饱肚子时又开心的蹦哒起来,完全将昨晚被美梦烫伤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只不过在看到江宁屏的时候,出于莫名的惧怕下意识的躲在了黎杏安的身侧再不肯出来。
于是黎杏安一手江宁屏一手黑团子出了门,在客栈门口一名回头跟别人打招呼没看路的仙派弟子从外面进来,黎杏安避而不及,还是江宁屏手上用力将她扯到了一边才避免了相撞。
“实在抱歉。”
仙派弟子手举着‘预言前程消灾延命’的小旗子,对着差点被他撞到的黎杏安拱手致歉。
结合之前的经验,黎杏安猜出了这是正宇派的弟子,接收了他的歉意后无意多谈,准备从他身侧走过,正宇派弟子却喊住了她。
“道友且留步,我见你身上黑气隐现,恐被魔气缠困。”
因他这一句话黎杏安停了下来,看了眼身侧拉住自己谁都不肯放手的一大一小,差点笑了,她可不正是被大魔头给缠住了吗,还全家齐上阵的那种。
正宇派弟子看她似乎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从长袖里拿出了一沓东西。
“魔气缠身恐会伤及你身边的家人,我这里刚好剩了些还未用完的符咒,有驱魔辟邪的功效,便送与你防身以表歉意。”
驱魔符咒?
黎杏安带着好奇想要将他递过来的符咒接住,手却被一大一小紧紧握住,抽不出来,旁边的江宁屏倒是客气的伸手拿过了那些符咒,扯了个看起来十分友善的笑容。
“那便多谢了。”
这大汉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不吓人,正宇派弟子表达了歉意后迅速离开了。
“这符咒有用吗?”
看着江宁屏手上拿着的那几张符咒,黎杏安好奇的问。
“呵。”
江宁屏哼笑一声,手上卷起一小团雾火,将看起来厚实的符咒瞬间点燃吞噬,一片灰烬都没留下。
“……”
她还说要真有用的话就留着,等以后哪天江宁屏惹自己生气的时候给他用上呢,看来这正宇派弟子的好心是白费了,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直接被大魔头现场销毁了。
江宁屏蹙眉的时候,神情中带着阴冷,黑团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又往黎杏安的身边紧靠了几分,几乎是贴着她的腿在走。
前面大的走得飞快,后面还跟了个抱大腿的拖油瓶,黎杏安庆幸自己白天的修行没有白费,不然根本经不起他们的折腾。
江宁屏将他们带到了城外,比起城中的繁荣,这里萧条了许多,很多还未来得及进城的过路旅人和修行者,搭起了简易的帐篷用以短暂休息,这个时候天色还早,但大部分都因为路途疲惫又没有娱乐活动而早早歇下了。
出了城,黑团子就到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主动牵着黎杏安的手往一处走,最后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幽暗的靠林间的角落里。
草地上摆着一排木板床,上面睡着好几个衣着褴褛的人,看不出年龄和身份。
这对于黑团子来说就跟到了美食节一样,感受到他不言而喻的兴奋,黎杏安松开手让他自己去找吃的,只不过在他抽出黑色梦境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手。
“先给我检查下再吃。”
黑团子忍着馋出来的口水,将噩梦团捧给了黎杏安。
梦团轻飘飘的,手上像捧着一团会动的棉花,黎杏安按照江宁屏所说的那样,捏诀与体内的凤丹感应,原本黑色的梦团外围笼上了一层淡白色的光,像糯米团子外面的那一层糖霜。
“给,吃吧。”
黎杏安将净化过的梦团递给了黑团子,看着他将梦团放进了嘴里。
没有感受到噩梦团中的苦痛,入口滑溜溜的,还有些淡淡的馨香。
眼看着黑团子囫囵几口就把梦团吃下,瞪大的眼中还流出了两行泪水,黎杏安忙蹲在他面前急着问。
“怎么了,还是能感知到噩梦吗?”
黑团子讷讷的摇了摇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江宁屏在旁边好心帮他开:“可能是从未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吧。”
“……”
所以这是被好吃哭了?
在黑团子的眼里黎杏安看到了答案,心底涌起一阵酸涩,这孩子以前得多遭罪才会开心成这样啊?
帮他擦干了眼泪,安慰道:“以后都有好吃的了。”
回应她的是黑团子乐不可支的大大笑容。
她把劫身真当小孩子对待的行为,江宁屏并觉得不可取,但看她乐在其中,便硬生生的憋回了阻止的冲动,只是一直抿着唇,表情算不得多好。
接下来的觅食之旅,不管是黑色的噩梦团,还是会烫嘴的金色美梦团,抽出来以后黑团子都会先递给黎杏安净化,然后再开开心心的享用美味。
梦团不再像以前那样要么烫嘴,要么让他承担梦主的痛苦,而是变成了各种神奇的味道,甜的、酸酸的、有点辣的,总之全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这一晚下来,黑团子吃的欢天喜地很是满足,临走时打着嗝儿还有点恋恋不舍,黎杏安累得够呛,回到客房后睡到第二天中午才恢复了些精力。
在她睡着后,江宁屏阴着脸跟黑团子定好了每日的进食规则,明确告诉他,如果以后都吃得像今天这样没完没了的话,就会直接给他断粮。
被江宁屏逮着教训的黑团子一边迫于压力疯狂点头答应,一边不断的回头看着在床上熟睡的黎杏安,眼泪都快掉出来。
他好凶,呜呜呜呜你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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