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怒峰。
和光正在安排嗔怒禅的弟子, 准备入峰试炼的事宜。
李铁柱揣着铁剑,急冲冲跑进来,对着和光道:“你欺负隔壁峰的小子了?”
此言一出, 殿内的弟子虎躯一震, 偷偷拿眼神打量和光。
大师姐小时候人嫌狗憎, 凭着一双出神入化的掌法, 欺负过不少弟子。一旦遇上硬茬, 被欺负回来,就跑回嗔怒峰峰,找师兄、师父撑腰。
与她同辈的弟子,被霍霍过的不少。
至今为止,不少弟子听到和光之名, 宛如惊弓之鸟,闻风丧胆。
和光从档案中移开眼神, 瞅了师父一眼,淡淡地道:“隔壁峰?小五?”
李铁柱挠挠头,“差不多就这个名,闭口禅的都喜欢取数字。”
他抬手指指殿外,一脸晦气地说道:“隔壁山头的王老二, 一天只说十句话, 平日里八句话都在骂我。今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十句话全在骂你。”
和光执笔的手顿了顿, 脸色扭曲了一阵, 憋出一句。
“不关我事, 他自找的。”
当日, 剃完头的青鲨胆大包天, 竟然敢直冲她喊, “你等着,老子一定会把你赶下禅子之位。”
和光哂笑一声,登时想起当年,她也冲西瓜师叔喊过这话。
这孩子不错,不修嗔怒禅可惜了。
她摩挲了手指,思忖了一会。
打头好,还是打屁股好?
今儿天气不错,得让他领会领会世界的险恶,以及修行嗔怒禅的艰难险阻。
没想到尤小五比她更快,他一把提起青鲨,教训道:“倒霉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有人替她骂,不用多费口舌,她还是挺开心的。
俗话说养狗千日,用狗一时。
但是,狗子叫着叫着,突然抽了疯。
尤小五说着说着,竟然停不下来了。
他越说越多,说得话越来越不着边际。
和光心神一凛,伸手探他脑后,才发现这倒霉孩子陷入心魔。
她提着尤小五回闭口峰,恰巧对上出门溜达的王老二王禅主。
王老二一天到晚逮着一个人骂,早就骂烦了,现在能骂骂李铁柱的徒弟,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和光心魔也重,忍了好几天,在大殿时硬生生憋住了。
现在就像即将溃口的河堤,马上就要被压死的骆驼,哪能遭得住他的臭嘴。
等他骂完今日既定的十句话,和光冷笑一声,横眉竖目,完完本本回敬给他。趁他不能开口,把他从头骂到脚,不带一丝脏话,气得王老二上下跳脚。
有气发不得,有怒打不得,有话骂不得。
差点气得原地升天,从闭口峰跳下去。
和光把事情经过同师父说完,师父拍手称快。
“哎哟,骂得好,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李铁柱绕着和光转了一圈,左瞅瞅右瞅瞅,眉头微拧,问道:“执法堂不是赏了一颗影骨舍利吗?拿出来给师父开开眼,我还没见过舍利子呢?”
和光只好放下笔,从手臂取下谢玄送的碧玺海蓝宝念珠,拨了拨,拨到一颗素白色的圆形骨头,递给他。
“诺。”
李铁柱拾起它,放在阳光底下,仔细观摩了一会,不禁咂嘴。
“听说有静气凝神、克制魔气的功效?”
和光点头,道:“确实,但徒儿还不曾用过。”
李铁柱拨了拨新串的宝蓝念珠,为她重新戴上,脸上露出一抹赞赏,“光啊,还挺好看的,看来你的审美着实提高不少。”
和光抿抿嘴,轻轻笑了笑。
“还好,都是师父教得好。”
殿内的弟子听着师徒二人互相恭维,眼睛都快瞪瞎了。
就这玩意儿,审美?
原本可以在拍卖会压轴的宝蓝念珠,平白被串上一根粗糙的骨头,还被人按头夸好看,沧溟海里孕育珍珠的鲛人都要哭了。
弟子赶紧摇摇头,不行不行,这么想对逝去的佛修前辈不敬,毕竟人家都贡献了一身白骨。
都怪这师徒二人,什么钢铁直男审美,简直一脉相传的丑!
李铁柱瞥了一眼和光手里的档案,随口问了一嘴,“嗔怒禅的入峰试炼要改?”
各座禅的入峰试炼经过多年的磨练使用,早已演变成最好的形式,一般情况下,轻易不会变动。
嗔怒禅的入峰试炼已经一千年没变过了。
和光点点头,道:“忘情禅的禅子修岔了路,大道断绝,这件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据执法堂的初步调查,今年修忘情禅的新弟子估计会大幅减少。再者,这一甲子的坤柱在杀戮禅和嗔怒禅,新弟子会扎堆往这两个禅报。”
她顿了顿,脸色有些狰狞,“但是杀戮禅特殊,不会扩大招新规模,只能靠嗔怒禅多吸纳一点弟子。嗔怒禅的入峰试炼有些难,我得把它改得稍微简单一些。”
一般来说,贴合自身性格的禅,才是最适合的禅。
嗔怒禅的弟子是真正胸怀怒气,并且为了怒气敢于改变自身的人。而不是只会无能狂怒,发泄完只会原地踏步的人。
一直以来,嗔怒禅的入峰试炼是幻境试炼。
在幻境中不断打压刺激弟子,筛选出那些经过无数次挫败与羞辱,怎么也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却能在最后仍旧拥有愤而向上的勇气,一往无前的弟子。
筛选掉那些怯懦而哭泣逃离的弟子。
和光在历年的留影球中挑了挑,选中了一甲子前,她的入峰试炼。
她进入幻境,旁观六十年前幼时的自己。
幻境中,弟子们的记忆被抹去,只留下潜意识里的思维和习惯。
她出生在一座靠海的小城,对门家也有个孩子,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是她一生的死敌,不死不休的对象。
在幻境,每个弟子的死敌都会代入心目中最痛恨最膈应的人,和光代入的是师兄。
从出生开始,那家伙一出生就高一头,连体重也比她重一斤。
两家大人把他们抱在一起玩,他仗着身高体重优势,肆无忌惮地揪她的脸,扯她的衣服,把口水吐在她头上。她甩着两只小脚脚,使劲反抗,被他一口咬伤了小脚趾。
四五岁的时候,他成了附近的孩子王。每天领着一帮小破孩,来欺负她。
剪断她的头发,抹黑她的脸,警告所有孩子不准和她玩,刻意孤立她。
她暗地里捡了一大堆小石子,找准一个隐处,趁他们经过,往死里扔,赢得了第一回胜利。过几天,被他们抓住空隙,狠狠地扔了回来,寡不敌众,她怎么也干不赢他。
越大一点,男孩子特有的调皮捣蛋性格显露出来,他对她做的事情也越来越过分。
领着周围的小孩,每日经过她时,骂她丑八怪、矮个子,专挑小孩子所能知道的辱骂词语中最恶心的那些,朝她一盆盆泼来。
她打不过他们,只能硬生生扛住,学了更脏的词,骂回去。
十三岁,他们同年叩仙门,他的灵根和资质比她好,引气入体比她早,修行比她快,实力比她强。没有一处,不比她高一个头。
他对她做的事,也从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上升到了刀光剑影的明争暗斗。
抢师父、抢同伴、抢法宝、抢功德点……
什么都能抢,连情人爱人都能横插一脚。
她终于忍不住,约他上生死台,一比高下。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弟子师长面前,他风风光光地胜了她,狠狠地落了她的面子,揪着她的头发抡墙,讽刺她。
“死了这条心吧,你怎么可能赢得过我。你这种人,就该在街边乞讨要饭,舔我的脚,等着我来施舍你一个铜板。”
她恨恨地看他,发誓要记住这一刻,总有一天要赢了他,踩着他的脸,狠狠讽刺他。
但是,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她都输了一步,修仙界所有修士都清楚,她永远赢不了他。
连飞升,他也比她快。
他飞升之时,修仙界所有好友都来了,她也来了,不过是作为仇人。
接引天光到来之前,他又当众狠狠侮辱了她一番,不外乎是手下败将、垃圾之类的早已听惯了的脏话。其他人暗搓搓地偷瞄他们,以为他们会打起来。
一人劝她,早些放弃执念,好好修行几年,享受生活,再飞升也无不可。
赢不了就赢不了,反正他都要走了。
她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说,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
接引天光到来之际,众人欣喜道贺之时,她趁所有人不注意,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突入接引天光中,踩碎他的老二,自爆灵魂,一波带走了他。
天光之中,她冲他狰狞一笑。
“我输了又如何,你他/妈也别想赢!”
谁都别想在老娘头上起舞,就算老娘是个残废,也要搞死你!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以这么决绝的方式,结束这场延及一生的战争。
和光看着幼时的幻境录像,不禁咂咂嘴,她小时候脑子这么抽吗?
这时,旁边突然想起咯咯的笑声。
和光心里猛地一震,瞳孔骤然一缩,她握紧拳头,咽了咽喉咙,压抑住心底的骚动,缓缓转过身去。
一只翠色的鹦鹉扑腾着翅膀,绕在一人身边,发声大笑。
“九弟,你看见没?那崽子爆了你的蛋!”
一只修长的手摸上八哥的头顶,使劲揉了揉,揉得八哥颤抖哀嚎。
“呵呵,这股倔脾气,果真没看错,是个修嗔怒禅的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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