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倒了一杯水，虞弘坤坐在公共空间的桌前，看着窗外的路灯，回想起了那个逼仄的小型研究室，当时脏兮兮的窗子也印出了外面的树影和路灯。那时的江瀚洲开始接触医美，拉过深邃双眼皮的眼睛还有点儿肿，那嘴钢牙在亲吻中刮伤了她，她在紧张中忘了初吻的感觉，只记得满嘴的铁腥味儿。
想到这里她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似乎也尝到了一丝铁腥味儿。
其实江瀚洲不戴牙套也没关系，看江棹舟就知道那微微凸出的嘴巴无伤大雅。不知道是不是矫正过度，江瀚洲现在的牙齿内收得有些不自然，嘴巴也有些凹陷，不过因为下巴也做了调整，看起来并不奇怪。
她又止不住想起第一次去自习室的那天，他们真的在有些闷热的研究室里待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江瀚洲拥抱着她，两人在没有弹性的沙发上睡着了，睡得浑身酸痛。下楼交钥匙的时候，管理员神秘地拿出了什么东西，问他们需不需要。她没有看清，江瀚洲就匆匆买下，管理员还给了他们一杯热水。
那是一种粉色包装的两枚白色小药片，江瀚洲喂她服下一片，告诉她一定记得12小时后记得服用另外一片。这时她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心中百味杂陈，比起笑，她更想哭，于是几滴泪就控制不住掉下来了。
“欢欢，我们在一起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江瀚洲半蹲下来，抓着她冰凉纤细的双手，扬头认真地望着她，眼里的诚恳和情意让虞弘坤变得冲动，她使劲点头，两个人紧紧相拥。
之后江瀚洲带她去吃早饭，还说带她逛街送她礼物。早饭后她觉得头昏脑胀，非常难受，江瀚洲扶着她到了一家商场，坐在里面歇了一天也不见好转。看她这么难受，江瀚洲红着眼睛说都是自己不好，承诺一定对她负责，还买了一件漂亮的昂贵棉服送她，直到天黑才送她回到学校。
那天之后，虞弘坤对江瀚洲死心塌地。但看到江棹舟的时候难免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江棹舟光滑的脖颈上没有一星半点痣的痕迹，她的眼前却出现了两颗并排的痣。她开始变得割裂，她渴望再跟江瀚洲见面，甚至拼命把给她讲题的江棹舟幻想成江瀚洲，她却也恨江瀚洲，她的生活和心情都被打乱了，她饱尝了相思的苦果。
之后江瀚洲又找了她好几次，周末他们轻车熟路去自习室，其他时间就匆匆见一面，江瀚洲会给她带一些食品。虞弘坤更不想跟江瀚洲分开，她希望他们天天都能在一起。看到江棹舟的时候她生出了一丝怨愤，为什么她的同学不是江瀚洲呢，江棹舟这个无聊的家伙除了会讲那些枯燥的题又能为她排遣什么？每当这么想她也会讨厌这样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卑鄙？
那学期最后一次考试虞弘坤勉强进年级前80，而江棹舟跌到第13名。班主任看到江棹舟的分数脸色发白的同时，同学之间也出现了恐怖的传言。
恐怖自然是相对传言中的主角，制造和传播的只会觉得刺激有趣。当虞弘坤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是打扫户外卫生时听别班男生指点她说“小粉片”，她瞬间就想到了每次从自习室离开的时候管理员拿出的玩意儿，粉色的铝版里装了两粒白色的小药片，经常让她头痛头晕的东西。她被定在了原地，浑身发寒，动弹不得。接着就在对面的窗户上看到印在自己身后的人影，她不认识他们，他们露出了非常猥琐的笑。
从那之后，她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中午江棹舟照例给她讲理科，她心烦意乱，根本听不进去。看他们中午坐在一起，原先无人关注，现在大家的眼神都很露骨和怪异。她知道江棹舟被当成了这个糟糕故事里的男主角，为了方便和她见面，江瀚洲剪短头发还弄了一套校服，经常直接出现在校园里。如果兄弟二人不站在一起，怕是大家都会把他当成是江棹舟。
她知道这对江棹舟不公平，但她无法割舍江瀚洲，江瀚洲的出现点燃了她枯燥生活中的激情，让她眼里有了光、心中有了希望，也觉得能看到未来。江棹舟似乎没有察觉，他们已经深陷舆论的漩涡，尤其是这次考试后江棹舟的排名掉出前十，传言就像被坐实了似的，大家议论得更欢实了，而此时的江棹舟竟然一如既往的淡然。
虞弘坤放下水杯回到房间里，她又躺回床上，还是睡不着。她曾在见到江瀚洲的时候把他当成江棹舟，也这次看到江棹舟时瞬间以为是江瀚洲，高中毕业后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再遇见这对双生子，她的心情又变得十分复杂。
如今两个人没有那么相像了，所有人都能轻易区分他们，江瀚洲的脸跟印象中的像又不像，而江棹舟那张脸上还镌刻着她对过去的记忆。
她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了短暂的寒假，刚过年初八他们就开始上课了，上课的第四天又是考试，那次江棹舟第11名，排名刚下来两人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东西，啊？”班主任拍了拍桌上成绩分析表，“虞弘坤，你要是不想考大学了就尽情去浪吧，但你能不能不要祸害好学生？自从和你凑到一起，你看看你把人家耽误成什么样子了！”
“和她没关系。”
江棹舟开口了，这话说得极硬，让班主任愣了一下，旋即恼羞成怒地一把捏皱了桌上的表格，另一只手指着江棹舟的鼻子：“你别给我在这儿跩！你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了？不要想！我告诉你！今天也是正式通知你一声，从你的宿舍搬出去，你现在没资格住在那儿了！上学期我一直给你顶着，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午休的时候自己去找宿管，要住四人八人请便吧，明天之前把你的单间腾出来，我已经告知你了，否则后果自负吧！”
“好。”
简短的回答又是噎得班主任一时无语，然后转向虞弘坤骂了几句，无非还是要把虞弘坤从自己班刷出去这类话，指责她就是个害群之马。一直训话到打响上课铃他们才离开，两人都没说话，虞弘坤走在江棹舟后面，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接着当天中午就发生了一件惊动全校的事，江棹舟在宿舍楼里跟人打起来了。被拉开的时候他把对方摁在便坑里，揍得人家满头开花，连便坑的地砖都压坏了，他就抓着一块碎砖往人头上猛砸。他打人的原因是那个人当着他的面嘲笑虞弘坤跟他搞破鞋，还问爽不爽。
两人又被班主任叫走了，这次被叫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教务处和德育处的老师也在，连校长都到了。班主任的脸色非常难看，当着一众领导的面痛心疾首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虞弘坤自然不能说出自己跟江瀚洲的事，她很清楚承认了那些关系再按照目前事情发展的程度，她很可能会被开除。江棹舟缄口不言，无论校方怎么发问他都没有说话。
最后教务处老师叹了一口气：“你们是必须被分开的，按照现在的成绩，虞弘坤……”
“分吧，我换班，虞弘坤留下。按现在的调班策略，年级排名前90可以保留重点班的位置，虞弘坤虽然不拔尖，也从没掉出过90名。我研究计算机语言耽误了成绩，辜负当初老师们对我的培养和信任，浪费了优质资源，真正没有给同学做榜样的是我，我愿意搬出宿舍和换班，我应该受到惩罚。至于那些传言，是不是谣言难道老师们看不出来吗？如果再有人造谣，你们开除我都可以，下次我真的会把他们的嘴全部撕烂。”
虞弘坤望向旁边的江棹舟，他的嘴角还有一块淤青，说撕烂别人嘴的时候抬了抬手，他手里竟然还握着碎砖。碎砖把他的手划破了，半截袖管上都是正在干涸的血迹。
此时虞弘坤惊觉江棹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补齐了那三五公分的身高，已经和江瀚洲一般高了。此时她也有了强烈的冲动，比江瀚洲半蹲在她面前说要在一起的时候更强烈的冲动，她非常想紧紧拥抱身边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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