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老板在市中心最贵的地段造了一栋楼，酒吧和会所的霓虹灯交相辉映在不停的闪烁，即使站在街上，偶尔也能感受到舞池里的阵阵声浪。
要不说春江花月夜是泛州市最有名的花场呢？门庭不泛有许多西装革履商务人士，怀里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当然也有从限量版的古斯特里走下来商业巨鳄，但是现实比较残酷，他们并没有像小说写的那样，年轻、腿长、好看。相反，从豪车里下来的老板们几乎都顶着啤酒肚，瞧着就像是暴发户气质还没跟上去。
周意派了几个人分别盯梢了几个小门。
沈碧空从前庭绕到了西北门，西北门出入口对着一条弄堂，街边是小吃宵夜一条街，穿着大背心和拖鞋坐在露天沿街的大排档里吃着喝着啤酒撸着串仿佛才是人生常态！这里接地气的人间烟火味跟上河街南大门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各组报位置，不许擅自行动。”周意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
“1组就位，东2门。”
“2组就位，东1门。”
沈碧空又看了一眼那家生意最好的烤串店，六七平米的大门口挤了十几桌，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各种烧烤。最左边那一桌是刚下班穿着职业装的白领的聚餐，旁边还有看起来像是从学校里逃课来撸串的高中生，剩下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居民，穿着居家服和拖鞋。
“沈碧空？”周意对着耳麦喊了一声等待回复。
沈碧空眉头一皱，在角落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沈碧姐突然想起什么，三秒后才在耳麦里传出她的声音，“3组就位，西北门。”
“一个人来吃烧烤？”沈碧空走过去敲了敲张四的桌子。
张四拿着罐啤酒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次惊讶，随后很快恢复了平静，还没等他招呼，沈碧空已经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张四笑了起来，“真巧。”
“梦来离这里挺远的吧？”沈碧空言外之意就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四扬了扬下巴，指着满座的大排档拿起一串红柳枝羊肉串，“这家店好吃。”
沈碧空当然不信，张四把手里的烤串递过来，“不信你试试。”
沈碧空表面是拒绝的，但是奈何不住胃的抗议，接过他手里的烤串，不得不承认确实好吃。
“来点？”张四举起他手里的半瓶百威。
沈碧空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四扬起头灌了一大口，缓声说道：“忘了，你在执行任务不能喝酒。”
那语气和表情似乎在炫耀，你看我可以喝酒吃肉但你没资格。
沈碧空懒得跟他计较：“……”
“周副，空空这是吃上了？”跟着周意旁边小警察揉了揉自己空荡荡的胃羡慕并嫉妒的问。
周意长叹一口气，“结束后我们也去。”
“周副万岁。”
“周副威武。”
耳麦里的对话内容逐渐变味，几位现在不知道躲在何处的执行任务的人员甚至已经开始点菜。
“你经常来这里？”沈碧空已经吃嗨了，完全没跟张四客气，自己上手挑串吃起来。
“偶尔。”
沈碧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百威啤酒，突然目光瞥到张四身后隔了两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手臂上纹着壁虎，另一个纹了不知道什么玩样儿，头上还带着一顶黑色棒球帽，两个人的眼神视线轮流交换，时不时抬头看向春江花月夜的后门。
明明坐在大排档撸窜却全程无交流。
很明显不是来吃烤串的。
三个小时后，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除了他这桌和花臂男人那桌。
“还吃吗？我再给你点一些？”张四问。
沈碧空摇了摇头，她发誓这是她从业这么多年最舒服的一次执行任务，全程吃饱喝足。
但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其他几组人员胃以及全身细胞都在抗议。
执行任务不知道几点结束，张四很识趣的没有多问，起身买了单跟沈碧空打完招呼就先走了。在张四走后她起身沿街走了几步猛的回头，短短两秒钟。
两个花臂男人不见了。
沈碧空立刻巡视了四周，并没有看到花臂男人，蓦然心突然咯噔的沉了一下，一个不好念头涌上心头——难道被发现了？
不，他们是要对张四下手。
沈碧空第一时间去掏手机，想问问张四在哪，才发现没有留号码。
张四绕过热闹的羊肠小道故意拐到了一条没有人的胡同，昏暗泛黄的路灯下，一只癞□□跳了出来挡着路中间。
动态视力五点三，张四第一眼就看到，长腿一跨避开了那只运气爆棚的癞□□。
几秒后，那只愚蠢的癞□□还是牺牲在花臂男人的脚下。通道到了尽头，张四没有犹豫的左拐进另一条更窄的胡同，他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和目的，以一敌二的话，狭窄的空间对于他自然更有利。
转过去的瞬间他清楚看见身后两个影子被映在路灯下。
花臂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脚步缓了一缓，张四微微偏头观察了后方，原本跟的很紧的两个壮汉没有跟上来。
他掏出手机给李楠发了一条信息，几秒钟后收到李楠的回复，他瞳孔一缩，打算掉头回去，却在前方听到了有其他人动静。
他愕然道，这么快就有人增援了？
张四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电石火光之间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道很巧妙的把他严严实实地压了回去，张四第一反应是伸出右手将上臂挡在两人之间，防止对方的凶器，再用另一只手牵制对方的要害，对于这种方式的压制，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反客为主。
只是伸到一半的手在即可间又放了下来，高度紧绷的肌肉松弛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推到墙角抵在围墙边，沈碧空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
此刻，两个人同时听到脚步声，立刻禁了声，胡同狭小，为了更好的隐藏，沈碧空把身体极力往张四身上靠，加上压制状态，两个人的身体几乎紧密相贴。
沈碧空很清晰的感知到对方强健机体下传来的热量，和对方呼在她脸上的鼻息儿似乎带着一股百威啤酒的清香，但此刻她顾不了太多，因为两个花臂男人就在离他们几米外，甚至带了凶器。
几秒后脚步声远去，黑暗中两人对视了一眼，沈碧空看到张四眼神中带着笑意，这才略微偏头避开他的鼻息，“……有人跟着你。”
张四勾了下唇角，然后笑的满面春风，一点也不像是前一秒刚被两个壮汉尾随随时有可能身首异处的样子，认真道：“我知道，我其实挺能打的。”
沈碧空表情如常，对他这句话并不表示怀疑，从第一眼在网吧里看到他，就确定这人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但她也只是笑了笑，反问道：“是吗？”
这时，他们头顶的围墙一阵动静，围墙上先是出现两只花臂，随后嘭的一声两个壮汉就落在他们的面前。
沈碧空身体一动被张四拉了回去。
张四瞥见他们手里的东西目光一缩，冷意直逼脑门，棒球帽手里拿着一根钢棍，壁虎花臂的壮汉手里拿着的是一把伯纳德，那简直是一刀致命的好东西。
他其实不怕，换做平时，十把伯纳德怼在他面前都可以当作练家子。
四目相对，双方僵持不下，花臂男人把他俩逼在墙角下，半分钟后，棒球帽壮汉没了耐心和花臂对视一眼，手里的钢管在顷刻间化作一条巨兽当头砸下来。
沈碧空多年的职业生涯锻炼了极快的反应速度，可是张四比她还快，抬腿在棒球帽的腰腹猛的给了一脚，这一脚腿力看上去足足有几百斤重。
沈碧空一愣。
显然棒球帽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猛，倒退了几步稳住身体后，眼神就变得凶煞了。
张四知道自己刚才那脚出的太迅速了，会引起沈碧空的疑心，当棒球帽再次冲上来的时候，回击和还手方式就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沈碧空此刻没有空去顾及张四是怎么跟棒球帽过招的，花臂男人把她压的死死的，一把伯纳德就跟闪电一样，既迅速又猛烈在她眼前划过来又划过去。
纵使沈碧空是刑警，受过专业训练，但是面对于穷凶极恶的歹徒，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就很明显了。
花臂男人刀刀压制，沈碧空利用身高优势，在花臂男的左腿上踹了一脚，这一脚彻底惹怒了花臂，左手握拳好似一个千金重锤闪电般挥过来，沈碧空头一歪躲过了这一拳。
下意识的反应救了她一命，这一拳要是砸到脑子上，就可以当场脑浆迸裂。
躲过一拳却没躲掉下一掌，花臂抓住了沈碧空的左肩猛的发力把她推到墙上，肩膀上瞬间传来骨头碎裂的剧痛，他的另一只手举起伯纳德一寸寸紧逼颈部大动脉。
沈碧空第一反应是要是就这样殉职了，那简直是市局的耻辱！
可是花臂的臂力岂是她可以反抗的，她用尽全身力气抵着白亮锋利的刀尖，脖颈处隐约传来利器靠近的冷意。
沈碧空心想完了，顺势闭上眼睛，但是痛感没有如约而至，下一秒听到手骨头裂开的声音，千钧一发之际张四躲开了棒球帽，一把掐住了花臂握着伯纳德的手臂，大力扭了半圈致其脱臼，花臂疼的龇牙咧嘴，匕首一松。
沈碧空在这万分之一秒迅速脱身，张四拔腿把花臂踹的踉跄后退几步。
“跑！”张四一把扯住沈碧空的手臂，连拖带拽扯着她往另一条胡同里全力狂奔。。
花臂和棒球帽一声不吭的对视一眼就追了上去。
两波人前后相隔不过数米。
这两个人不像是一般的歹徒，从出招方式就可以断定是来取命的，张四当然不能让人追上也不想再和他们交手。
“你的人呢？”张四拉着身边右拐进另一条全黑的胡同说道：“报警。”
沈碧空猛然惊醒，她都忘记了先前为了方便聊天把耳麦掐了，下意识伸手在耳边摸着我一下，什么也没摸到，必定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她立马掏出手机给周意打过去，几乎刚响铃对面就接了。
“西北门后胡同，有持凶器匪徒，速来增援。”
周意离他们最近，几十秒就绕到了胡同口，胡同口地形复杂。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算运气太差，绕了两圈左转的时候和花臂男来了个照面。
花臂男人嘴角一歪，脸上露出恨意，“妈的，找死。”
紧接着顺手操起一块砖头就朝周意当头劈下来，周意扭头顺利躲避，棒球帽此时也跟了过来，一前一后把周意堵在胡同里。
僵持了几秒钟后其他人陆续赶到了胡同口，脚步声的动静引起了匪徒的注意，棒球帽看着花臂，狠声道：“他是条子。”
这四个字仿佛是种暗号，这时花臂男人并没有露出胆怯和慌张，周意直觉不好，下一秒花臂男人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腰。
仅是这个动作，周意就知道他要摸的是什么。
是枪！
周意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花臂男人被猛然扑倒。
沈碧空刚从另一条胡同口拐过来，看到花臂男人手探向后腰的同时，身体下意识已经扑过去了，一切动作都是本能反应，她冲出去的时候，连张四都愣了愣。
砰地一声！
枪响久久回荡在巷子里，子弹是贴着沈碧空头皮打在石灰墙上，震落了一地白灰和碎水泥。
中枪了吗？
没有，就是子弹划过耳廓引起的耳鸣导致一阵眩晕。
“沈碧空？”周意立刻跑到她身边。
沈碧空其实听得到周意在喊她名字，那声音很远又很尖锐，格外刺耳。
足足半分钟后沈碧空才恢复听力。
“周副。”几个增援警察包围了上来。
张四以一敌二，对面一个有枪一个手持钢棍，听到枪声后匪徒预感自己瞬间就会被包围，匪徒没有恋战，过了两招转身掉头从胡同口逃走了。
周意见匪徒逃跑立刻吩咐道：“一组左边，二组右边。”摸了一下耳机说道：“三组从上河路胡同口截住，匪徒有枪，注意安全！”
沈碧空当即就转身跟着一组往左边去，被周意一把扯了回来，他摘下耳机，一字一句道：“沈！碧！空！”
周意此刻怒火中烧，血压一下飙升到一百八，双眼泛红瞪着沈碧空，整个人气压很低，山雨欲来吼道：“我说多少次了？不准一个人行动。”
“你耳机呢？谁让你把麦掐了？”
沈碧空自知理亏，难得很诚恳低头没有反驳，余光瞥到五六米外还站着张四，脸上竟浮上半丝羞赧的神色，半晌她才抬起头去看周意。
见她无辜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周意愣了片刻，意识道刚才自己大概态度凶了点，缓和了一下语气问：“有没有受伤？”
沈碧空摇了摇头。
周意不信，掰着肩膀左右检查了一遍，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道：“你啊！你刚刚冲上来干什么？那枪口要是在偏几毫米，我怎么…”
“办”字欲将脱口，周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瞥到张四，不知怎么的硬生生改了口，“我怎么跟你哥交待？怎么跟你爸妈交待？嗯？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沈碧空觉得周意批评教育的差不多了，队长的苦口婆心她已经不想听了。
“周副！”她张口想了结了周意的话，“回队里吗？”
周意瞥了她一眼，听着耳机里一组二组人员汇报说匪徒跑了。
“知道了，先回队里。”周意对着耳机吩咐。
沈碧空竖着耳朵听，一个字没听到，看了一眼周意问：“抓到了吗？”
周意转身刷一下打开改装大切诺基的后座车门，大有一副你别再想知道这个案件的进度的架势。
沈碧空：“……”
周意突然想起什么往张四站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怎么办？带回市局吗？”
沈碧空随着他的眼神看到张四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也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她在周意那碰了一鼻子灰，难得觉得光荣的人民警察脸上没了光，只好虚心的摸了摸鼻子，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这时张四说道：“对不起啊，害你被领导骂了。”
沈碧空：“…………”
知道被骂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了呢？
这句话道歉沈碧空也是怎么都没想到的，空气了陡然生出一股不知名的尴尬，但是沈碧空笑了笑，“你真的挺能打啊？”
这句话一半是夸他，另一半是试探他。
沈碧空问：“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张四思忖了片刻说道：“我说我以前是图书馆管理员你信吗？”
“……”沈碧空：“你要跟我回市局吗？”
张四用余光扫了一眼周意，他正一步跨进了车后座，砰一下的甩了车门，然后笑着说道：“不了吧，进公安局好像不大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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