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医院。
“最好还是能通知她的朋友过来,高烧反复,比我想象的要麻烦。”
邵臣盯着旁边的仪器,脸色凝重。
半夜,苏以兮突然出现了呼吸困难,等他赶到时,人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
再出来,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顾诚之站在病床前,脸色平静的让人有些心惊。
“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护士模样的人站在门口,邵臣见状,瞥了旁边的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邵医生,这是刚才顾先生给我的电话号码,这位小姐我们已经联系上了,她说现在马上过来。”
邵臣接过她递过来的纸条,上面有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笔锋锐利,是那人的字迹。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就是刚才,你进抢救室之后。”
“好,我知道了。”
邵臣把纸条折起,脸上若有所思。
苏以兮的东西都在护士那儿,今晚好像没有人打电话过来。除了他和顾诚之,似乎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这个电话号码……
冬天的夜,似乎格外漫长。
之后,邵臣又被叫去处理了几个病人的突发状况,回到办公室,已是凌晨四点。
推开办公室的门,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心中一紧,刚要开口,刚才给他纸条的那个护士气喘吁吁地从走廊上跑过来:“邵医生,苏小姐的那位朋友来了,现在在病房里。”
邵臣略一迟疑,瞥了一眼窗前站着的人,心下一片明了。
“请她来我的办公室。”
“好。”
见苏以兮没事,邵臣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他走到办公桌前,一只手轻轻松了松胸口的领带:“进去休息会儿吧,这里不隔音。”
邵臣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小套间,供他平时休息用。顾诚之的意思他知道,他只是有些感慨。
这么费尽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
护士带人过来时,邵臣正在往茶杯里倒茶,他抬头瞥了一眼,脸上顿时一片惊讶。
“宁然?”
来人一身黑色大衣,脚上蹬着一双过膝长靴,身材高挑,一头栗色卷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下颌埋在围巾里。
她素着一张脸,脸颊浮肿,身上隐约还带着一丝酒气。跟苏以兮的清冷沉静不同,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肆意的张扬与妩媚。
宁然,宁氏集团的千金,旗下珠宝生意遍布全国,留学回来后回母校做了美术老师,私下经营着一家特色咖啡馆。
她比他小两岁,两家有生意上的合作,因工作关系虽平时来往不多,但也算知根知底,从小熟识。
休息室里顾诚之站在窗前,双手插兜,听到两人认识,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
“她怎么样?”
宁然神色紧张,她快步走到邵臣跟前,一手撑着桌子,语气急切。
“嗯……不是太好,不过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还需要观察。”
邵臣沉吟片刻,慢慢开口。
“什么时候会醒?”
“不确定,快的话今天早上就可以。”
“呼……”
宁然听完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把包随手扔在桌上,伸手摘掉脖子上的围巾。
“吓死我了。”
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脸心有余悸。
邵臣给她倒了一杯茶,她伸手接过。
“你是在哪儿遇到她的?”
“相亲。”
邵臣想也不想,语气平静。
“相……”
宁然抬起头,脸上一片难以置信。
“怎么,跟我相亲……很奇怪?”
邵臣低头喝了一口茶,接着道:
“结束时她突然昏倒,我看情况不对立马把她带到了医院,回想起你和她一个学校,就试着让护士给你打电话,怎么,你……?”
宁然没有说话,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捧着手里的茶杯,脸上神色变幻,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袁主任介绍的?”
“是。”
袁主任,就是邵臣在师大的那个亲戚,宁然能联想到是她,并不奇怪。
毕竟,这个女人一向跳脱且聪慧。
“水土不服加免疫力低下诱发了此次冷空气过敏,这不是第一次,她以前应该也出现过,这次比较严重的原因是引起了并发症,我在她车上发现一种药,这种药主要依赖进口,对头疼有很好的镇定效果。”
邵臣边说,边观察着她的反应,宁然神色平静,好像对他的话并不惊讶。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只要病情不反复,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邵臣接着补充。
“有你在,我当然不需要太担心,只是……”
她拉长了声音,身体后仰,整个人靠在座椅上,语气有些疲惫。
“我曾信誓旦旦地向某人保证会好好照顾她,可这才一天,我就把人照顾到了医院里,若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她和平常一样乖乖地在家睡觉,也怪我,今晚忙昏了头,忘给她打电话。”
宁然有气无力,表情有些懊恼,她伸手捏了捏酸痛的额角,脸上一片自责。
酒精和意外让她有些头疼欲裂。
邵臣见状,从抽屉里摸出一盒药,取了一个杯子倒了些开水递到她面前。
“吃两片,解酒的。”
宁然皱着眉伸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你跟她……很熟?”
邵臣坐回座椅上,接着之前的话题。
“嗯,未来小姑子呢,你说呢?”
宁然瞥了他一眼,仰头吞下手里的药片。
这回轮到邵臣一脸愕然。
“小姑子?那她是……”
“嗯,周逸之的妹妹,确切来说是……表妹。”
周逸之,宁然的未婚夫,北城一家律所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政法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才华横溢,风度翩翩。
知道苏以兮没事,宁然渐渐没有了先前的紧张。
“她从小在周家长大,父母双亡,七年前好像发生一次车祸,很严重,头部受到重创,好转不久全家就搬去了英国,之后一直在英国接受治疗,半年前一个人突然回了国。”
说到这,宁然的语气突然有些复杂。
“具体什么原因我大致知道,只是……那次车祸给她留下了很大的后遗症,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这些年来她经常习惯性头疼,长期服用一些止疼药,周逸之说她忘了许多事,让我不要在她面前刻意去提从前,他在师大附近给她租了一间公寓,离我的咖啡馆不远,出差前他让我好好看着她,可……”
“一直以来他都很宝贝他这个妹妹,要是知道她现在这样,呵……”
宁然脸上有一抹自嘲。
邵臣闻言,面上有一瞬间的怔愣,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休息室,心下渐渐一片了然。
“不管怎样,今晚都谢你了。不过,袁主任那……”宁然抬眼看他。
“放心,我来处理。”
苏以兮是学校的新人,人多口杂,不管什么事,在领导面前留一个好的印象,很有必要。
之后,邵臣和宁然又去病房里看了一眼苏以兮的情况,宁然不放心,决定守在病床前等苏以兮苏醒,邵臣安顿好一切之后,回到办公室,外面已有亮光。
里面的休息室里早已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只余地板上半截烟头。邵臣看着轻轻叹了口气,推开窗,外面晨光熹微。
医院,地下停车场。
顾诚之坐在车里,周遭一片寂静。他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伸出窗外,指间夹着燃了半截的香烟。
一夜未眠,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疲惫。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他瞥了一眼,这是他的私人号,很少有人这个时间点打来。
“喂?”
嗓音平静,带着些低哑。
“顾先生,它不行了!”
电话那头,一个焦急略带沉稳的声音。
顾诚之捏着电话的手突然有些僵硬,他挂断电话,脸上有片刻的沉默。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从医院驶出,不多会儿,在郊外一家高级宠物医院停下。
门口,早有人等着。
“本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可以自己吃进去一些流食,可是今晚不知怎地,它趴在那一动不动,后半夜工作人员发现它全身抽搐,马上作了紧急治疗,可是作用……好像不大。”
顾诚之站在工作区外,透过玻璃看着手术台上的一只狗,它微阖着眼,似乎也在看他。
它的身上插满了管子,不管工作人员怎么刺激,它都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这个样子,像极了某个人。
有些扎眼。
“打开门。”
顾诚之声音平静。
“这……”
旁边的人听了有些犹豫,但也不敢怠慢,找来一件防护服让他穿上,结果他看都没看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手术台旁,顾诚之看着这条正在流失生命力的狗,七年过去,它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热忱和活泼。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她回来了,你确定要放弃吗?”
许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这只狗在他的抚摸下渐渐睁开了眼睛。
它已有十年寿命,在狗中已算是高龄。
“她欠你一个答案,你不想亲自去问她吗?”
像是能听懂他的话,这只狗轻轻呜咽了一声,它慢慢转过头,蹭了蹭他的手。
旁边的人看得惊异,但无一人敢出声。
七年过去,物是人非,有些人和有些事一直停留在原地,不愿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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