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夏妈妈做了一桌子的硬菜,包括糖醋排骨、茄盒这样的拿手菜,味道也是相当的不一般。
开了餐馆了,这手艺果然是见长。
夏扬习心想,自己还挺有口福的,在国内有易如管吃管喝,在国外还能享受“大厨”的手艺。
餐桌上的菜肴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但这饭桌上几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有些微妙了。
除了夏妈妈偶尔说两句话缓和气氛以外,几乎没人说话。毕竟面对夏爸爸那张严肃刻板的脸,夏氏兄弟俩有多少话都能给憋回去。
有时夏扬习很好奇,自己妈妈那么开朗、健谈,怎么会找了他爸这么个无趣,还有些阴郁的人。
“我真不懂,妈是怎么和爸在一起的!”夏康一边用力搓着碗上的污渍,一边小声抱怨着,“每次爸看我的时候,我都心虚,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显然,这哥俩有着一样的疑问。
但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什么锅配什么盖,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性格互补?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的。
“诶哥,妈之前说你会带个朋友回来的,怎么没跟你一块?”夏康扭过脑袋问道。
“哦,”夏扬习接过弟弟递过来的碗,冲掉上面的泡沫,“他有点事,来不了了。”
“啊——”男孩看上去有些失望,“我还想见见哥你的朋友呢!”
夏康并不知道易如和夏扬习之间的真实关系。
夏扬习向家里出柜的时候,他还屁事都不懂呢。而夏爸爸和夏妈妈自然是不会主动告诉自己的小儿子,他哥哥是个同性恋,这个在他们看来并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夏扬习脑海中浮现出易如臭轰轰、凶巴巴的脸。但可能在夏康这些带有中二病的小男生眼中,易如身上的特征,正是“酷”的表现吧。说不定他弟弟从此会变成易如的迷弟,围着他到处跑呢。
想到两人见面的画面,只觉得一定很有趣。
夏扬习不由露出了笑容,对身边的弟弟说:“如果有机会,我也很希望你们能见一面。”
夏康看着身边的哥哥,隐约之中觉得这回回家,哥哥变得有些不同。最明显的就是,他会莫名奇妙的笑,而且这种笑和对自己、对爸爸、对妈妈的笑都不一样。
情窦未开的夏康还并不能理解这笑容背后,所蕴含的思念与爱慕。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带着这样笑容的哥哥,很好看。
从小到大,哥哥在他心中,就是“学习好”和“好看”的代名词。
哥俩虽然在相貌上有几分相似,但弟弟更像是阳光的大男孩,而哥哥则多了几分秀气,或者说是,阴柔。只是在夏康匮乏的词库中,并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概括哥哥的长相。
“美”似乎太过女性化,“帅”又有点不着边,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直白的“好看”,来行形容自己的哥哥。
当然,这其中有着一定的主观色彩。小的时候,哥哥是家长们眼中的好榜样,但在他这儿,哥哥就只是他的一个玩伴儿。
每次他找哥哥玩的时候,哥哥都会放下手头的作业,如果两人因为出去玩被骂,哥哥也总会给他顶包,帮他说话。以至于后来爸爸和哥哥吵架,虽然他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但他就是会无条件地站在哥哥这边。
所以就像现在……
夏康将最后一个碗递给夏扬习。
虽然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笑,但他只希望哥哥能开心,能快乐。
晚饭后,夏爸爸又把自己关到书房,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兄弟俩陪夏妈妈在客厅看电视,其实也就是聊天而已。夏妈妈的英语并不是很好,与其让她看电视上叽里呱啦的节目,不如上网看国产电视剧。所以没过多长时间,她也就回屋了。
夏扬习他们这边的房子,虽说是别墅,但房间其实并不多。
一楼不过是一间主卧和一间书房,以及最基础的厨房和洗手间。二层是两间次卧,分别属于兄弟俩,和另一个洗手间。
夏扬习走进自己的房间,环顾四周。
被褥很明显都是新换的,还带着一点洗衣粉的味道。屋里的陈设,像是家居城里的样板间。衣柜、书柜等大件一样不差,却都是空荡荡的。
倒也真是难为夏妈妈了,他夏扬习的东西大部分都没带过这边来,想往上摆都不知道该摆啥。
书柜里一共没几本书,仅有的那几本恐怕还是夏康或者夏爸爸哪儿放不下了,搁过来的。倒是摆放着好几个,花瓶、小雕像、相框等摆件。
乍一看,倒真比夏扬习在帝都的家更有生活气息些。
他走到书柜前,凑近去看相框里的照片。和他自己家中抽屉里的那张是一样的,毕竟是唯一一张全家福。
看着看着,夏扬习突然产生了一个,他从来都没考虑过的念头:
和家人一起到这边来生活?
当初拒绝了一同来美国的提议,主要还因为那个叫陆程明的男人。而如今,那个男人已经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整整两年。他再没有必要为一个现在看来,完全不值得的人和幼稚的情感,过着和家人渐行渐远的日子。
这边有爱他的妈妈和弟弟,虽然目前和爸爸还有些矛盾,但他相信,只要他们之间的这层父子关系还在,就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到这边生活的未来,似乎是一片光明与美好。
只不过……
夏扬习想到了在地球的另一边,有一座四合院。那是他的另一个“家”,那里有他爱着的人。
他放的下吗?
时间总是不禁过的,一转眼,夏扬习已经到美国一周了。
八月十四日,也就是夏扬习生日的前一天。
他早早的起床,走到楼下,在厨房找到了已经开始忙碌的夏妈妈。
“早!”夏扬习声音还有些含糊的打了声招呼。
“早呀习习!”夏妈妈笑着回应,指着餐桌说,“先吃点东西吧,那边有面包。”
夏扬习从餐桌上的盘子里捡了片烤好的面包,又随便拿了杯牛奶,坐下吃了起来。
因为儿子难得到这边过回生日,夏妈妈很是重视,她想给儿子办个派对,邀请一些邻居朋友过来参加。
然而这个建议刚提出来,就被夏扬习一口否决掉了。
即便他在这边住了一个礼拜,但街坊邻居可是一个都不认识,朋友什么的就更别说了。一个主人与客人完全不熟的派对,想想都觉得很尴尬了。
但夏妈妈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她还是希望这样一个值得祝福的日子能和更多的人分享,所以又想出要做些小点心、小蛋糕送给大家这个方案。
夏扬习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拂自己亲妈面子,便答应并主动要求帮忙。这也就是他今早为何早起的原因。
“早呀,哥……”
比夏扬习还不擅长早起的夏康,揉着眼睛从楼上走下来。
夏扬习看他那颠三倒四样子,好笑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给你们帮忙呀……”男孩努力的睁大眼睛。
“就你?”夏扬习将男孩本就毛躁的头发揉得加了个“更”字,起身走向厨房,笑着说,“你别捣乱就行了。”
“少瞧不起人了!”
其实有夏妈妈在,大体的程序都有人掌控。他们兄弟也就是个打杂的份儿。夏康过来晃悠了两圈,见的确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就自己上一边玩去了。
“叮咚——”
门铃突然门响了。
夏扬习从厨房探出头,冲在客厅看电视的夏康说:“康康,去开下门。”
男孩听话的跑到门口。
拉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抱着花的陌生男人,有些莫名其妙。
那男人见有人开门,也不等对方开口,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像是女生用的那种单词本,边角可能因为用的频率较高还有些磨损。
他翻找了一会儿,对着本子,眉头紧锁得仿佛是在面对人生宿敌,语气沉重且一字一顿的说:
“砍油,死鼻克,拆溺死(canyouspeakchinese)?”
夏康嘴角抽了抽。
心想,不都说国人英语水平提高,连小学生都能上外教课了,怎么还有这么个漏网之鱼。而且这英语烂成这样,他家里人也真狠心敢让他出国。
但为了不让自己再听到这纯正的“汉字英语”,他连忙回道:“我会,我会说中文。”
闻言,男人脸上一喜,把小本子塞进兜里,语气也连带着轻松了不少,“夏扬习住这吗?”
夏扬打量着这个古怪的男人,犹豫地点点头。
朝屋里喊了一句:“哥!找你的!”
“知道了!”夏扬习远远地回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嘀咕,自己在这儿谁也不认识,哪儿来的人找自己?。
但他还是很快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向门口走,一边低头将手上的面粉蹭在围裙上。
“谁呀?”漫不经心的问道。
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因为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愣住了。
眼前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外套。明明应该是长途跋涉,却连件像样的行李都没有,背后背的还是平时上学的那个书包。
整个人像是刚从帝都数值突破300的雾霾中捞出来,蒙着一层的灰,胸前抱着的那束鲜花,是他周身唯一的亮色。
眼下是一片青紫,下巴似乎也好几天没好好刮,冒出了些许胡茬。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困倦,但在看到夏扬习的时候,又透露出了光芒。
夏扬习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缓缓开口: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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