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r中的大多数学生来说,是煎熬的两周时间;而对于在床上待得快发霉的夏扬习来说,是无聊却又幸福的的一段时间。
无聊是事实,每天除了固定的时间能坐着轮椅出去晒晒太阳,剩下的时间都要在床上百无聊赖。幸福是因为易如,夏扬习仿佛认识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易如,他温柔体贴,事无巨细,只要跟他有关的事情全都亲力亲为。
然而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让夏扬习觉得是易如有多爱他,而是易如在补偿他。
所以他在感受甜蜜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好像一切都不真实。
从刚住进医院,沉浸在被易如“告白”的喜悦中,到渐渐冷静下来,再到发觉易如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告白”,只是说“重新开始”,而这段重新开始的感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却是不得而知了。
以至于两人除了在第一天有一个半赌气的吻以外,再没有什么更深的接触了。
易如一手扶着夏扬习的后背,一手穿过他的腘窝,将他从床上打横抱起,再轻轻放到一旁准备好的轮椅上。
这就是两人这几日,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也难得发生的“亲密”接触。
薛小美推着轮椅朝外走,随口问道:“你出院了去哪儿?”
还没等夏扬习回答,易如便道:“去我家吧。”
薛小美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肯定是不能让夏扬习自己回家住,回她家的话,家里有长辈,自己又是女生,肯定有诸多不便;去易如家的话,应该会方便不少。
而且两人刚把关系稍稍理顺,更是要趁热打铁,顺水推舟。
于是一行人就把夏扬习打包送到的易如家。
夏扬习转着自己的轮椅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到中央那棵枣树上已经开满了嫩黄色的小花,不由心生感慨:原先自己那么千方百计的想要住进来,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和易如“同居”,这其中的心路历程恐怕只有他能知晓。
只是,终于达到了目的,他又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面是患得患失,一方面是怕易如终归无法接受这样“另类”的感情,不过是出于让自己受伤的愧疚而做了这些。
易如走到他身后,推着轮椅,“晒不晒,回屋吧。”
夏扬习点点头,突然开口:“我想明天去剪个头,”他揪了揪已经垂到肩膀的碎发,“这么些天也没工夫打理,有点儿太长了。”
“我给你剪吧。”易如说。
夏扬习笑了一下,“你?”他转过头看着易如的“劳改头”,实在不敢恭维,“拉倒吧,你先把自己头发捯饬捯饬吧!”
易如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解道:“我头发怎么了,这也是在外面剪的。易意头发从小就是我剪。”
听了这话,夏扬习也犹豫了下。
比起易如的发型,易意的真是好太多了,但仔细想想她一般都是扎着马尾,也实在看不出啥。不过他也就是剪短一点,应该没什么难的吧,便答应了。
易如将轮椅推到书桌前,去取了剪头用的工具。工具倒是很齐全,各种剪刀、夹子码了一溜。
见这架势,夏扬习也安心不少,只提醒了一句:“别给我剪太短哦,差不多到脖子那儿就行了。”
易如笑了笑,抖开一张白色的围布,系在夏扬习的脖颈。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从他肩膀上伸过去,拿起桌上的剪刀,另一只手撩起男生的一绺头发,干脆利落的剪了下去。那撮头发就轻飘飘的落到地上,没有半分声响。
房间里一时安静极了,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
但夏扬习并未觉得尴尬,反而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恍惚。
冰凉的剪刀时而触碰到他的脖颈和耳后,引得他一阵轻微的战栗。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那一处,他感觉到易如温热的呼吸喷到自己的皮肤上,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今夕何夕。
仿佛两人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而是已过耄耋之年的老人,日子过得平淡,却仍能在闲暇为彼此剪剪头。
夏扬习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易如拿着一个小刷子,将他脖子上的头发渣都扫干净,他才清醒过来。
“剪完啦?”
“嗯。”易如应道。
头发不再糊在脖子上,很是清爽,但是……
夏扬习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你给我剪了多短?!”两只手摸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慌张,“把镜子给我!”
易如的房间自然是没有能活动镜子的,他从易意的房间里拿了一面。
夏扬习接过镜子,看到镜子里的人,瞬间傻了。他想要的长度是和平时一样,大概到脖子中部或者再往下点,而镜子里的男生,头发只堪堪盖过耳朵,看上去比往日清爽利落,但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他已经三年没剪过这么短的头发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的呀!”夏扬习把镜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放,扭过头看着身后的易如,“我不是说就剪刀脖子那儿嘛,怎么剪这么短!”
易如似乎并不理解他的愤怒,“短吗,这不是男生头发正常的长短吗。”
“是!这是正常男生头发的长短!但我是正常男生吗?!”夏扬习拍着自己的胸口,“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是一个娘炮!”
这话听着可笑,但夏扬习却说得认真。
他转回头,闭着眼平复自己的呼吸。
半晌,他轻声开口:“既然你和叶锦见过面就应该知道,我和叶锦不一样,我做不到他那样雌雄莫辩,如假包换。我能做的就只是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让自己变得更像女人一点。”
易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什么要像个女人。”
“呵,”夏扬习嗤笑一声,看着镜子里的易如,“那好,易如我问你,你是同性恋吗?你喜欢男人吗?”
听到这犀利的问题,易如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默默转向一旁。
夏扬习像是早已料到般的笑了笑,“所以呀。你以为我喜欢留这种半长不短的头发,喜欢每天被人别看做神经病?是,有时候觉得还蛮有趣的,但更多的是因为我如果不这么做,你们这些直□□本不可能会喜欢我!
“现在你因为我受伤,照顾我,等你有一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时,你真的接受得了吗?而我做这些,就是想让你下意识以为我不是个男的,或者晚点意识到。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很荒唐,我做的也很失败……”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们是直男,而我是个同性恋。可惜我贱的就是,喜欢的都他妈是直男。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能狠下心变成叶锦那样,说不定……”
“我是。”易如突然开口打断,“我是同性恋。”
夏扬习一愣。
易如的眼神中带着笃定,通过镜子看着夏扬习的眼睛。
坦然道:“虽然我不愿承认,也曾经很抗拒这个名字,但想了下,我想和你在一起,而你是个男人,你我性别相同,那我就是同性恋,这是事实。哪怕我不愿承认,这就是事实。”
夏扬习的嘴微微张开,却不知此时该说点什么,神色有些呆滞,下意识地否认:“不可能,不可能……”
易如将轮椅转过来,让夏扬习面对着自己。双手撑在轮椅的两侧,弯腰注视着他的双眼。
“你不用怀疑我,也不用怀疑自己。我很清楚,你,夏扬习,是个男人,虽然有点娘炮。”说着他轻笑了一下,“但不论你日后娘炮与否,我都不会是因为你像女人而喜欢你,我也从没把你当作女人。所以你没必要为了任何人,尤其是我,强迫自己做什么。不喜欢,不用逼自己;喜欢的话,怎样都随你开心。”
夏扬习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愣愣的出神。他好想扇自己一巴掌,让他不要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有比他的手更快的。
两滴泪珠悄无声息的从眼眶里滚了出来,砸在夏扬习的裤子上。
易如一惊,忙抬手去抹他脸上的眼泪,“怎,怎么又哭了。”
“易如!你他妈脑袋最近是不是被驴踢了!”夏扬习微微扬起头,兜着眼泪,“突然这么能说……”
闻言,易如无奈的笑笑。
之前因为不会说话,造成那么多误会,现在要还是不开口,怕是追不回来你了。
易如在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下回再也不让你剪头了!”夏扬习眼角还挂着泪珠,恶狠狠的说,“而且你也不许剪头!在你头发长长前都不许剪!看到那破劳改头我他妈就心烦!”
好像夏扬习每次哭都要骂骂咧咧的,,最初易如还总是有些慌张,等见识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有的人哭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有的人哭是肝肠寸断,令人扼腕;而有的人哭就是要这么骂得七荤八素,让人闹心。
而易如刚好赶上了这最后一种,闹心到谈不上,只是但凡他开口安慰一句,必会被夏扬习骂得狗血喷头。久而久之他也找到规律,夏扬习一哭他就闭嘴,他明白对方并不需要什么安慰,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一下,陪着他哭够骂够,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易如不知道的是,这样肆无忌惮的哭,对于夏扬习来说也属难得。
在遇到易如之前,在听到今日易如这番话之前,夏扬习这三年来一直背着一副枷锁:他是同性恋,他喜欢男人,所以他只能把自己变得像女人。而如今,易如亲手替他摘下这幅枷锁,他再也不用拿这样的理由来逼自己。
从今天起,他夏扬习再不是因为什么人强迫自己变成的娘炮,而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娘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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