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多雨。
萨拉查·斯莱特林返回爱尔兰岛已经将近十个月了。期间来自苏格兰城堡的信件来往频率并未消减,只是他从未收到最想联系的那个人寄来的问候。
窗外的雨淅沥沥地降落,敲在窗边发不出声音,但却将秋季沼间用迷雾笼罩。
萨拉查坐在桌前比对着他从麻瓜建筑师那换来的房屋图纸。屋内半空悬浮着数盏蜡烛照亮他的工作台,除了炭笔落在莎草纸上的沙沙摩擦,并没有半点声音。她容易厌倦多雨的天气,萨拉查心想,现在他离开父母独自居住,深处密林终年不见天日,等他搬到建好的在开阔近海的木屋后再回校,她的生气过了这么久也该消了——再带她来爱尔兰。
说起来,萨拉查停住活动的手腕,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收到霍格沃茨另外两位好友送来的信件,难不成最近刚开学还十分忙碌?萨拉查略显疲态地捏着眉心,他心底有些隐隐没由来的不安。
望了眼另一张桌子上放置的正在熬煮魔药的坩埚,萨拉查站起身,他得去再摘一些新鲜的龙胆花。萨拉查抬手,搭在房间另一端的椅背的披风漂浮起来轻轻落在他的肩上——甚至连结都自动地系好。施好雨天专用的避水咒,萨拉查出门采药直到夜幕重重降下才归家。
夜雨远远要比白日里的雨水丰沛,降水气势汹汹地从天空砸下,摊开的手掌被回收的手指藏好,萨拉查甩了甩被砸得生疼的手。冰冷的雨水几乎与他天生偏低的体温同一个温度,常年气候温和的爱尔兰入了秋之后也不会迅速降温,只是阴郁的雨天会连绵不断。
萨拉查远远地看到自家门口那棵显眼的蛇木树下倚着一个人。
走进才看清是一个披着不知是脏成灰色还是原色的斗篷的女妖。几乎不用自己辨认,从那矮小女妖的尖锐污浊的指甲猜出她长着一幅不让人喜欢的面孔。谁知道她过来是什么目的,但萨拉查并不想主动理会她。
萨拉查经过女妖时,那女妖发出桀桀的似哭似笑的粗粝声音,她抬起那张丑陋的脸,一双通红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窝,她只有一个鼻孔,正咧嘴笑出一口断裂不齐的黄牙。萨拉查心下的不安更加浓烈——那是报丧女妖——待会儿他要立刻去书霍格沃茨。
等萨拉查进了屋,透过窗子看向外边,晦气的报丧女妖已经消失了踪影,但林间伴随着雨声噼啪响起哀哀切切的尖利哭声,显得可怖极了。一只蜜糖色的猫头鹰正咕咕抓着立架啄自己的羽毛,这是赫尔加的信使。
萨拉查在门口丢下药篓,快步解开系在猫头鹰脚上的纸条。
纸条上潦草地写着:罗病去,速归!h
其上墨水斑斑,不知道是赫尔加的泪水还是雨天的错过。
萨拉查看清内容的时候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忍着心底逐渐泛起的撕裂感,将羊皮纸好好读了好些遍。仿佛这样能减轻自己的痛感,仿佛这样能看出纸条的破绽。
屋外的雨仿佛大得盖过了他的心跳声。
他甚至来不及更换衣服,来不及打开屋门把草药放进去,便旋风似的消失在木屋前。
萨拉查步履匆匆地走进霍格沃茨的前厅,苏格兰的风雨已经停在了罗伊纳病逝的那个晚上,但萨拉查的衣摆和发梢还带着爱尔兰雨水冰冷的气息。当他看见等候着的赫尔加面上的悲伤和通红的眼睛,心底的侥幸终于犹如西西弗斯的巨石轰然砸下,萨拉查的心一阵抽痛,骤然升起的是一阵无名暴怒,他没有这样生气过,他的怒气可能是对作践自己的罗伊纳也能是对软弱逃避的自己,抑或两者皆有之。
经过前厅的入学新生甚至还不认识萨拉查,他们指着俊美但冷酷的男人问这是谁,稍稍年长的学生有些已经知道拉文克劳女士的早逝,连忙拉住不懂事的孩子的手嘘声安静。
萨拉查也没空对学生回礼,他径直走向赫尔加,“她现在在哪?十个月前我离开,她还没有患病前兆。”
赫尔加抽泣着,“没有任何征兆……两个月她忽然病倒了,拦着我和戈德里克不给你寄信告诉你。就在前天下午我去看她时,都没有任何恶化的症状……谁知道傍晚就……她在小庭院,你跟我来。”
萨拉查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一回合,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笨蛋。
萨拉查看到棺椁的那一刻,他的世界都安静了。他想象过很多他们分手的景象,却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生离死别。罗伊纳被放在了透明的玻璃椁里,过于文静得睡着,甚至双手交叠在腹部拿着一束白色的花。
“罗的哥哥已经到了,乌娜(na)阿姨和蒂格(teague)叔叔的意思是在拉文克劳的家族墓地尽快下葬。”赫尔加小声说,好像怕惊醒罗伊纳一样,“他们在等你,等你见过罗伊纳。他们就要带罗伊纳回领地举办葬礼了。”
萨拉查抓紧拳头,面上却纹丝不动,“那就这样办吧。”
罗伊纳还是拉文克劳家的女儿,理应按照苏格兰的习俗下葬。他们默契地没有谈论海莲娜的去向。
第二天的葬礼和罗伊纳的去世一样迅速来不及反应,罗伊纳的大哥把罗伊纳的两支魔杖封在她的墓碑下方,悲痛的人们为她丢下各式各样白色的鲜花,萨拉查抛下一束洛丽玛丝(rosemerry)玫瑰。
葬礼结束,罗伊纳的母亲乌娜找到萨拉查交谈,多年前她找到萨拉查询问自己女儿的下落的那场对话仿佛就在昨天。
她告诉萨拉查,早在罗伊纳出生后不久,蒂格为她占卜命数,结果便是他们唯一的幼女将重蹈先人的覆辙,他们无法像渡鸦那样牢牢抓住她——说来还要感谢萨拉查,十多年前,他们所有人都以为,罗伊纳就会那样消失,再也无法见到了……至少现在他们还能见到罗伊纳最后一面。罗伊纳从来不是一个乖孩子,见到她第一面的人们往往被她娴静的外表所蒙骗。她或许在生前做了让萨拉查伤心愤怒的事,请让一切都过去,忘记已经失去的人,自己开启新生活吧。死去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与在世的人没有缘分了。
萨拉查沉默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给出坚定的承诺。
整个霍格沃茨城堡笼罩在悲伤中,年幼的孩子们理解不了死亡,但那些年纪稍大的懂事的孩子们大多都受过罗伊纳照拂,他们都难以置信受人敬仰的拉文克劳女士的英年早逝。
戈德里克拦着萨拉查不让他进罗伊纳的起居室触景伤情,赫尔加制止了戈德里克,“让他进去看看吧,萨尔很久没回霍格沃茨了。”
拉文克劳的卧室并没有什么不同,还充斥终日浓重的魔药味。书桌上的草稿也依旧杂乱地堆叠着,可惜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进行未完的实验。
——直到萨拉查看到书桌下,那个未完成却闪着微光表示运行中的魔法阵。
萨拉查抓紧桌沿。
他最终没有搬去阳光明媚的西海岸,他依旧住在沼泽深处,他很少离开爱尔兰。
他的木屋周围用魔法常年降雨。
少有的几次都是和罗伊纳有关——罗伊纳的墓被妖精偷盗了,他去布置精密的驱逐和攻击法阵——海莲娜和巴罗的双双死亡,他去解决罗伊纳女儿的捅出的篓子。
屋前爱尔兰的雨一直下到了他离世,他未完成的建筑图也被潮湿的水汽晕花。
萨拉查很少梦到罗伊纳,在他喝下伊茉尔调配的魔药那个晚上他终于清晰地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罗伊纳。但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来过他的梦境。
那时候他想起了许多记忆。
他和罗伊纳的第一次相见。她站在三楼的窗户后面,好奇而专切地看着他。萨拉查习惯了备受瞩目的打量,为了让这样的注视减少,他不得不遮掩自己少见的灰色头发和眼睛,即使是这样,黑发让视线更集中于五官,望着他发愣的人有增无减。萨拉查虽然习惯了,但并不意味着喜欢自己被人观赏的感觉。
每一个见到罗伊纳的人都会以为她恬静而羞赧,因为她常常避开和对话者的眼神交流,嘴角还会带着乖巧安善的微笑。是拉文克劳家约束得太好了,就像驯养一头猎鹰,她会暂时收敛自己的犀利凶性。萨拉查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当时回望过去,她会一直盯着自己直到失去兴趣。拉文克劳家举办的欢迎宴会上,罗伊纳能完美地跟上戈德里克和萨拉查的步伐旋转在舞池里,也会带着得逞笑容去踩刚刚取笑自己吃得有点多的哥哥。
萨拉查对这样多面的贵族小姐没有太多兴趣,谁知道她私下会不会因为布丁不可口就拿着鞭子鞭打佣人呢。即使在拉文克劳家主的倡导下,他们三个也没怎么和罗伊纳密切接触。戈德里克最害怕这种娇气的大小姐,他家那边还有一大堆女孩等着跟他认识结交,全是他的潜在结婚对象——赫尔加就更不可能了,用她的原话就是“这种连麦穗都不一定认识的小姐,我怎么会和她说得上话”。
有一天临近中午,萨拉查从山上下去,一只小山鹰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去,他跟随山鹰的飞行走到了半山腰的一处空地。罗伊纳那时候正单手捧着本书在练习魔咒,准确的说是在实验自创的魔咒,山鹰降落在她肩膀上时她刚把一棵两人合抱的高杉树击断。小鹰不客气地啄了啄她的脸,咯儿咯儿地叫,罗伊纳收好魔杖不耐烦地皱眉,手却温柔地逗了逗猛禽的尖喙,“我用用魔杖怎么了,又不是不还给他,催什么催。好了,我该下去吃饭了,你呢,跟我一起下去还是你自己找吃的?”罗伊纳又听着鸟叽儿喳了几声,将山鹰一抛放它自己觅食去。
原来拉文克劳家是鸟语者,萨拉查有些好奇,便找来戈德里克和赫尔加在罗伊纳必经之路策划了第二天的决斗,罗伊纳果然按耐不住同他们比试。罗伊纳轻而易举地赢了赫尔加,但是对上戈德里克和萨拉查——绅士们让她输得不是很惨。比试输赢无碍于年轻人探讨魔法。一旦有了第一次毫无芥蒂的接触,之后的交往都自然而然了,更何况同龄辈的他们难得一拍即合,一天之内有交流不完的魔咒经验和游历趣事。
之后熟悉了才知道,罗伊纳太喜欢直勾勾地像猛禽盯梢猎物一样用锐利的目光打量一个人,这样太不礼貌太不符合一个贵族小姐该有的委婉,所以她总是在自己想要紧盯对面那个人时撤回眼神,装作害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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