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城临靠洞庭,衔接长江,是极易出水灾的地方。所以建城之初,最看重的,就是抗洪能力。多年来,本地地方官治水疏浚有方,很少出过大灾。但是,这年岳阳城的知府,万分惫懒,能力不足,是个尸位素餐的主。
前阵子的巨蟒出世,他便没能很好应对,出了瘟疫又是疏于防范。
这次巨蟒复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毫无准备之下,岳阳又要遭殃,煌煌一座城池,这年委实称得上“坎坷”。
且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整个岳阳城已是乌云密布,豪雨瓢泼而下。洞庭湖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了起来,涨速惊人。
白曲领着一众小年轻来到岳阳城门,飞速上了城楼。
“咱这处一共大小十四个门派,共八十八人,岳阳一共十二个门洞。老身也不做多安排了,就按你们各自的门派,各守一处罢。此处便由小公子坐镇,老身带着天刀门,去夺了傲霜印,不让这孽畜有凭仗。各位哥儿姐儿,皆是各个是自家门派的新秀,莫给自家丢脸。”白曲头脑清醒,任务布置倒也利索,到这时,方有传言中,天刀门那令人尊崇的老前辈的模样。
柳颉之带头抱拳道:“但凭老姑姑吩咐,晚辈们万死不辞。”
话音落地,各家各派便立刻散开,沿着城墙奔向各处城门。
白曲咳嗽两声,瞧着柳颉之:“老身让弟子们去取那傲霜印,还劳烦盟主府的各位打个掩护,小公子,可否?”
柳颉之抱拳道:“那是自然。”
白曲微微抬起下颌,天刀门弟子离弦之箭似的奔了出去,下一瞬间,盟主府的打手也挨个冲了出去。
白曲将拐杖杵在自己身前,而后双手交握,十指相扣,一团内力缓缓聚集起来。
她凭空结了个复杂至极的手印,站在她身旁的柳颉之和子灵看到,那内力一丝丝的,凝结成了一个漂亮的符号。
“霜华印。”柳颉之低声喃喃。
“小子,你识得?”白曲一边与柳颉之交谈一边结印,气息丝毫不乱。
白曲心底是有几分吃惊的,因为“霜华印”并不是她们天刀门的功法,而是很少见的一门奇异的功夫,可以借内力凭空画出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符号。这些符号看似花哨,实则威力惊人。这个功夫出自“霜华宫”,只是霜华宫很早便覆灭了,她白曲是年轻是机缘巧合下,学得这一招半式,很少示人。
如今巨蟒现世,白曲深知除却内力阴寒之人,很难能对付这泼天洪水,她天刀门修的是霸道刀意,在当下的情况下,跟本无用武之地。她才趁着门下弟子无暇顾及她,悄摸拿出来,以期望能抵挡一时半刻的。
柳颉之低眉道:“小妹师从云凤道人,学的便是‘霜华印’与‘霜华剑’。”
白曲冷笑一声:“云凤道人,霜华宫宫主,嚯!若按辈分,老身居然还需称那小丫头一声小师叔了!”
柳颉之不答,只将一掌抵在白曲背心,缓缓输送内力。
子灵见状也将内力输给了白曲。
白曲大喝一声:“着!”
已经成型的霜华印自白曲手中飞去,每往前飞一寸,便变大一分,待得结印飞至浩荡湖面,已变作直径三丈余的巨型符。
那飞到前去的霜华印,震动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咔咔”的声音,它所过之处,皆附着了一层薄冰。
巨蟒早就浮出水面,半截身子翻腾在云层里。
它见有如此杀气的一击冲着自己而来,血口一张,猛吸一口气,随着它的呼吸,宽阔的水面忽的出现了一道水龙卷。
那水龙卷将将成型时,巨蟒再吐一口气,水龙卷瞬间化作无数水柱,穿透那寒冰彻骨的霜华印。
白曲本就很少使用霜华印,刚出去的那个,也就是看着威力不小,实则威胁不了巨蟒的。饶是有柳颉之与子灵的内力相助,那霜华印被水柱一冲击,便七零八碎的散在了水面上。好容易起的冰,也随着霜华印的消散而快速消退。
而巨蟒吞吐间形成的水柱,却没消散的意思,径直飞向了城头的白曲等人。
白曲呕血不止,根本没空喘息。
柳颉之眼疾手快,闪身到白曲跟前,双掌翻覆,撑起了一个结界。
水柱“咄”的一声击在结界上,结界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动了一下,柳颉之双臂发麻,心道这巨蟒比初见时更加难以对付。
现在,便只能指望冲上前去的天刀门弟子和盟主府的人,看着他们能否夺取傲霜印了。
而水面之上的战况,却十分的不乐观。
天刀门的弟子皆来自北方,少行水路,大多不善水性,这些弟子都是凭着一身轻身功法,越过茫茫湖面,来到巨蟒跟前。这对任何人来讲,都消耗极大。
但是为了傲霜印,他们还是撑着一口气,顺着巨蟒庞大的身躯而动。
盟主府的人紧随其后,但由于主攻者本身行动便缓慢,他们也跟着在此消磨时间。
为首的天刀门弟子,倒是有几分本事,强运内力,硬是到了巨蟒头顶上。
他喘息一瞬,再度聚敛内力,足尖发力,奋不顾身上前一跃,瞬间飞出七八尺的距离。
那悬在空中的傲霜印,已近在咫尺。
然而,他下身一痛。这人垂头望去,发觉自己的身子只剩了半截儿,虚虚悬在空中,鲜血喷涌而出。
下一刻,那人破碎的身体便坠入了洞庭湖中,染红了一片湖水。
血沫子飞溅出了很远。
巨蟒扭过头来看着身上的那几个人,张开了血盆大口,殷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几人吓得面色如土,动弹不得。
巨蟒却不愿这些个人类再在自己身上上下爬着,猛地一翻身,将那些人甩下背去。
它这一翻身,带动了洞庭湖水。
只见巨浪翻滚而来,冲着城墙而去,高度超过城墙数丈。
“不好!”子灵和柳颉之齐声道。
两人一同跃上房顶,内力从全身经脉游走,自手掌迸发而出,一片结界转瞬出现。
只是,这样的结界,在这滔天洪水面前,不过螳臂当车。
柳颉之望着巨浪滔天滚滚而来,内心升起了一丝不甘——难道他就要交代在今日了吗?
子灵脸色惨白,他本来很害怕的,他其实很想扭头就跑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浪头就要打到他头上了,他却不敢有所懈怠,根本不想跑。
师父说对他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大约,大约就是适用于现在这个状况吧?
子灵眼中含泪,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浪头劈来。
只是,那浪头却迟迟未到,反倒是有一缕琴音,穿透雨声风声而至。
“子灵快看!”柳颉之叫他。
子灵睁开眼睛,发觉那巨浪停在了他面前一尺处,似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这洪水隔在此处。
“琴音?”子灵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那道琴音在越来越清晰,立在城墙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浩浩荡荡的湖面。
在这一刻,琴音完完全全地压过了倾盆雨声,咆哮风声。
这人弹的是一曲《高山流水》,高山巍峨,流水潺潺,让人身临其境,坠入这琴音里的一方天地。
又见巨浪倏忽后退,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巨蟒。
伴随着琴声的节奏,水面上爆开无数水柱,似要将曲中高山流水,劈头盖脸向那巨蟒砸去!
而《高山流水》奏至高潮处,一声扫弦,将曲乐打断,那水柱“轰”的冲巨蟒。
有一人倏忽退到了城墙,抚琴迎风而立
“欢……欢哥儿!”子灵喜出望外。
谢清欢略一颔首,算是作答。他手上动作并未停下,此刻已换了一曲《广陵散》,又是一波攻击,一曲毕又是一首《破阵子》。他连奏三曲,一首比一首凛冽,一首比一首杀意更甚。
“子灵,叫人退吧。”谢清欢忽的按住琴弦,对子灵说道。
子灵摇摇头:“不行,这怎么可以?”说罢,他来到谢清欢身后,将全身内力输给了谢清欢。
柳颉之心道,这谢清欢怕是也撑不得多久,他试探性问道:“谢公子你还能撑多久?”
“一盏茶的功夫,把人都带走。”谢清欢淡淡看着柳颉之。
柳颉之将子灵自地上拎起,与谢清欢道:“等把人都送走,我立刻回来助公子。”
谢清欢没说话,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琴上,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巨蟒。
巨蟒到底是活了许久,人类轻易伤不得它,饶是谢清欢这般的攻势,也不过伤到了它的皮肉,并未有重伤。
它回神的速度远超过谢清欢预估的,所以它怒吼传至城墙上时,横无际涯的洞庭湖上再次出现了一堵水墙,水墙携着千钧之力,狂吼着、怒号着奔向岳阳城。
谢清欢嘴角渗出一缕血丝,他奋力发出最后一丝内力,却是再不能撼动水墙半分。
在千钧一发之际,谢清欢的身前,忽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
那人双手结印,转瞬之间,有个巨大的符号自城墙上飞出。
刹那间,水墙冰封。
“谢公子,你快走,我撑不住的。”颜司虞浑身都在颤抖,鲜血自她口中涌出,她的身上,有肉眼可见的冰霜覆盖了上来。
那巨大的霜华印剧烈抖动着,正一点点消失。
然而不待它消逝,结印的主人率先倒了下来。
顷刻之间,水墙再度袭来。
谢清欢将颜司虞护在怀里,背对滚滚洪水,用最后一丝内力支撑起一个结界。
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半扇清醒间,他似乎看到有雪花纷扬而下。
谢清欢不由伸出手去,确实是有一片雪花落在了手掌里,他猛地回头,发现身后的水墙以被冻住,散发出了惊人的寒气。
“剑来!”少女扬声喝道。
空旷的天地里,一声声回荡着这声轻喝。
冰蓝色的长剑应声而至——沉寂了五年的冰魄剑,终于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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