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姐夫”一事,星宿派诸弟子便笑起来,声音极怪,丐帮弟子却是一头雾水。狮吼子打了个手势,师弟师妹们便立刻安静下来。他仍然看着对面丐帮,说道:“你们若再抵赖,我们可真要夺打狗棒了。”
“我再说一遍,乔峰不在丐帮,贵派宝物不在丐帮。”掌棒长老说道,打狗棒正是在他手里。
“那我就不客气了。”狮吼子说着,右手打了个响指,“嗖”的一声,打狗棒就到了左手里。星宿派的规矩是按武功论资排辈,他是二师兄,武功高过师父和大师兄外的其他弟子,自然会这隔空取物的本领。
丐帮弟子见此情形,纷纷扑上去,要夺回镇帮之宝,星宿派弟子也不甘示弱,一场打斗不可避免。丐帮本想结打狗阵,但敌人阴险狡猾,不断穿梭,从中破坏,因此阵法从未成型。星宿派弟子有的劈、有的砍、有的刺、有的挑,招式杂乱,丐帮因为结阵不成,便只求力度。王语嫣在旁边一直提醒丐帮众人,不要触碰对方的武器。有个丐帮弟子肩膀被斫了一下,果然倒在地上,大家便相信他中毒了。原来星宿派弟子在刀刃上抹了毒药水并风干,故而闻不到任何气味。
这五人在一旁看着,风波恶跃跃欲试,也想去打一架,慕容复拉住他的衣服,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他们的长兵器都和行李放在后边一里处,若是贴身搏斗,极易中毒。慕容复身上只有一支判官笔,他拿出笔,做出投掷的姿势,但没人知道他对准谁,因为对面人影一直变换。
双方斗了一盏茶的工夫,各有一个弟子倒下,看不出胜负,打狗棒也还在狮吼子手中。这时,慕容复突然投出判官笔,笔尖上哧哧有声,一击击中狮吼子的手腕。这是羽衣门的“落笔生花”,它来自水中叉鱼的方法。狮吼子手中的打狗棒立刻飞了出去,看来要飞十来丈,他又凌空一跃,抓住了打狗棒,这是南方衡山派分支岳麓帮的“赤兔一跃”。他抓住打狗棒,心中只想到“打狗棒法”这几个字。这打狗棒法向来只传丐帮帮主,若外人使用,必遭怀疑,但此刻情势危急,也不便多想。
他的打狗棒法并未练全,“绊”字诀从未学过,是以不便攻击敌人下盘。星宿派几名弟子追上来,似乎要将他团团围住。这时一个女声传来,音调极高:“棒回略地施妙手,横打双犬莫回头,狗急跳墙如何打,快劈狗臀击狗尾。”原来是表妹,她跟他想到了一块去,还念出了打狗棒法的心法。他听她念过前两句,后两句则没有。
他先使了一招“棒打狗头”,一招“落水打狗”,却是声东击西的虚招。星宿派弟子眼前一晃,似乎方向错乱。然后,他又使打狗棒法最后一招“天下无狗”,心中只想象一群恶犬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扑来,当自己是猎物一般。他下定决心只使这一招。
他使出“天下无狗”这招,向四面八方打去,来势讲究迅速,去势又暗暗留下几分劲力,是以招式如行云流水,绵延不绝,耳边似乎又传来表妹的声音:“你只要当自己在茶花林中,周围都是花草。”故而并不害怕。只一瞬间,快如闪电,血浆迸溅,十来个星宿派弟子急忙用手捂着左眼,惊叫起来,纷纷后退,原来都被戳瞎了。旁边的同门对此并不在意,但看到打狗棒的威力,便也不敢前来,又想丐帮绝学果然名不虚传,并不弱于本派。很快,星宿派就认输了。狮吼子作了个四方揖,说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好人,又说要到别处寻神木王鼎,然后招招手,让星宿派弟子便带着行李走了。大部分星宿派弟子虽然从命,但都是一脸不服,有人口中还喃喃自语:“等我们师父和大师兄过来,两个人就能灭掉丐帮一个分舵。”
“邪派都是这样,畏威而不怀德。”包不同骂了一句。
慕容复把打狗棒恭恭敬敬地还给了掌棒龙头,又一一拜见丐帮的长老和舵主。这打狗帮虽不过是竹竿,但上面刷着绿油油的漆,闪闪发亮。丐帮众人都感谢他们,说他们为本帮夺回宝物,维护了丐帮的尊严。姓吕的传功长老说:“我们之前被一品堂的人追杀、挟持,是这位慕容兄弟和他的家人暗中襄助,使我们得以脱困,现在他又救了我们。我们却冤枉他杀人,真是对不起。”
“些微小事,不足挂齿。”慕容复说。
“我看你们要不今晚留下来,参加丐帮的聚会,我们也不想欠人情。”吕长老说。
“不,我们不去了。”慕容复说道,说着就和其他几个人离开了,留下窃窃私语的丐帮弟子,大部分都露出钦佩的神色。
晚上,丐帮帮众在一座村庄的空地上聚集。他们打了两条大黄狗,开膛破肚,血流在地上,据说是为了辟邪,顺便祭奠丐帮先辈。他们没有瓦罐,就用竹竿搭成烤架,把狗肉割成大块,用树枝叉着烤,还洒了些酒和盐,那酒的颜色并不清亮。肉汁滴落在火焰上,嗤嗤作响,蒸腾起半焦半熏的浓香。他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划拳讲各种荒诞不经的笑话,喧嚣声此起彼伏。有人喝醉了,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唱着几句歌谣。这是北方民歌,音调略带苍凉,与南方大不相同,歌词似乎有一句“大麦绿油油,红高粱漫过了山头”。
这时慕容复却站在一旁,仰头望向天空。火光照亮了其他人的脸庞,他却在阴影里,身边是极短极小的枯草,也没有石头。他向来内敛,并不热衷这些热闹而不雅致的活动,只是到了晚上常出来散步。这时他抬起头,又见满天星斗,熠熠生辉,在广阔的平原上,即便是低空的星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最先升起的亮星是五车二,\''五车\''是五辆战车,它是第二辆。然后是昴宿星官,昴,髦也,亦可作矛,是长矛的旗头,且它的矛尖团簇,不止一根。紧紧跟着它的是毕宿诸星,它是边境军队,也可说是主管狩猎,我想这是《史记》的说法。然后往南看,有天狼星和它东南面的弧矢诸星,天狼张牙舞爪,锋芒毕露,而弧矢则是拉满的弓箭,直指天狼星。看来这和平的星空,竟暗藏战争的杀机!只怕天下要刀兵四起,血流成河了。”
他心中暗惊,似乎有了一种奇特的预感,仿佛看见如云的战车、如蝗的箭雨,听见战场鏖兵之声。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表妹的声音:“想什么呢?这些星辰每年都在这个时节升起。难道每年都要打仗吗?”
他心想自己说的话已全被她听见,便故作镇定,显出兄长的模样,也没回头,说:“你懂得比我多。”
表妹穿着一件丝绵大衣,走到他身旁,微微一笑,黑暗中只见上扬的红色嘴角。她说道:“我家里藏书有《步天歌》,我也读过。这晚的星空和上次看见的差不多,方位却有变化,因为时节变了。这就是所谓的\''斗转星移\''。”她特别强调最后四个字。
“你读这些书一定比读武功书用功。”他笑笑。
“这比武功好玩多了。我天天看星星,星星也天天看我。”她撇撇嘴,“逍遥派弟子据说精通各门杂学,但恐怕没人会观察天象哩。”
“观察天象的学问,向来禁止外传,只在司天监中流传,司天监子孙世业,故而民间几乎无人知晓,普通百姓只觉得司天监的人掌握通神的法术。”他假装严肃,然后向表妹使了个眼色,“你的《步天歌》,怕不是某位武功好的祖先从司天监偷的。”
“我们在京城左近,却谈这些忤逆的事情!官家怕是觉得我们要私编历法。”她说着,捂着嘴笑了笑。
“如果是我,定要废除此种规制,好让学问传扬。”他低声说。
“唉唉,你在说什么?”表妹睁大眼睛,用手勾住他手臂。
“我只恨自己不能变更法度。”他叹道。
“你可以做很多事来改变世界。你今天不是救了丐帮一群人吗?只要行侠仗义,就有人感激你,与你交好,就像王少伯的那句诗: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表妹说,贴近他的耳朵。
“你的见识实在是高。”他说,流露出淡淡的赞许神色,“然而侠义之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能救少数人,无法救多数人,任你武功再高。”
“或许你也可以读书做官,做学士做宰相。”王语嫣说,这话她曾对段誉说过,但未有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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