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墙角避人处，两人相对而立，愧疚和自责让他不敢直视眼前的女孩儿。
娇滴滴的神仙小姐姐因为他的罪过变成了苦菜花，此情此景真是没法面对。
看江渔已停了泪，情绪平稳了些，方小心翼翼的，“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只要我有，一定竭尽全力！”
回不去了，那就先顾好当下呗。
见程堰一点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江渔心里舒服了些，且她现在除了满脑子吃的，什么也想不来。
跟祸头子也没什么形象要顾，江渔很直接的，“我饿！每天就是籼米加水煮菜，中午连水煮菜都吃不上，都是菜汤，我都怕我要再死一次了。”
料到她日子糟糕，可都八零年了，吃不好日子紧可以理解，可吃不饱他很吃惊。
细看才发现她瘦的真就是一副骨架在撑着，这根本就不正常。
昨晚上他就接到程克庸打到学校里的电话，说是今天晚上要请沈淑云和她的两个孩子来家里，大家一起吃个饭，再彼此了解下，让他周六最好早些回去。
可现在，找到了江渔，多年的执念有了补偿的机会，别的就只好先靠后了，还是先给江渔吃顿饱的才是最紧要的正事。
才三点半，学校食堂也没开，不过也难不倒他。学校西门那边的街边巷子里，十月开了家小面馆，什么时间去，都有吃的。
明州市里，这会儿个体店铺刚开始零星冒头。面馆是学校附近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私人店铺。面对的是师生，就是以实惠经济为主。
不过哪里都有宽裕的主儿，店里也有最高规格的大排面，两大块盖住碗面的大排，是给有钱人的选择，就比如程堰每次来必点这个。
也因此，店里老板夫妻外加帮忙的女儿，对他印象格外深刻。每来，会得到格外殷勤的服务。
可今天，看到他领着个看就和他不是一路的黑瘦丑穷的丫头进来，还当他是不是被人讹上了。
看他要的还是一份他必吃的，才按下好奇，没有多嘴。
可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却完全迷惑了他们。特别是老板的女儿，看的是咬牙切齿的，几次要上去，被她妈死拉住没让。客人的事，哪有他们插手的余地，那等于是要赶客。
一大碗热腾腾的大排面，一份佐面的麻油烫青菜端上来，江渔眼就直了。
程堰从筷筒里拿出筷子递给她，温柔中带着小心，“你现在这个样子，大油大荤的可能受不住，先吃着，等养一养，我再带你吃好的。”
江渔接过来，动筷前才想起就点了一份儿面，“你不吃吗？要个碗分下吧？”
倒不是体贴仇家，而是怕一下给人吃跑了，她再没了改善生活的地方。还是细水长流才好。
“你吃，不用管我。”程堰把面碗又往她面前推了些。
再不会客气，江渔开始一口一口的扒面。汤鲜味美，面筋道，巷子里的小面馆竟有不俗的手艺。
看她只埋头吃面，程堰又拿双筷子，给她往面碗里码青菜，“配着吃更好吃，这是他们家的招牌吃法。”
对各种菜叶子已经生理性反胃的江渔，却不过，挑起一根勉强和面一起吞下，然后她眼亮了。
真的是配着面更美味，江家和学校里的水煮青菜不配与之相比。
面吃了大半后，她才开始享用里面的两大块大排。应该是提前喂料酱好的，香浓味足，不油不腻，江渔边吃边不由满足的点头。
对面的程堰就看着她，把那么一大海碗面全吃了，连点汤都不剩。
虽然吃相不粗鲁，可也真的谈不上好看。
眼前的黄毛黑丫头，一丁点也和明大校园里的女神大美女江渔联系不到一起。
越看他越觉着自己好罪过，他这怎么赔好像都赔不起了吧？
不是饭点，老板家三口的眼神又一直明着暗着的往两人身上瞅，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吃了那么多，程堰也很担心她再闹肠胃，赶紧结了账，准备拉着她边消食边问问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一碗面加一份菜，总共是九毛钱。看他眼都不眨的花处去，江渔心里安定了很多。
那可是她一周的饭钱和公交车钱啊！这是不是说明他经济条件很好？她往后是不是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虽没什么亲近的动作，可那种熟识是掩不住的。可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老板女儿气不过爹妈刚拦着她不让问，对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埋怨起来，“小程心好，什么要饭丫头也好心管，这赖上可就甩不脱了。你们不说，为啥不让我说？”
被她妈一把揪过去，“说别人先看自己，你也没比人强多少。小程你就别掂记了，那就是赖□□想吃天鹅肉。”当妈的还能不知她那点小心思。
被揭破了，也没脸，人摔门进了里间，店里才重归安静。
外面压马路的两个人，这时才互相交待起各自的境遇。
知道江渔在江家的艰难处境，程堰更自责了。
而知道程堰是穿到了七年前，在农村也过了五六年比她现在还糟的苦日子，江渔就平衡了许多。
对他现在成了大户人家的少爷这事，也没觉着眼红不能忍了。相反还有些庆幸，要是两人都是泡在苦水里的穷日子，那就是找到了也是相对哭穷。哪有现在有富裕帮她更好。
毕竟是害过她的人，怨念难消，嘴上她是说不来好听的，“知道你为什么一下子多往前去了七年吗？就是你害了我要受惩罚的。”
程堰现在对她是有无限包容，就再难听的都会觉着她有理的。
“我也这么想的，要找不到你，我会一辈子心难安的。”
这么良好的认罪态度，江渔也着实没跟人恶言相向过，再多的挖苦也不会了。
冤有头债有主，找到人了，还积极赔偿一点没有讨价还价的，就已经大善了。
学校里用饭票，程堰身上一般每周只装五块的现金，就足够他一周的各种临时开销了。
他也没啥花钱的地方，因为是北方人，习惯了面食。明州地处南方，食堂里的主食以米饭为主，杨记开了后，他就时不时出来去刚那家面馆改改口味儿，解解馋，平日的现金基本都花在这里了。
这周算今天他来吃了两次，兜里翻翻，还剩三块两毛钱，留了两毛等会儿坐公交，剩下的三块他全上交了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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