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透过窗缝钻进闺房,美人榻上,沈翎华的睡颜那般恬静,巴掌大的小脸,眉如墨画,唇如点绛,挺直秀美的鼻子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她睡得香甜,却被屋外的动静搅了清梦。她秀眉微蹙,不悦地睁开了眼。
屋外,云珠小脸气鼓鼓的,噘着嘴说道:“姑娘要喝银耳莲子羹,他们说什么忙不过来,一碗银耳莲子羹能费多大功夫?分明就是不把我们姑娘放眼里,他们也太过分了!”
刘妈妈轻拍着她,安抚道:“咱们刚回来,那些下人怠慢了还是多担待点。”
刘妈妈本来是跟着邹千易的,沈翎华要留在京都,邹千易不放心,便把刘妈妈留给了她。刘妈妈毕竟是老人了,处事更稳重周全些。
可云珠咽不下这口气,叉着腰说道:“现在是二姑娘管家,那厨房管事的原先就是二姑娘院里的,那婆子是得了谁的意思可想而知。”
“这可不能乱说,兴许就是那些人偷懒罢了。”刘妈妈连忙制止她。
“我就是气不过。三娘子当初管家的时候,也不曾慢待了他们,他们倒好,一朝得势,便开始耍威风了,欺负到我们姑娘头上了。”云珠越说越气,声音也渐渐高了,“二姑娘说到底不过是个庶女,我们姑娘是嫡长女,凭什么受这腌臜气?”
“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吧!”刘妈妈轻声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刚回来,还未能站稳脚跟,咱就别惹事了。不就是碗银耳汤吗,我去小厨房做。”
“说起这个我更来气!说了要往咱们小厨房拨些人手,好家伙,来了几个什么都不会的黄毛丫头。菜没做几道,盘子快被他们摔碎完了!”云珠满腹牢骚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刘妈妈也无话可说了,跟着摇头叹气起来。
“谁这么大胆子,敢惹我们云珠?”沈翎华走了出来,懒洋洋地扶着门框,脸上还有些倦意,笑着看她们。
云珠和刘妈妈对视一眼,凑到沈翎华跟前,说道:“姑娘,那帮下人太过分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肯定愈发猖狂了。”
沈翎华方才在屋里将事情听了个大致,现下心中了然,她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如今刚回家,家中情况与四年前不同了,现在是沈风陶攥着管家权,她这个嫡女离家多年,忽然回来,竟然不被当回事儿了。那她不得不拿出点主子姑娘的款儿来,否则日后更蹬鼻子上脸了。
她轻轻抬手将鬓发捋到耳后,嘴角一勾,对云珠说:“走,去会会他们。”
云珠有了沈翎华的授意,也就有了底气,昂首阔步地在前边带路。
刘妈妈看她二人气势汹汹地,恐出什么乱子,便紧跟在一旁。
主仆三人威风凛凛地来到灶房,厨娘婆子们看见来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其中一个婆子走过来,觍着笑脸道:“姑娘,您怎么来了?”
沈翎华伸手不打笑脸人,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这儿是谁管事啊?”
“是周妈妈。”
“人呢?”
“她……这会儿在下房里睡觉。”那婆子眼睛滴溜溜打转,偷瞄着沈翎华的脸色。
沈翎华轻笑一声,“这院儿里鸡零狗碎的事儿这么多,我都无法安睡,她倒睡得香。”
那婆子呼吸一滞,心道不好,果然是来算账的,不行,还是得把能应付事儿的拉过来。她连忙道:“姑娘莫急,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说罢,忙不迭跑走了。
片刻后,一个身材瘦小的婆子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她笑道:“不知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沈翎华看向她,这人颧骨高耸,嘴角下垂的皱纹深邃,四白眼透着凶光,眼神并不躲闪,而是直视着沈翎华,丝毫没有胆怯,一看就是在这府里熬了有些年头的,处事不惊,坐怀不乱。
沈翎华轻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周妈妈好生自在,大白天的,别人都忙得团团转,你倒好,自己去睡大觉了。”
周妈妈一副点头哈腰的姿态,说话却是硬气得很,“姑娘说笑了,老婆子可不敢偷懒,只是咱这府里从来没有不让下人休息的规矩,就是头牲口也得喝口水歇歇,您说是不是?”
沈翎华扯了扯嘴角,果然不是个善茬,她点头笑道:“是,说的好。周妈妈这般明事理,难怪二姑娘让你管事呢。”
“老婆子能明什么事理,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罢了。如今二姑娘掌管家务,我们就是上行下效。”周妈妈看向沈翎华,皮笑肉不笑,“姑娘离京多年,府里的事不清楚也是正常。”
这周妈妈道行不浅,三言两语先是捧了沈风陶,暗示如今沈家是她说了算,然后又讽刺沈翎华不懂府上规矩还非要横插一脚。
沈翎华冷笑一声,眯起眼看她,“是,我不清楚,那周妈妈倒是给我说说,我的侍女让厨房做碗银耳莲子羹,你们却推三阻四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云珠柳眉倒竖,瞪着周妈妈。
周妈妈不慌不忙地说:“姑娘莫怪,实在是忙不开了。”
“这么多人,都腾不出手来。”沈翎华踱着步,扫视着在场的人,又对周妈妈冷笑道:“看来你这个管事当得不怎么样啊。”
周妈妈欲开口辩解,沈翎华却抢先厉声指责:“你身为管事,应当让底下人有章可循,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而不是当个甩手掌柜,自己呼呼大睡。”
在场的其他婆子丫鬟都捂着嘴窃窃私语,像是在看好戏,她们的神情似乎都有些幸灾乐祸,想必周妈妈平日也没少刻薄她们。
再看周妈妈,脸色有些阴沉,她定了定神,说道:“姑娘,你这么说就是不讲理了,我这差事是二姑娘派给我的,姑娘如有不满就去同二姑娘说,何苦来找我们不痛快,横竖我们是下贱的身份,姑娘要打要骂都使得,只是你这么横条鼻子竖挑眼的,我们也没法子。”
她倒会倒打一耙,还委屈上了。沈翎华火气上来了,眼神阴冷,声音低沉:“周妈妈有句话说的对,要打要骂都是使得的。”
周妈妈蓦然看向她,自己在沈家一众下人里是说一不二的,沈翎华若是打了她,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
她挤出个惨笑,“姑娘……”
沈翎华撇过脸,不想看她那张奸猾的脸。
她指着一个年轻的厨娘,方才这人笑得最得意,“你来。”
那厨娘揣着手,诚惶诚恐地走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李佩。”
“好,李佩,你来掌嘴。”
那李佩犹疑地看向沈翎华,沈翎华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眼神,她有了胆子,走到周妈妈面前,伸出手来。
周妈妈早已被按在地上,她惊愕地扭着身子,恶狠狠地看着李佩,“你敢!”
李佩被她一喝吓了一跳,恰又想起平日里受她压迫的场景,心中怨气更盛,化悲愤为胆量,“啪”地一声打在周妈妈的脸上。
周妈妈的脸歪向一侧,其上登时出现了一个红色掌印,她不再盛气凌人,眼睛却依旧是森森凶光,她咬牙切齿,不知是对李佩还是对沈翎华说:“你给我等着!”
李佩似乎很是解气,她又再一次扬起了手。
“住手!”
李佩被喝住了,一看来人,连忙收了手,退到一边低下了头。
周妈妈像是看到了救星,拼命挣脱开,连滚带爬地朝沈风陶跑去。
沈翎华换了一副悠闲地模样,淡淡地笑道:“风陶,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想吃莲子羹吗?”
沈风陶慢步走来,笑道:“姐姐怎么动这么大火气?”
沈翎华摆出惨兮兮的表情,扁着嘴说道:“哎呀,我就是想吃个莲子羹,周妈妈不许,我只好亲自来跑一趟。”
周妈妈捂着脸,站在沈风陶旁边,一脸愤愤不平。
沈风陶扭头看着周妈妈,眸子微微眯起,忽然一掌打在她另一侧脸上。
沈风陶疾言厉色地说道:“没规矩的东西!我看在你在我身边伺候多年的份上,赏你一个管事的差使,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周妈妈一下子懵了,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低声下气地认错:“奴婢该打,是我猪油蒙了心,竟敢慢待姑娘,都是奴婢的错。”
周妈妈虽然气焰嚣张,但也知道能屈能伸,会看人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认错,演得一手好戏。
沈翎华冷冷地看着她们主仆二人,眼中全是厌烦,懒得看她们在这儿一唱一和的,淡漠地说道:“下人不得力,是得好好管教,既然她做不好厨房的差事,就让她去前院做洒扫吧。”
周妈妈抬头看向沈风陶,抓住她的衣袖,露出乞求的表情。好好的管事婆子去做洒扫,降了好几等,更何况厨房的差事油水大,而洒水扫地劳累得很,她怎么会愿意?
沈风陶面露难色,“这恐怕……”
沈翎华却不让步,笑道:“管家就要有个管家的样子,赏罚分明,恩威并重,这人这么跋扈,日后下人们都学了去可怎么办?”
沈风陶不能因为周妈妈落人口舌,失了人心,便硬着头皮说道:“姐姐说得是,就按姐姐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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