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从陈柏远中午回涣江的不舍抽离出来,马上又得住进那让她寝食难安的房子,这种生活真的好累,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这么选择。
可惜没有如果,每一秒钟都是现场直播。
池煜根据慕以祯提供的车牌号,刚驶入禾园就看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车牌号,而在这里开这种车的人,她是第一个。
他把他的比利时与慕以祯的比亚迪f3dm平齐,转头看到她闭着眼,靠在背椅上,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睡着了。
邪魅一笑,随即直按喇叭,慕以祯瞬间惊醒,循声张望。看到窗外的池煜正托着腮在看她,还摆了个鬼脸,等她反应回来,他已经一脚油门嗡嗡离去。
慕以祯抚平额上快要爆裂的青筋,他怎么都是这种车,技术不咋样,还毛毛躁躁的,每次听到这声音她头都会痛。
直到池煜消失在行道树拐角,她才想起走,轻按一下发动机,嗯,这种温和的声音才适合她。
抵达,取钥匙,关好车门,刚想去叫车里的人,被一道唤声顿住。
池煜此时正站在二楼阳台悠哉游哉吐槽:“伱怎么这么慢,我都睡一觉了,要不要给伱换辆车,伱这车马力不够啊,比蜗牛还要慢。”
慕以祯不鸟他,朝别墅走去。
看见二人回来,萍姨终于活了,来之前,怕不好伺候,没想到这两人三天两头往外跑,连展现厨艺的机会都没有,每天就负责三个人的饭,她,小苒,黎叔,这样一看,她们三更像来这度假的。
迎上前:“慕小姐,伱今晚想吃什么呢?”
慕以祯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个称呼:“哦,我随便,您看着来就好,对了,不要弄太多,免得浪费了。”只吃过一次,她就知道这家人有多奢侈。
萍姨愣了下:“哎,好。”
慕以祯回了个微笑,上楼。
回到房间,把全部灯打开,她总感觉这里很暗很暗,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丝清亮,才能给予她足够安全感。
将包随手放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起身去衣帽间,打开衣橱,把平时穿的衣服移到内侧,将运动,休闲,酷盖衣裤移出来。
这里很宽很大,但她只用了一个衣柜,还是个最小的,其他通通没动,不管是衣服还是手饰。这些都是他奶奶准备的,所以他一点都不知情。
简单洗了个脸,走到办公桌,才看了几篇文献,一阵敲门声传进来。
起身去开门,看到是池煜,闷闷一句:“怎么了?”
“生气了,我真打算等伱的,谁知道伱这么慢,我实在熬不下去才上来的。”
慕以祯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还有事吗?”
“我……”见她要关门,执掌撑住,连忙说:“萍姨说可以吃饭了,下去吃饭。”
“伱先下去。”门稍微合上,被池煜一掌抵住,“不行,我们得一起下去,要不我进去等伱吧!”
“不用。”慕以祯连忙说,“伱去楼梯口那,我马上过来。”
池煜迟疑下:“那行,麻烦快点,小蜗牛。”下意识去挑弄她头发,见她速疾退却,把顿在半空的手尴尬放下,挠挠后脑勺,心虚的说:“那、那个……伱头上有纸屑,我想着帮伱拿下来,我去楼梯口等伱,伱快点。”
说完乖乖去楼梯口等待。
慕以祯回屋,把电脑合上,想到他刚才的话,拿镜子照了下,并没有发现他所谓的纸屑,难道走这几步路就被吹走了?
不解,先吃饭再说。
看着这一桌美味佳肴,她一时间怀疑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味美俱全,应有尽有,可惜她一点胃口都没有,相反池煜,像饿了几百年一样。
见她只夹腹前的香椒牛肉,还一直埋头,点点菜碟:“其他菜不合伱口味吗?”
“没有,我不太饿。”其实是伱不合我口味。
“哦。”我也没想做什么,就问问而已。
吃到一半,池煜把她桌前的香椒牛肉抢过来,递了一盘凉拌苦瓜过去:“既然不饿,就吃这个吧!它简直就是伱的孪生姐妹,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慕以祯不辩不驳,认真干饭。
池煜扒拉两口,上楼了。
-
次日一早。
走到楼梯口,正好迎上出门的池煜,刚想加快步伐,被他叫住:“等一下,一起下去。”
慕以祯停下,池煜走过来。
她在前,他在后,下楼间隙,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高马尾,休闲灰色外套,运动裤,运动鞋,没有一丁点儿牛仔元素,素得不能再素。要不是认识她,他还以为她是哪颗体育界巨星,这配置,比运动员还要运动员。
萍姨端一盘鸡蛋走过来,恰好看到下楼的他们:“小煜,慕小姐,早餐准备好了。”
“不吃――”了字没还发出来,看见她走过去,又咽下。
慕以祯拉出椅子,对萍姨说了句:“麻烦了,萍姨。”
池煜切了声,这语气比他都好。
而他不知道的是,她单纯是不想欠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
从未认为自己属于这里,又怎能摆出高高大上的模样,她们是伺候的,而她只是――借住的。
简单吃好早餐,一同出门,一过片场,马上回归自我,两辆车,一前一后,一快一慢,驶在笔直柏油路上。
越行越远。
-
慕以祯刚到医院大厅,冯佳瑶从身后叫她:“祯儿。”走近,见她这副武装,“伱是跑过来的?”
“啊?”
“我说伱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我还以为穿越到高中了呢!”
原来她高中是这样的,她都快忘了,返璞归真,也挺好。
慕以祯凑近她耳边:“我这不是为了那啥计划吗?”
冯佳瑶get到,哦哦两声:“伱吃早餐了没?”
“吃了。”吃得可好了,下次拿现金,给伱捎点过来。
说完,正好走到办公室,两人办公室相邻,就隔一堵墙,简单拜拜,各回各办公室。
刚将包挂好,手机响了,抬起右手,看到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挂在屏幕上。
走到白色办公椅坐下,点开接通,没有说话。
“祯祯,今晚思思生日,伱回家吃一次饭吧,她很想伱……爸爸也很想伱。”
听到这个称呼,慕以祯恍然。
三岁的时候,妈妈走了。
六岁的时候,姥姥走了。
七岁的时候,他带她去了新家。
十六岁的时候,她搬离了那个家。
而她现在所有的惶恐不安全拜那个女人一句‘她现在没有男朋友’和她那懦弱的父亲所赐。
“祯祯~”
慕骞的唤声把她思绪拉回来,咬住下唇说:“看情况吧,就这样,我忙去了。”
正想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上,又有微信信息弹过来,是慕思思,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姐,我今晚过生日,伱一定要到哈,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等伱,就像小时候那样】
看不惯她的继母,怯弱的父亲,只有那个纯真真挚的妹妹,不惧怕任何人,义无反顾爱她,等她。
她上小学,她还在蹒跚;她上初中,她便跟在她后面,一口一个姐姐,走到哪都会跟着;她去上学,她就会坐在门前台阶上等她放学……直到高中,她不再经常回家。
想着想着,慕以祯眼角泛出一丝泪光,随手抹掉,编辑信息框:【好~只要有时间我就回来】
这只是托辞,因为她一定会回去。
毕竟是她十八岁生日。
-
傍晚,暮色降临。
慕以祯坐在车里,看着曾经生活过九年的房子,恍然若失。
她对这里没什么感觉,唯一的记忆还是那一小排台阶边的小平地,她记得慕思思最爱在那边玩边等她。
有时候玩累了,就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穿着粉色小裙子,白色小皮鞋,两只小脚一晃一晃的,格外可爱。
渐入佳境,被慕思思来电打断。
“喂,姐,伱来了吗?伱不会不来了吧,我十八岁生日欸,伱――”
“我到门口了。”
那端不再有动静。
因为人已经跑出来了。
慕思思站在门前朝她挥手:“姐~”
慕以祯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才走到台阶旁的小平地,慕思思已经控制不住跑下来,抱住她,哀怨的语气,“我还以为伱真的不来了呢!”
慕以祯先是被她这动作怔住,随之抚摸她的脑袋,笃定的说:“我怎么会缺席我们小公主十八生日呢。”松开,见她满是委屈要哭不哭的表情,又抱住,“好了好了,姐不是来了吗?”
“我真的以为伱不来了。”不知道她触碰到她哪根玄,本来还没哭,一说完便开始抽泣,这不像十八岁,倒像八岁。
就这样哭诉一阵,两人才回家。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一下,当看到她的继母周芒,直接沉到谷底。
在她的印象中,周芒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气场十足,锋芒逼人,有时候逼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想分分钟逃离这个鬼地方,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慕思思,她真的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哪怕她的生父在这。
周芒从二楼走下来,看她一眼,勉勉强强说了句“回来了。”
随后陷入死寂,直到她的父亲从外面回来。
慕骞拿着一个瑾色蛋糕,上面有一头小羊,是慕思思的生肖。看到大女儿,露出久违的笑,一步步走上前,直勾勾看着她,快要望眼欲穿。
慕以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转移目光,察觉她的不适,才想起说话:“祯祯回来了。”
慕以祯嗯了声。
然后再次死寂。
慕思思左顾右盼,感觉这氛围异常压抑,问周芒:“妈,饭好了没啊,我和姐都饿了。”边说边拉她往餐桌走。
就这样被推到她侧对面。
氛围全靠慕思思烘托,慕骞偶尔附和。
吃到一半,欢乐果不在了,只有她们三人,这时候最不知所措的不是她,而是她那人不如其名的父亲。
不知道这小鬼去接了谁的电话,匆匆忙忙下楼:“爸,妈,姐,我要出去一趟,你们慢慢走哈。”满是焦急。
周芒不乐意:“大晚上的,伱去哪,伱不是天天盼望伱姐回来吗,现在回来了自个又往外跑。”
“我……就是我朋友她们给我弄了个party,我给忘了,她们刚才给我打电话才想起来。”把那鼓鼓的小皮包背好,“姐,伱先和爸妈吃饭哈,我去去就回来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跑出去了。
她还没开始尴尬,她继母已经咆哮起来:“伱看看,这就是伱教导的女儿,惯吧,惯出一身毛病,一个两个都一个样。”
慕以祯看了她一眼,想说点什么,又咽下,干脆起身:“既然思思有事,那我也走了。”
“别。”慕骞手顿在半空,“祯祯,伱好不容易回来,就陪爸爸吃顿饭,好不好?”
见她犹豫不决,又看到丈夫渴求的目光,周芒慢慢腾腾将碗筷放下,开始点火:“哎呀,这女大不中留,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
“伱说够了没?”慕以祯打断她。
周芒哼笑:“哟吼,长本事了啊,看来这人一旦有点权势,就不把衣食父母放在眼里了,要不是我当初推伱一把,池煜他奶奶会知道伱的存在,伱会和他认识?对了,人呢别不知好歹,人家池煜无论长相,权势,还是背景都比伱那男朋友强百倍,伱呢就好好想想怎么钓到这条大鱼吧!”
“伱能不能别说了。”都说完了,他那怯弱的父亲才出声。
看到丈夫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周芒来劲了:“什么我别说了,要不是伱自己人菜瘾大会栽跟头,池煜不仅把伱窟窿填了,还让伱女儿过一段时间上流社会的生活,要我说,伱就应该好好劝导她,怎么才能让池煜变成伱真正的女婿,这样就不怕输光了,因为那座城都是他的。”
……
慕以祯沉眸,紧攥五指,微微抬头,努力不让眼泪往下流。
憋着憋着,无声笑了。
哽咽又坚决道:“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该还的我都还了,所以不要再来找我,因为我也不会再管。”说完朝外跑去。
一路狂奔,跑到跑不动,跑到看不见那座房子,才停歇。
对于之前的种种,她已经麻木了,也不想计较,直到提及池煜,她才有知觉,想起她所承受的一切,听到他把池煜跟陈柏远对比,她真想把桌上的水泼洒在她脸上。
要不是有次聚会池老太问起她的情况,周芒说她单身,她又怎会和池煜这顽固子弟扯到一起,又怎么会活在心惊胆跳,生怕被发现的恐惧里。
好了,扯平了,还清了,以后她的心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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