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空钻进一辆依维柯，一路跟着梅溪开的那辆大切停在了桃花源府别墅大门口，临近中午，日头当空，体表温度接近50度，穿着厚重制服的保安敬业的站得笔直，看见警车停在门口第一时间急奔过来。
张四那辆拉风的摩托车还安安静静地停在车位里，在烈日下跟一头巨兽似的发着亮闪闪的光。
沈碧空拉开车门就后悔了。
老老实实在办公室写检讨不好吗？
市局的空调不够给力吗？
“沈碧空！”周意背对着太阳的中气十足地喊道：“过来！”
沈碧空乖乖的小跑到他面前，听话的跟小太监见了皇帝似的毕恭毕敬喊着：“队长！”
“带！路！”周意瞅她。
几个人站在烈日下快被晒化了，巴不得找个阴凉的地方喘口气。沈碧空熟门熟路在前头带路，走了两分钟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贴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众人无一例外的嗔目结舌的看着这栋高墙垒砌的别墅，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气派！”“有钱！”“羡慕！”
“该干嘛干嘛去。”周意推了一把梅溪：“保护好现场。”
别墅二楼。
先上去几名刑警一众惊呼，数梅溪的声音最洪亮：“卧槽，这位姐到底干什么的？这么多包值多少钱啊？”
“哎，别碰！就这个包顶你好几年工资。”
“真包假包啊？”
“当然真的。”
“卧槽这一面墙可以在市区买套房了！”
“……”
周意踩着高帮靴子哒哒的踏上楼梯听着楼上的传来不可思议的讨论，问：“昨天你到这里有什么发现？”
沈碧空跟在他身后摇头。
周意回头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她，“什么都没发现还弄了一身伤，你可真棒！”
沈碧空虚心的接受他的冷嘲热讽，这调侃人的模样和方式也不知道是公安大学哪位教授传教的，跟他哥简直如出一辙！
周意站在二楼偏厅，欣赏被暴力分裂而面目全非的窗户，玻璃碎片横飞四溅。酒柜主体受损严重，歪歪扭扭横斜一侧，破碎的玻璃酒瓶浸染在红酒洋酒混在一起的液体里，散发出浓郁的酒味，酒柜的腰身上裂开一个10寸左右网状的裂痕，中心被弹孔直接射穿，子弹打在墙上。
他妈的！
这不仅是交手，对方还动枪了，周意看完差一点心肌梗塞，对站在一旁听候发落的沈碧空抛去一个记大过的眼神。
“这就是你的杰作？”周意指了指满地狼藉。
沈碧空不敢说话。
“真棒！”周意说：“我真应该让沈支队长过来一起欣赏。”
“队长”沈支队长是大忌！
“别叫我队长！你被记大过了！！”
沈碧空：“”
“梅溪！”周意对着还在欣赏搁在墙上人民币众人大喊，短短两句话极力发泄浙满腔怒火：“技侦呢？赶紧过来提取dna和指纹拿回去做分析比对。一墙的破包有什么好看的？”
几名技侦人员赶紧跑来看着一地不明液体两眼放光，周意指了指墙上的弹孔：“把子弹带回去分析。”
不知内情技侦点了点头，“这里发生一场恶战啊，太残暴了。”
“那可不。”周意冷冷的哼了一声：“有的人还能活着站在这里，那是祖坟冒烟。”说完冷冷的斜了一眼旁边的祖坟冒烟的人，“监控室在哪？带路！”
沈碧空立刻站直了身体，在记大过的边缘不敢造次，“队长！这边请！”
别墅的监控室在偏厅的书房，技侦接上电源和网络，别墅大门和花园监控画面立刻跳了出来。
“把近三个月有人像的画面做个筛选。”周意吩咐道。
技侦啪啪的操作了几下就调出来总共一个多小时不到的监控画面，录像中周思桃几乎每周固定在下午四点到五点左右来别墅一次，停留几个小时，或者第二天一早会离开。三个月内别墅除了周思桃之后一个家政阿姨会定期过来打扫，每次大概两个小时左右会离开。
周思桃最近一次出现在别墅是案发前一天下午四点十二分到别墅，六点零七分离开别墅，离开时没没有任何异常。
沈碧空觉得这监控画面实在是过于单调，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想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继续看，看看前几个月的。”周意拍了拍技侦人员的肩膀，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得出结论，这别墅跟周思桃自杀的公寓一样，什么都没有！
但目前有一点想不通，既然别墅里没有问题为什么花臂和棒球帽会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来灭口的吧。
“留一组收拾现场。”周意说：“其他人都跟我回办公室。”
沈碧空出来后发现原本停在车位上的摩托车不见了，观察了下四周没看到张四，拉开车门正想钻进警车的时候，手机滴的一声。
张四：我在你三点钟的方向，过来！
沈碧空拿着手机，太阳晒的屏幕晃眼，手机烫的跟炸弹似的，她眨巴眨巴眼睛本能地抬头看了看三点钟的方向，只有空旷的马路在日光下焦灼升烟。
驾驶室上的同事见她抬头张望，提醒道：“碧空看什么呢？坐进来啊？这天热炸了。”
“哦，那个你跟周副说我要去趟医院，就说换药！”沈碧空说完就关上了车门奔着三点钟方向街边跑去。
同事莫名其妙的哎了一声，那句要不要我送你的话咽了回去。
街边空荡荡，沈碧空正想低头拿手机问问人在哪的时候，胳膊被一股大力扯进了一条暗巷，下意识准备反抗的时候张四一张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出现在她面前。
“……”
这个巷口站在街边恰好属于视野盲区，头顶一颗巨大的香樟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张四虚扶着沈碧空的肩膀虚堵在墙上。身体虽然隔着两厘米的距离没有触碰，但是四五十度的体感温度还是清晰的透过空气感知得到。
沈碧空的姿势有一点僵硬，受力的左肩有点疼，伸手推了一下张四。
“别动！”张四偏着脸嘴唇做着倒数五、四、三、二、一的形状，沈碧空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大切开路，后面跟着好几辆警车从大马路上呼啸而过。
等警车开过之后，张四才放了手，漫不经心地退后半步，高挑了下眉毛说道：“我让你过来你就来了，也不问问什么事？”
沈碧空觉得这话听着很耳熟，瞟了他一眼转身欲走，“那我走了。”
“哎哎！”张四笑起来连忙拉住她，“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沈碧空问。
张四思考了半秒钟，缓缓说道：“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
沈碧空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走吧。”张四说：“吃饭去。”
沈碧空：“？”
“40多度的天。”张四指了指天，“你要站着听我说啊。”
张四把她带到了一家屋顶花园餐厅，高级的香氛晕染了古色古香大厅，丝竹旋律声声悠扬婉转不绝于耳。其实，这家店张四没来过也不是特意选的，就是附近三公里只有这么一家私厨餐厅而已，顶着四五十度的太阳骑着摩托飙车并不酷，要说可能脑子还有点毛病。
所以餐厅好不好不重要，距离近才是关键。
“怎么样？”张四问。
“什么怎么样？”沈碧空莫名其妙地看他，“你说餐厅啊？”随即反应过来郑重其事的观察了一遍整体环境，从装修、布景、装饰、灯光等综合因素来评定最终评价道：“很棒！”
“……”
不知道是这家餐厅贵呢还是位置离市区比较远，正值饭点，诺大的餐厅只有两三桌人，服务员让他们随意坐，高兴坐哪就坐哪。
他们随便挑了一个不靠窗的位置，大中午太阳晒的窗户反光的刺眼。
“今天有其他发现吗？”张四伸手招来服务员，“你要吃点什么？”见她朦胧的不在状态张四也没什么耐心翻菜单点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你店里的招牌，看着上吧。”
然后扬了扬下巴，指着对面位置上冤大头说：“她买单。”
沈碧空：“？”
“……好的，先生！”服务员秉着良好的职业修养微笑的看了一眼沈碧空，“两位请稍等。”
“你叫我来，不是为了特地坑我一顿吧？”沈碧空问。
张四活动下了脖子，靠在椅背上，“问你话呢？早上有什么发现。”
没有发现，沈碧空把今天早上在别墅里情况和监控录像情况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张四安静的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抬头问服务员新上的一盘菜，看上去像新鲜没剥壳的荔枝——但实际上不是荔枝的玩样儿问：“这是什么东西？”
服务员说：“这是我们的招牌菜，湘隐妃子笑！”
张四：“？”
服务员：“主食材是虾滑。”
沈碧空被呛了几下，对这家餐厅去菜名的方式佩服至极。
服务员：“你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这家餐厅虽然人气一般，但菜品、口味、样式都称得上上流。大概昨天消耗过大真的饿了，也可能是市局的方便面实在难吃，沈碧空埋头吃的欢快，反正自己付钱，多吃点，这些菜看起来连汤都很贵。
“多吃点，别客气，我买单。”沈碧空抬头看看坑他的人，继续讨论案情，“你说周思桃的死跟刘霞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不好说，但一定不是巧合。”
沈碧空同意她的看法，但目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可以把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联系在一起。
张四正想说什么，被空旷大厅另外一边坐着的唯一一桌客人的争吵声音打断。
女人说：“我不管么，我就要这个包包。”
声音要多娇滴就有多娇滴。
男人说：“我上个星期不才给你买了一个限量款么？”
声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我不管，我就要，女孩子怎么能嫌包多呢，每套衣服都要搭配不同的包包，你懂不懂啊？”
女人的声音从娇滴滴逐渐带着点不满情绪。
“好好好，买买买，别生气！我买！”
女人听到世界上最动听的买买买三个字后，立刻眉开眼笑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赏了他一个香吻。
沈碧空：“…”
张四：“……”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果然不是吹嘘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沈碧空猛的抬头，倏然间想到了什么。
包？
女人每套衣服都要搭配不通款式的包包，对于沈碧空这种出门不带包的女警察来说，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不方面也不奇怪。
“怎么了？”张四问。
“你还记得周思桃二楼那一整面墙的包包吗？”
张四点了点头，沈碧空继续说：“我忽略了一个细节，周思桃每周过来别墅，有时候会拿包，有时候并没有，但她离开的时候一定会提着一个包走。”
“有什么问题？”
“有，她的包里装了东西。”沈碧空回想着监控画面，周思桃提包的时候放在身前，那是人惯常保护贵重物品的下意识动作，“她包里藏了毒品。”
张四蓦然挑起眉毛。
“喂……”同一时刻，市局技侦室周意接起电话。
“队长！”
从电话里听到沈碧空的声音周意这才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皱起眉头，“怎么了？伤严重了？”
“……不是。”
沈碧空把刚才的思路跟周意说了一遍，周意一边听一边拍了拍梅溪的肩膀。
正在埋头看技侦图解的梅溪瞪大眼睛问道：“怎么了头？”
周意无声的做了家政阿姨这四个字的口型，梅溪立刻了然于心出了技侦室。
“我让梅溪去了。”周意掐了手里的烟，缓缓问道：“你人在哪？”
沈碧空犹豫了半秒钟蹦了两个字：“医院！”，然后急匆匆把电话挂了，生怕说多了和那隐隐约约环绕在耳边的古风音乐会从电话里传到那个要记她大过的领导耳朵里暴露了位置。
周意在市局长叹一口凉气：“？”
张四双手抱臂安静听完了电话全程，弯着眉梢缓声问道：“你们那个队长，是不是喜欢你？”
“……”
喜不喜欢不知道，要记大过是真的！
沈碧空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夹了一块虾仁堵了自己的嘴。
“沈警官～”
沈碧空听到张四用这种语气喊她，就预感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下一秒他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碧空咽下那口虾仁，抬起她懵懂又无辜的大眼睛，很想反问：什么你怎么样？
恰好古筝曲尽，餐厅安静了片刻。
沈碧空是谁？见了巨人观都能面无表情的人，跟一般女人能一样吗？买个包就能骗走的吗？
当然不能！
她脑子里浮夸的想我一遍，“你，张四，长的好看，身材也好，关键也很能打，除了名字随意了一点，没其他毛病！”
“我能追你吗？”
“咳咳咳！”沈碧空捂着嘴猛的咳嗽起来，跟听了大新闻似的，一张脸从红到白愣在原处。
光明正大调戏警察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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