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送客
且说那天刀门的老姑姑火冒三丈,手掌重重拍在了椅背上,有要将虹以歌千刀万剐之势。而虹以歌亦是心中憋屈,不肯服软。
双方是剑拔弩张,分外眼红。
整个岳阳分舵都充斥着浓厚的火药气息。
而颜司虞顺势站在两方中间,声音十分轻柔,耐心劝道:“老姑姑、小虹宫主,且将怒火收一收,喝口茶如何?盟主府请二位来,不是来加深仇怨的,而是化解误会的。
“还请老姑姑品一品,这洞庭湖新上的碧螺春。”
说着,颜司虞亲自奉茶到了白曲跟前。
白曲斜眼打量这颜司虞,纵然她心中有千般不愿,但盟主府千金的面子,终归还是要给的。
白曲重新靠在椅背上,单手接过了那盏茶,没好气道:“那老身便听听,玉蟾宫有什么说法!”
虹以歌憋了一肚子的火,却也不想让颜司虞下不来台,她便起身,冲着白曲恭恭敬敬作揖道歉:“老姑姑,以歌刚才冒犯了,望老姑姑恕罪。”
白曲将那茶盏往桌上一敲,阴阳怪气的说:“可别,老身可受不起。你不如直接交代了,如何杀了我外甥,夺了我天刀门至宝的。届时老身还可在门主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虹以歌听她这样说,反而不大生气了,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那日在绣衣镇,独孤彻羞辱我们这儿的姑娘,逼得两户人家的女儿跳了河。他身上本就背着两条人命。那日他又在街上欺负别的姑娘,我上前将他拦下,他不但不知收敛,反倒亮了刀子。我见独孤彻颇有醉态,起初没想与他起争执,只想将那姑娘护送回去。然而独孤彻一刀劈下……”
“你就卸了我彻儿一条胳膊?!”白曲气的浑身发抖,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和无尽憎恶。
虹以歌停顿半刻,点头:“是。”
白曲已说不出话来,她用手中木拐不住跺着地板,那愤怒和锥心之痛,皆通过那“笃笃”之声传达了出来。
“而后我与独孤彻便没了交集。”虹以歌坦然道“老姑姑,独孤彻的尸身,很多仵作都验过了,这伤并非冰魄剑所致。而且,若当真是我杀害了独孤彻,那伤口,比现在老姑姑所能看到的,还要大上三倍。望老姑姑暂忍悲痛,听小虹一言。”
虹以歌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以歌还有人证——颜姑娘可以证明,以歌所言非虚。”
颜司虞点点头:“是,当时我在现场,我的确可以为小虹宫主作证。若老姑姑再不信,可去绣衣镇打听,在官府,亦留有档案。姑姑若要去,司虞立刻随您一同前往。”
听完这俩姑娘说的话,白曲心中的怒火去了三分,理智渐渐回归,她乜一眼和她一起来的天刀门弟子,这个弟子虹以歌也认得的,正是那日来玉蟾宫砸门的那位。
白曲压低了声音问他:“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点头连连:“老姑姑,她们说的不假,可是,在当时,能杀死咱家少爷的,恐怕也只有虹以歌了。再说了,傲霜印丢了,您也知道,傲霜印是至阴之物,于虹以歌武学之上极有帮助。那天,少爷打架时无意间将傲霜印亮了出来,也不排除虹以歌觊觎咱天刀门的傲霜印啊!”
虹以歌立刻反驳道:“你撒谎!当日,你家少爷偷袭不成,反倒被我我一剑卸了胳膊,他哪里来的时间将傲霜印亮出来?”
虹以歌顿了一顿,又问道:“你家少爷是在哪里死的?”
“我们在客栈马厩发现少爷的尸体的。”
“你家少爷受了这么重的伤,大晚上不好好休息,跑马厩里作甚?再者说,你家少爷伤成这样了,你们不好好盯着,便是失职。且我早就出了绣衣镇,即使我和你家少爷原来在一间客栈,但我早就离开了,根本没有作案时间。通行官文都有记录。如若不信,一查便是。”
虹以歌这一串话下来,将那人说的都见汗了。
“那……那也不排除你半夜回来……区区县城城墙,哪里挡得住冰魄剑主?”那人嘴硬道。
虹以歌不再与他讲话,而是对着白曲再行一礼,慢条斯理说道:“老姑姑,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分明是这些个护卫,死了少爷,丢了至宝,怕上头怪罪,遂将这些罪名推到我身上。老姑姑请仔细想一想,以歌的话,和这个护卫毫无逻辑的推断相比,哪个更为可信?”
听到这里,白曲也有些动摇了。
只是这分动摇,只维持了片刻,便分崩离析了。
“哼!你们盟主府和玉蟾宫联起手来,欺负我天刀门!休要再找各种借口!”白曲站起身来,步步紧逼“老身听闻,小虹宫主和小公子早就相识,更听闻,小公子对小虹宫主颇为偏袒!如果小公子心中无鬼,那他为何不来此,和老身对质?!如今我彻儿是死无对证,可老身,还要为彻儿讨个公道!小姑娘,你们盟主府今天若是不能给个说法,休怪老身不认盟主昔日的恩情!咱们这事,没完!走到如今这步,万不能纵着你们盟主府、玉蟾宫只手遮天!”
话罢,白曲将手中权杖往地上狠狠一戳!
“咄”的一声,在大厅中回荡!
虹以歌反应极快,她明白为何到了这步,白曲还在咄咄逼人。
因为她根本无路可退。
独孤彻是天刀门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即便这个继承人长歪了,既胸无大志,武功也十分不济,人品奇差。但架不住老爷子宠爱,天刀门门中奉承。象征天刀门的傲霜印更是早早的,被独孤彻握在手中。
独孤彻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却门主的偏爱,更多的就是靠着白曲的扶植。
白曲将独孤彻当做亲儿子来养,为他谋划一切,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龊事。他们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独孤彻死了,说来,这个其实还算是小事。而傲霜印丢了,整个天刀门都不会放过白曲,还有已经入土了的独孤彻。
若不能将祸水东引,遭殃的便是白曲。
这种情况下,白曲自然选择强撑,要将锅甩到虹以歌头上。
——自然,拉上盟主府更好。
想清楚这层关窍,虹以歌便准备反驳。
然而,本安安静静的颜司虞,却突然突然开了口:“天刀门这是要和盟主府翻脸么?”
这话分量不轻,惊的白曲打了个哆嗦,虹以歌亦觉得脖颈汗毛倒立。满屋子的人立时将目光投向了这位盟主府的千金。
颜司虞依旧保持着轻柔的语调,如果不是这句话足够有威慑力,你甚至感觉不到这姑娘动了怒。
颜司虞微微欠身:“老姑姑,当初是您天刀门的人主动找我们盟主府,要我们与您主持公道。这才几天的时间,怎的您天刀门便换了说法,说什么‘盟主府、玉蟾宫只手遮天’?”
白曲瞠目结舌:“这……”
“老姑姑,司虞还有一事不解。您口口声声说‘小公子偏袒小虹宫主’。那么司虞想问,在证据不明、事实不清的情况下,就将小虹宫主捉起来,如同囚犯,难道就对了么?”
颜司虞缓缓上前几步,继续问道:“最后一件事情,便是,昨日我们岳阳分舵捉了一个人,他自称是天刀门的,要杀小虹宫主灭口。老姑姑,天刀门要杀小虹事小,在盟主府安插细作事大。不知老姑姑可知,这细作系何人手下?日后盟主府也好算账。”
白曲额头上渐渐浮现出了冷汗,她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怎么知道……指不定是有人陷害……”话说到半截儿,白曲忽然话锋一转“指不定是你盟主府自己安排的这一出!盟主府这几年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么!”
颜司虞莞尔:“哦。老姑姑也说是‘有人陷害’,那么老姑姑焉知小虹宫主又不是被人陷害的?何必苦苦相逼?再则,您老人家说我们盟主府和玉蟾宫狼狈为奸。这话您说了,天刀门可要为您的话负责。既然如此,那你我之间,便无甚可谈了。来人——送客。”
直到盟主府的侍卫一拥而上,纷纷亮刀,在岳阳分舵分成两列时。白曲终于意识到这个姑娘,并不像她想象中的柔善可欺。
日光下的白刃,令人不敢逼视,冷气冲脑门。
颜司虞站在大厅中央,复行一礼:“今日兄长不在,若老姑姑有异议,可待兄长归来时再叙,今日就免谈了罢——老姑姑请。”
白曲目瞪口呆,她干立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并手并脚地走出了大厅,也许是她上了年纪的缘故,白曲下台阶时,竟然一脚踩空,摔在了地上。
虹以歌见到白曲在柔柔弱弱的颜司虞面前吃瘪,震惊的无以复加,她呆呆回头,正准备夸赞对方几句。却见两串泪珠从颜司虞眼眶砸落。
“你这是怎么了?”虹以歌急忙上前,用手帕给颜司虞擦泪。她发现这姑娘,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害怕到了极点。
颜司虞一边哭一边笑:“小虹宫主我这人就这样,跟人吵架,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外加浑身发抖。所以我从来不跟人吵架,吵着吵着就哭了,气势就没了。”
虹以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安慰她道:“没关系的。”
颜司虞却忽然抓住了虹以歌的手:“小虹宫主,对不起,独孤彻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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