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句话单听没什么不对,很平常,不过是感叹一下对方身上很香,主要是因为邱梦长说了这句话后,他跟梁佟之间长时间的沉默实在有些微妙。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两人自然交流还好,一沉默反倒显得欲盖弥彰。对于知道邱梦长性取向的钟言和黄旸来说,这种话从邱梦长口中说出来,确实有点暧昧。
黄旸和钟言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他的注意力全在梁佟身上。梁佟说要给他投资,他之前以为他是看在邱梦长的面子上,但是根本没往深了想,以为就是朋友间的交情。
现在他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
原因恐怕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黄旸瞥了眼后视镜。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其实也挺正常。邱梦长从上大学那会就是公认的帅哥了,他那颜值在学校可是校草级别的,人又风趣,对谁都温温柔柔的,成绩还好。
人长得帅,性格又好,放哪儿都是香饽饽,在学校是风云人物,毕了业进了医院也不乏爱慕者。
这男人香是香,可是难追啊。
大学的时候,他们寝室里的人谈恋爱都是扎堆的,见谁谈了女朋友,本来挺心如止水的一颗心立刻蠢蠢欲动,就算是网恋也得恋一个对象出来,当年他们宿舍的常态一般是:要么都单着,要么都谈着。
有段时间,寝室三个人都谈上恋爱了,就邱梦长一个单身狗,黄旸调侃说他眼光太高,一般姑娘看不上,邱梦长回说他不喜欢姑娘。
早些年风气没这么开放,邱梦长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性取向,也是拿他们当自己人。
黄旸那会挺混蛋的,邱梦长毫无征兆地坦白了性取向,他一钢铁直男一时不能接受,下意识就开始疏远他,钟言又是个话不多的,宿舍里只有方照文还一如既往地跟邱梦长正常相处。
黄旸消化了半个月,也冷落了邱梦长半个月,后来有一次酒喝多了,念起邱梦长平日里的好,再看自己思想那么狭隘,顿时觉得特别愧疚,蹲在路边一边吐一边道歉,不幸的是,还被钟言录了视频。
说真的,黄旸很能理解邱梦长单身了这么多年,感情这事看缘分,有人向往安定,有人憧憬自由,如果享受活在当下,也不是非要改变现状。
不过邱梦长要是真能找到合适的——
黄旸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梁佟。
还顺便嫁入豪门,那可太美了。
良久,梁佟才开口:“我喷香水了。”
邱梦长嗯了一声,弯腰拿了瓶脚边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他舔了舔湿润的嘴唇,目光看向窗外。
邱梦长的唇珠上挂着水珠,他喝水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梁佟在脑中放慢,逐帧重播。
梁佟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幻想和情调,邱梦长从一开始吸引他的就是皮囊,尽管他还有很多其他吸引人的特质,但这并不妨碍梁佟对他抱有最原始的欲望。
肢体上的靠近是欲望释放时展现的基础反应。
邱梦长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就像催/情/剂一样,让梁佟头脑昏涨,也让他的想法趋近单一粗暴。
他想得很简单,想靠近,想触碰,想得到。
可是外人在场,梁佟只能装作一个行为得体的正人君子。
外套在手中摆弄好半天也没有恢复成保姆收进行李箱时的样子,邱梦长转过头来,旋紧瓶盖,低声道:“给我。”
梁佟递过去,指尖蹭到邱梦长的虎口,邱梦长接过衣服随手翻折几下,归置进包里。
车子开到了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上,这里虽然有些偏远,但还称得上个野营圣地,只是夏季炎热,来野营的人没有春天时那么多。
空地上已经扎了几顶帐篷,不多,三三两两,隔得很开。黄旸把车停在了集中停车的场地上。
几个人下了车,找了个位置,准备扎帐篷。黄旸准备了两顶帐篷,计划两人一顶,他跟钟言睡一顶,邱梦长跟梁佟睡一顶,但他不确定梁佟习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山上温度比山下低,但也没有很凉快,毕竟已经入夏了。尤其现在是下午,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有几个老爷们都直接光着膀子。
黄旸把帐篷丢给钟言和邱梦长,“干活了。”
“梁佟,会扎帐篷么?”黄旸问梁佟。
梁佟摇头:“不会。”
黄旸笑道:“就知道白问。对了,我就带了两顶帐篷,一个帐篷睡俩人,你要是习惯一个人睡,我就再去租一个,反正这山下有租帐篷的。”
“我跟谁睡一顶?”
“我给你安排的邱邱。”黄旸装着厚脸皮,故意试探了一句:“当然了,你要是想跟我睡一顶,那也行,我热烈欢迎。”
钟言埋汰道:“拉倒吧,你那呼噜声,别去祸害人家了。”
“你少造谣啊,我什么时候睡觉打呼噜了。”
钟言举了下手机,“今天晚上录给你听。”
“怎么说?”黄旸看着梁佟,“要我下去租一顶帐篷吗?”
梁佟说:“不用。”
意料之中的回答。
黄旸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行。”黄旸拍拍手,“亲人们,开始干活吧。邱邱,你先把烧烤架子搬下来装了。”
邱梦长把烧烤架从车上搬下来,看到梁佟拎起了散在地上的帐篷,似乎想帮忙扎帐篷。
“不是不会装吗。”邱梦长把烧烤架架在草地上,“放那儿吧,一会我来弄。”
梁佟问他:“有安装说明书吗?”
“应该在收纳包里。”
梁佟从帐篷收纳包里翻出了安装说明书,摊开放在草地上,对照着说明书开始扎帐篷。
黄旸带的不是那种全自动速开的帐篷,安装起来有点麻烦,梁佟虽然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如梁舟安所言生活自理能力很差,但好歹是个高材生,这种毫无技术的安装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他甚至比黄旸还快。
黄旸一抬头,对面的帐篷已经端端正正地立在草坪上了。
梁佟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赶在这个季节来野营,又热又累,简直遭罪。
梁佟没发表意见,但是皱起的眉心出卖了他的心情,他走到一边点了支烟,遥望远处谈笑风生的路人们。
“是不是有点热?”邱梦长走到了梁佟旁边。
梁佟偏了下头,说:“还好。”
他两指夹烟,指骨突出,骨骼线条很明显。梁佟的肤色比较白,皮肤应该挺娇嫩,晒了会太阳,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
梁佟把烟咬进嘴里吸了一口,问:“怎么这个时节来野营?不嫌热吗?”
邱梦长笑了笑:“你不是不热吗?”
梁佟侧过头看了眼邱梦长,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庞,“我是还好,不是不热。”
黄旸接茬道:“就是要夏天野营才爽呢,咱不兴岁月静好,就向往酣畅淋漓。”说着黄旸把车上的两箱啤酒搬了下来,装进了冰桶里。
“对了,还有梁老板送的那两瓶酒。”黄旸兴冲冲地想上车拿,被钟言一把揪住,“能不能不糟蹋东西?”
“干嘛啊,反正是梁老板送的,趁这机会一起喝了呗。”
“你知道那两瓶酒多少钱吗?”钟言压低了音量问。
黄旸也跟着压低声音:“多少?”
钟言把他拽过来,贴着耳朵嘀咕了一句。黄旸猛地转过头看他,立马道:“不喝了不喝了,这地方配不上它,还是喝我们的青啤吧。”
烧烤架和帐篷都安装好了,他们把食物搬下了车,黄旸是开烧烤店的,这些食材都是他亲自准备的,各类肉品,应有尽有。
“明年我要找个能钓鱼的地儿。”黄旸开始生火。
地上摆着折叠桌和折叠椅,邱梦长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一个手摇咖啡机放在桌上。
钟言凑过来:“你还带了这个?一会给我泡点。”
梁佟坐在折叠椅上,闻声扭头看了一眼。邱梦长站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磨着咖啡。用劲的手臂上肌肉微微凸起,面无表情时的侧脸棱角越发分明。
梁佟想自己怕是色迷心窍了,他觉得邱梦长不管做什么都能让他联想到“性感”两个字。
隔壁帐篷有女生来跟邱梦长搭讪,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他旁边看他磨咖啡,那女生留着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左胳膊是花臂,穿着露肩的吊带连衣裙。她跟邱梦长说了很多话,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男朋友,能不能当她男朋友。
邱梦长听到最后都笑了,一一回答她:没有,没有,不能。
那姑娘性格豪爽,不扭捏不端着,被拒绝了还能接着跟邱梦长唠嗑,直言不讳的样子让邱梦长想到了他的病人余菲菲。
花臂姑娘问邱梦长要了杯咖啡,换给他一把蒲扇,然后端着那纸杯子装的现磨咖啡,回自己的营地去了。
梁佟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说话声,模模糊糊的,隐匿在黄昏里。
“问过了,人家不乐意,不乐意能咋办。”
“还行,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还蹭了杯咖啡回来。哎,还挺香。”
“我跟你们讲啊,那帅哥近看更帅,哈喇子都给我流出来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哎,你蒲扇呢?”
“这不是换了咖啡么。”
“你个败家玩意儿,拢共就那么一把蒲扇你还给送人了,今天晚上热死别叫。”
邱梦长朝梁佟走了过来,手里端了杯咖啡,问:“要喝吗?”
梁佟抬眼,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老太太用的那种。
梁佟伸手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
邱梦长把蒲扇也给他,梁佟愣了一下,表情不解。
“不是热吗?”
梁佟喝了口咖啡,懒懒地靠在折叠椅上,阴阳怪气:“这算出卖色相得来的吗?”
此人得了便宜还卖乖,邱梦长哪儿能纵容他,他笑了声:“我要是真出卖色相,得来的哪止这些。”
梁佟被治住了,抬眸看他,没说话。
“得了便宜还卖乖。”邱梦长拿蒲扇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蛋,“不要拉倒。”
梁佟冤枉得很。
连黄旸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来了。
这叫得便宜卖乖吗?这叫醋缸子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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