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儿作甚啊?再过五天我就回去了。”虹以歌和颜司虞隔着三尺,相互喊话。
颜司虞站在院外,扬扬手里的信封:“小虹啊,是我兄长说,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岳阳分舵的大小事宜都麻烦你操心。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急着来找你,但眼下有一件蛮重要的事,你不如先看看?这封是是兄长单独给你的。”
颜司虞将手里的信递给虹以歌。
虹以歌拆开信,逐字逐句看着,眉头也渐渐锁了起来。
如果分舵有人感染了瘟疫,这往城中送瘟疫的路线就断了重要的一条。
不过,往这里运送物资的,不止他盟主府一家。怕是小公子担心的不止是城中的物资,更兼有他武林盟在荆楚一带的地位。
本来他这次南下的目的,就是拔除各派安插在分舵里的眼线,肃清自家内部。
恰赶上天灾人祸,各路人马都蠢蠢欲动。
如果因为瘟疫,使得岳阳分舵瘫痪,他柳颉之怕很难给盟主他老人家一个交代。
他现在困在城内,自家小妹不曾着手这些事务,柳颉之眼下能托付的也就只有虹以歌一人了。
“我眼下也出不去啊,不然肯定自己跑一趟了。虞儿你看这样,我跟你说如何做,你写下来,加上我玉蟾宫的印,还有你盟主府的印,飞鸽传书给我家阿沁。她前阵子回玉蟾宫,现在正在往我这里赶,算算时间,只要一天就够了。可好?”虹以歌扬扬眉毛。
颜司虞矮身行礼:“旦听宫主吩咐!不过……我之前以为你和我兄长关系不好来着。”
虹以歌皮笑肉不笑:“呵呵。我和小公子确实称不上朋友,他敢托付我,不过是因为之前我欠他两个天大的人情,至今未还——我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他只是知道这一点而已。”
颜司虞若有所思:“这样么……小虹宫主,我兄长人很好的,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拿捏你的。他是真的信任你,才把自己的贴身印章给你。真的。”
虹以歌听完她的话,真的很想敲开颜司虞的脑袋,看看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为何天真到这种地步。
“你被盟主和小公子保护的很好。”思来想去,虹以歌还是夸了夸她的爹和兄长。
颜司虞笑容烂漫:“我爹和我兄长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虽然我爹从不让我出洛阳城,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但我知道他只是担心我的身体。我兄长对我也很好,尽管他不是我亲生的哥哥,但他真的没亏待过我,每次出门都给我带很多很多的字帖。你还记得上次我怼白曲老姑姑还有天刀门的那个细作吗?我记得小虹宫主你说,我跟在哥哥身边学了不少。我想了好几天,好像还真不是这样。”
虹以歌想起在岳阳分舵时,她曾私心想把欠小公子的人情还给颜司虞,这小姑娘一眼看破,并不承她的情。还有白曲咄咄逼人时,这个颜司虞看似柔善可欺,却有着敢和天刀门撕破脸皮的魄力。
她本以为这姑娘是跟在柳颉之身边久了,也沾染了一身虚伪的脾气,把“柔弱”当做自己的外衣,适时才会露出锋芒。
现在她听颜司虞说,自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不由有几分好奇,遂问道:“那是怎样?”
颜司虞羞涩地挠挠头,十分的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起,我爹爹和我兄长说,如果有人欺负我,只管欺负回去,反正自家是武林盟,谁都不用怕的。当时白曲老姑姑,非说盟主府和玉蟾宫欺负她,并没有这一回事,本就她理亏……不过,她要是问我独孤彻怎么回事,我没准还真承认了……毕竟我不对。”
虹以歌望了回天,哭笑不得:“我也想有个盟主爹……”
话出了口,虹以歌鼻尖忽的一酸,眼眶也红了。
如果她爹爹还在,她和颜司虞也没什么分别。
“好了好了,不说了,虞儿你带纸笔没?”虹以歌收敛了悲伤的情绪,转回了正题。
“带了,小虹宫主你说。”
颜司虞在院落的门上将纸铺开,狼毫毛笔沾了墨水,落笔如飞,行云流水。
虹以歌话音落地,她也写完了。
颜司虞将晾干的书信晒给虹以歌看:“小虹宫主,你看看,这里可还有什么遗漏的?”
虹以歌遥遥打量着,啧啧称奇:“虞儿这笔字,当真好看,就算没桌子,也可以写的这么好,簪花小楷分毫不乱,竟还没有涂改。”
“小技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的。”颜司虞将书信仔细叠起来,揣进袖中,自嘲道“我在洛阳家中,没事的时候就练字,在家也只能练字绣花了。这次出来,能交到小虹宫主还有唐门兄弟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虹以歌亦笑:“我也很开心。”
“既然小虹宫主都嘱咐完了,我就先走了,过几天我来接你回庄子上。对了,这盒糕点你拿着。”说完,颜司虞将一个食盒递给虹以歌“是我自己做的,安济坊的斋饭清淡,我怕你吃不惯。”
虹以歌连忙双手接过:“谢谢你呀。回去慢点儿啊。”
“好。”
虹以歌回到了屋里,拿出一块桃花状的糕点尝了口,甜而不腻,她忍不住在心底夸赞颜司虞真真是个贤惠的姑娘。
她抬头望了望屋内的众人,想到他们有很多都是附近乡下的人,生活本就很清苦了,还要在这里度过胆战心惊的七日,她忙将食盒完全打开,说道:“我们庄子上做的糕点,大家拿去分了吧,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屋内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个挨一个的从食盒中拿了一两个。
虹以歌只给自己留了一个,她一手拿着糕点,一手翻看着柳颉之托人带来的书信。
“洞庭无所有,聊寄江畔一瓣春。万望安好。
颉之拜上。”
虹以歌将信封倾倒过来,一朵略微黯淡的桃花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顿时,好像连吃了数斤酸枣似的,虹以歌的牙都酸倒了。
“嘁,小公子俗的很。”虹以歌轻声骂道,顺便翻了个白眼“调戏人很好玩吗?”
那朵桃花被虹以歌丢出了窗外,然而不到一会儿,这个臭脾气的小宫主便颠颠儿跑到院外,将那朵十分无辜的桃花捡了回来。
柳颉之牵袖挡了个喷嚏,他放下毛笔,使劲握了握拳,缓解关节的酸痛。
“小公子这般辛苦,誊某实在是心怀愧疚啊。”这句话由远及近,带着客气的笑声。
柳颉之连忙从主位起身,拱手行礼:“知府大人。”
誊知府理所应当地坐到了主位上,他双眼扫过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笑容有些僵硬,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小公子辛苦,誊某真是愧疚极了”
柳颉之恭谨的说道:“为大人分忧,自然不敢马虎。”
誊知府的手掌摩挲着其中一份公文,试探性的说道:“誊某想,此次疫情过后,誊某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理政能力竟还不如小公子这个江湖人,真真忝居高位,愧对这今上信任。以后小公子若不嫌弃,还望能在今上面前美言几句。”
柳颉之忙推辞道:“誊大人这是哪里的话,真折煞我也。在下江湖人,莽夫一个,不曾应试科举,毫无功名,哪里会到朝堂上去呢?今日有幸能替大人分忧,已是在下的福分。大人心怀百姓,爱民勤政,在下心向往之,自然尽心尽力。只要大人在扶摇而上、平步青云时,能记得本次疫情时,在下曾尽绵薄之力,能给我盟主府几个颜面,便是好的。”
誊知府满腹狐疑:“当真?”
“那日大人将知府令予我时,在下不已说清楚了么?在下只为辅佐誊大人这样的能人,与岳阳同渡难关。布政使若来询问,那定然都是大人的功劳。”柳颉之轻声笑笑。
誊知府看着柳颉之的眼神越发怀疑,他不信会有这样天大的好处,迎头砸在他脸上。
他缓缓起身,在屋中踱步,认真思索着这些年零星听到的、一些关于眼前的年轻人的传言。
武林盟小公子智计无双,胆识过人。他以前也帮助过一些官员,确实是无偿帮助,但求一个有效,能做上实事。
所以柳颉之第一次来他府上,他脑袋一热,就听了这小公子的建议,封锁岳阳城,防止疫情进一步扩大。
第二日听了他一番进言,深觉此人可用,便将知府令也交出去了。
只是封城到现在,已有半月,他越发觉得,这个小公子似乎把自己架空了。
毕竟,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他看不透这个年轻人到底想要什么,究竟在图谋什么。
莫非——
“莫非?你也是齐王这边的?”誊知府问他。
柳颉之对于这样的不着边际的猜测,有些意外,他扬起嘴角,答道:“是。我需要大人引荐。”
听到这个答案,誊知府立刻明白了,颇有种云破月出的感觉,他抚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容有些高深莫测:“依你的能力,与齐王直说即可,哪里需要我的引荐?何况我被贬至此处,你选我?是否有些绕远了?”
“我助誊大人重回都城,这样的诚意,可比干巴巴的自荐有用多了。”柳颉之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誊知府这下子放心了,他拍怕柳颉之的肩膀,笑呵呵的:“小公子只管在我这里干,誊某定会在齐王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那就多谢大人了。”
后来柳颉之师父问他,到底如何把这誊知府骗的这般彻底的?
他只是轻声笑了笑:“他乱猜的十分不靠谱,给自己挖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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