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医风波一过,六疾馆又陷入了有序的忙碌当中去了。
这夜子灵不当值,但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子灵站在六疾馆馆主的房门前,心里十分的犹豫。
正在他还在考虑敲不敲门的时候,馆主从里面把房门打开了。
六疾馆的馆主已是个花甲老者,比子灵的师父还大上许多,他本来是宫里的太医令,后来自请出宫,回了老家岳阳,掌管六疾馆,行医济世。
“子灵啊,你这么晚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呀?”馆主把子灵请进屋内,和蔼万分。
子灵点了点头,将怀中行医日志放在了桌子上:“馆主,我……我觉得,这次不是瘟疫。”
馆主眼中一亮,追问道:“怎么讲?”
子灵将日志摊开,并附上了一份岳阳地图。
无论是日志还是地图,这些资料周围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批注。
这近一个月以来,子灵对自己经手的每一个患者的起居、出行地点都做了记录,最早可追溯到每人发病前前十四日。
最早出现患者的,是城郊吕公堡,第一个患者是一个月零八天前出现的。
可疑的是,最早出现患者的吕公堡,并不是第一个有爆发疫情征兆的地点。
若认真论起来,还是城内陆续有人患病,才使得城中大夫重视起来,追根溯源才追到吕公堡。
然而,城内的第一个患者,从发病到死亡,并未接触过吕公堡的人,好像就是凭空出来的一个感染源。
按时间继续推算,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之间也全无交集。
最早的一批患者都是这样,患上了同一种病症,但彼此之间,确实没有接触过。
他们出现的地点,很分散,很凌乱,这也是早些时候,并没有引起府衙注意的一个原因。
直到成片成片的出现患者,才让大夫和府衙重视起来。但是知府为了自己的前途,以及所谓的“安抚民心”,选择了隐瞒这个情况。
这一愚蠢的举动,使得早期的救治工作极为混乱,大批人相互接触,最终酿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也是因为这样的举动,使得这次疫情的早期情报缺失非常严重,很多重要的信息都不能及时反馈过来。所以大家就按照现状,以对抗瘟疫的方法,进行防备。
子灵他们组的人,救治病人之余,还一直在进行归纳整理,然而推出来的结论却让他们自己都感到十分吃惊。
如果真的是这样凭空的出现的患者,那么,这次的病症,很有可能并不是瘟疫。
“我和其他几位哥哥姐姐发现,最早的那批患者,唯一的共通点,就是他们都喝过一种酒。”
馆主听了他前面那一大通分析,觉得他言之有理,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和疫病毫不相干的东西,让他心底不由有几分紧张还有激动:“什么酒?”
“快活林今年二月才出酒窖的那批‘笑春风’。”子灵将一坛酒放在了馆主眼前。
馆主拿起那坛酒,仔细端详着,半信半疑道:“快活山庄是老字号,从未听说他家的酒有什么问题啊。”
子灵点点头,说道:“是。快活山庄的酒虽然一向以物美价廉著称,但也有普通人喝不起的,比如这‘笑春风’。一坛就要八两银子,所以很少有人会选择这个酒。吕公堡率先发病,是一户人家,娶媳妇,大手笔阔绰了一次,儿子和儿媳的交杯酒便是这笑春风。
“我查了很久,似乎只有笑春风有问题。若想细查,可能需要更多的人力。如果不是疫病,而是食物中毒什么的,那咱们这么多天,忙碌的方向错了,怎会有效果。
“深夜到访,便是来请示馆主,不知馆主意下如何,觉得有无必要查下去?”
馆主迟疑了半晌,看向子灵的眼神十分复杂:“你是神医的徒弟,快活林是你自家兄弟姐妹的地盘。你当真要查?”
“我们七剑,同进同退。如果快活林这次真有什么事情,自然要我收场,替弟兄弥补过错,以后不再犯错就是。”子灵言语诚恳。
馆主遂点头夸赞道:“不愧是七剑,年纪小,倒是颇有担当。好。我这就写信,让小公子给你调人手。”
“谢谢馆主!”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虹以歌虽然明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实际上,她的内心早就翻江倒海了。
算上颜司虞对上天刀门的那次,圣山教已经出现两次了。
两次都是冲着颜司虞去的,第一次甚至想挑起盟主府和天刀门的对立。只是阴差阳错的,让她玉蟾宫和天刀门起了争执。
也算一箭双雕。
她表面上跟谢清欢说,等人杀到面前再说。
可是,这次圣山教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了她玉蟾宫的庄子上,就已经是在针对玉蟾宫。
这一笔笔的血债,圣山教肯定是全部都要讨回来的。
加上谢清欢说,巨蟒现世也有可能是圣山教的杰作。
已经可以断定这次圣山教是有备而来,势要与盟主府,与七剑不死不休。
敌在暗,己在明,太过被动了。
现在知晓了敌人是谁,总该想个法子,反客为主才是。
虹以歌焦躁地在院中踱步,心里默默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让她比较头疼的是,那个抓住的小喽啰,嘴巴硬得很,啥都不说。
还是要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得到一些情报,不然她实在是无从下手。
“哎,你站在房梁上累不累啊?”虹以歌冲着房梁上那人挥挥手,示意他下来。
唐无缺轻轻落在了她跟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实话?”
虹以歌装傻道:“啥实话,我怎么不明白?”
唐无缺正想说什么,却不想虹以歌抢白道:“昨晚,让你家弟弟受了那么大的苦,是我无能,抱歉呀。”
唐无缺轻轻摇头:“你若想擒住吹笛人,当时的情况下,唐无罅根本牵制不住你,你故意的。”
“有么?我怎么不知道啊。”虹以歌负手而笑“我们这一代里,我也就比子灵强一点。虽然我爹娘都是不世出的英豪,但我确然是个废柴,只想混吃等死罢了。”
唐无缺看着她,说道:“荒原之上,你我同行,宫主的实力,我自然清楚。宫主要是愿意,当日斩了巨蟒也未为不可,区区一个圣山教小喽啰,如何挡得住你。”
虹以歌拍拍他的肩膀,嘱咐道:“有些事情,唐少侠自己清楚就好,不需要往外说,当心祸从口出。”
唐无缺捉住她的手腕,与之四目相对:“我不信你会伤我。”
“大兄弟,你想多了,咱俩的情分还没到那份上。”虹以歌开玩笑的说。
唐无缺手上发力,将虹以歌的手腕捏了几捏,缓缓开口:“荒原之上,苍穹之下。白雪墨裳,我很喜欢。”
虹以歌听出他弦外之意,莞尔一笑:“就留在你很喜欢吧,这样就很好。”
唐无缺有些受伤,他松了手,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他仍然记得,那天碧空如洗,纷纷扬扬的雪花自空中落下,他躺在简陋的雪橇上,仰望着安静的天空。荒原很安静,静到他可以听见每一片雪花落地的声音。
拖着雪橇的姑娘一脚深一脚浅的行在雪地里,她的肩膀都被磨破了,但是她还是拖着那个破破烂烂的雪橇,和那个脏兮兮的少年,一声不吭。
“我觉得你很好。”少年说。
“我不好。”姑娘笑笑。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回应过,他自心底说的话。
荒原之上如此,现今还是如此。
唐无缺明白了,他们之间,也就止步在“我很喜欢”了。
“是我唐突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唐无缺抱拳。
虹以歌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哪里会没有几朵烂桃花的,你才是不要放在心上。毕竟你可是唐门的大师兄,堂堂世家子弟,一表人才,你以后肯定会遇到合适的姑娘的。”
唐无缺失落之余,心里还有一点点希冀:“能说说咱们为啥不合适吗?”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适合把别人卷进来。”虹以歌与他推心置腹。
唐无缺有些着急,他连忙说道:“你怎知我就不能陪你走?”
虹以歌很无奈:“咱们各自有责任,都成熟一点。我不信你当唐门大师兄这么些年,还不明白,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弃。何况,我是真的把你当普通朋友。若我当年要是知道,会有现在这么一出,要耽误你,那我肯定不会救你的。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唐无缺反驳道:“是我自己中意你,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虹以歌生平第一次被人表白,也有些小自得,她拉着唐无缺问道:“你咋心血来潮,跟我全交代了?”
唐无缺目光落在虹以歌睫毛上,神色温柔,还带着怜惜与无可奈何:“那日你自请去安济坊隔离,我又生气又难过。
“你这人,总是对自己太粗心,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命。我不想你继续这样,不想你这样总觉得自己除却一条命,再没有依仗。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当你的后盾——不,有必要时,我可以是。不过你这样说,我也明白,咱们真的不合适。我首先是唐门的大弟子,然后才是我自己。”
虹以歌把这话咂摸了几番,捂着胸口感慨万分:“龟龟,我竟然不知,你于说情话一途,居然有如此天分。
“不若你将想说的话都写下来,我整理个《情话大全》,肯定畅销。到时候咱们四六分。”
唐无缺火冒三丈扭头就走。
“三七!三七!”
“二八也行啊!哎!你别走啊!”
虹以歌不住喊着,但她却没追上去。
她知道这样说,挺伤人心的。没办法呀,伤心了才会死心。
他们这样,一个对自己的喜欢负责,一个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其实真的挺好的。
虹以歌长长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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