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家都落座,聚会正式开始,夏扬习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处于一种怎样尴尬的境地。
首先,他与在座任何一位客人没有半点认识,除了与其中一些人在情人节那天有过一面之缘。其次,这些人都是易如打架打出来的朋友,自己呢?被揍出来的朋友吗?他们聊得大多是谁谁谁又在哪揍了谁谁谁,或者被谁谁谁揍了。夏扬习不认识,也完全接不上话。
再者说,若是像青刀和易意这样是易如的家人,大家还会时不常的抛些话题给他们,免得他们觉得无趣。但没人知道夏扬习是易如的什么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搭话,于是他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整个聚会中,最边缘化的那个人。
一桌饭菜大多是易如掌勺,依旧是色香味俱全,一群人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可夏扬习却是食之无味。终于等大家都吃完饭,他借着洗碗的机会,从客厅里溜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易意端着另一部分餐具走进厨房。
“扬习姐,你不过去跟他们一块吗?碗我来刷就好。”女生关心道。
夏扬习摇摇头,兴致不高的样子。
“可是他们在送礼物耶,你那么大一个礼物藏我那儿,不打算送出去吗?”易意继续诱惑他。
夏扬习有些犹豫,他的确是没有心情面对外面那么大一群人,但今天终归是易如的生日,他做这一切不也就是为了让易如开心吗,又有什么好纠结的。于是他洗了把手,摸了摸女生的头,去取他的“大礼”。
当他把礼物提在手里,又开始惴惴不安。不知道易如会不会喜欢?而且当着大家的面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是不是不太好?虽然他已经在原包装外,套了一个不透明的纸袋子。
远远的看着被众人簇拥着,收礼物收到手软的易如。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暗恋隔壁班男神,想递情书又有点害羞的小女生。不免为自己此刻的心境感到好笑。
“易如,生日快乐!”
夏扬习笑着走到易如面前,将一个大纸袋子递给他,“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礼物,好好珍惜哦!”
易如接过沉甸甸袋子,匆匆瞟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没有拿出来,更没有拆开,只是轻轻道了句:“谢谢。”
身边的男生们看到有人送了这么大一个袋子,都好奇的探探头,想看一眼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的直接向易如询问。然而易如只是摇摇头,随手将袋子放到那一堆礼物之中。
看到这一举动,大家也倒失了兴趣,毕竟易如并没有把这份礼物特殊对待,想来应该是没什么特别的。
多么的一视同仁呀,夏扬习心想。
他看到易如对待自己礼物漫不经心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像是告白失败的小女生,只是没有什么伤心难过,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也许他就不该在这时候把礼物送给他,而是应该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是最好的。
客厅里的人们开始喝酒,夏扬习也拎了两瓶,坐在院里的石桌旁。与其坐在人堆儿里尴尬,不如有点自知之明,选择一个人独处。哪怕看上去孤单寂寞,倒也乐得自在。
他看着一群人围着易如,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只想上去把那些人都扒开,告诉他们“易如是我的,你们都离他远点”!
可终归,只是想想。
之前他隐约的觉得,易如对他是有些不同的。但此时此刻,他又不得不承认,在易如眼中,他和那群人没有区别,和肖默没有区别,都不过是朋友,是兄弟。所谓的“不同”,恐怕只是他的错觉与自作多情罢了。
一直以来他都像飞蛾扑火,上赶着找罪受,碰了一鼻子灰,就要心灰意冷时,却总会被易如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温情与关照,拨撩得又重新了充满斗志与希望。他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越陷越深,几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易如看上去,却还像初见那般的冷静。
好似两人同行,本是并肩向前,却因夏扬习太过心急,早已匆匆走过那根名叫“兄弟情”的红线。待他回头看时,易如却没有跟过来,堪堪站在那红线后面,死活不肯迈出那一步,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夏扬习茫然不知所措,他拽不过来易如,也不愿再回到红线以后。两人都想让对方来到自己这边,可谁也不愿妥协。尴尬的局面,甚至让两人不能再次站在一起。
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夏扬习一个人在石桌旁,不知喝了多久。只记得身边的人走过了一拨又一拨,四合院里渐渐安静了,抬起头,不算晴朗的天也能看到一两颗星星了,然后自己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送走客人的易如回到院里,见到在桌上熟睡的夏扬习。悄悄走到他身边,嘴角不由露出了笑容。
这般安静的夏扬习,实属难得。
他看着男生恬静的睡脸,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似乎还流着点口水。他回想起这张嘴吻在自己脸上似的触感,又突发奇想,如果吻在这嘴唇上,会是……
易如猛的甩下头,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察觉自己最近对夏扬习的态度有些不同。但他将这种“不同”归结为,他知道了夏扬习的性向,也知道了夏扬习喜欢自己,种种心理暗示使他把夏扬习划归到一个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区域里,而导致的。
易如的心情有点乱,他正准备离开,却见夏扬习悠悠转醒。
夏扬习睁开染着些醉意的双眼,定睛去看身边的人,笑了。
“小如如,你来啦~”说话拖着长音儿,笑得有点傻,“来,坐下陪我再喝两杯!”
易如站在那儿想了一会,没有拒绝。
他又拿来了一个杯子,坐在夏扬习对面。拿过酒,给自己倒满,在夏扬习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随即一饮而尽。
而夏扬习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无意识的摇摇头,单手撑着下巴,整个人瘫在桌子上。他好似很欣慰,一天下来能有这么一段时光,两个人单独相处,聊聊天。一双眼睛就像是粘在易如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够。
易如被他看得,只感觉刚才喝得酒有些上劲,想赶快去喝碗醒酒汤或者冰镇饮料。
“小如如,祝你生日快乐!”夏扬习突然高声喊道。
易如哭笑不得,“你不是刚才说过了。”
“不一样!”夏扬习有点不高兴,一根手指指着对方,含糊不清的说着:“这是只说给你的……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好好好。”易如拿这酒鬼没脾气,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喝了多少,说话间都能闻到他嘴里的酒气。
夏扬习趴到桌子上,头凑到易如身前,仰着头,轻声道:“小如如~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昂~”
易如却不由自主的往后坐了坐。
“我喜欢你!”说完夏扬习顿了顿,脸上有些茫然,似乎忘了自己该说什么,想了一会,接着说:“嗯!不是兄弟之间那种喜欢,是想和你上/床的那种喜欢哦!”
易如:“……”
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易如扶着夏扬习的肩膀,将他摁回自己的座位。
“别喝了,你醉了。”
“哈哈!”夏扬习傻笑了两声,“我醉了?是呀,我早就醉了……”
他收起笑容,渐渐的,眼睛里盛满了解不开的疑惑,看着易如,问道: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你也喝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没醉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醉呀……”
易如一时间分辨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他低下头,回避那渴望答案的目光,沉默着没有回答。
夏扬习有点累,不想再追问下去了。他双手用力撑着桌子,颤颤巍巍的让自己站了起来。
“我睡觉去了,再借你家床用一晚。”
说着,他晃晃悠悠的朝东厢房走。
易如跟着起身,要去搀他一把,“我扶你过去吧。”
“别,”夏扬习一挥手,稍稍侧过脸,笑着说,“醉酒可是会传染的,你离我太近,小心染了醉气去,那可就不好了。”
夏扬习笑得灿烂,易如却看得刺眼。
他坐回凳子上,看着头顶的那盏泛着黄光的小灯,不知道想什么,有些出神。
易意收拾好东西后,看到哥哥在院子里坐着发呆。从屋里拿了条毛毯,走到他身边,轻轻盖在他身上。
柔声细语地提醒:“哥,早点休息,你也喝醉了吧。”
“我没醉!”易如突然大喝一声。
女生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易如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站起身,将毛毯脱下裹在女生身上,又摸了摸女生的脑袋,叹了口气,“抱歉易意,我喝得有点多。要不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没事的,也没醉。”
说着,他又坐了下去。
“我没醉,我没醉……”
他一遍一遍低声念着,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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