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年前, 万佛宗饲养家禽当作灵兽或宠物不是辛秘,毕竟漫山遍野撒欢的动物,万佛宗想瞒也瞒不住。然而, 在家禽体内埋入隐秘阵法一事, 却只有执法堂内部的弟子才知道。不然的话,按照魔主这般谨小慎微的性格, 不可能放着这么大一只江在鹅不管。
每只家禽阵法的法咒都不同, 只有执法堂、家禽的主人、家禽知道。被选为灵兽的家禽都生出了灵智, 具有一定程度的认识和理解沟通能力。感觉到危机时, 哪怕主人不在身边,也能自行启动阵法。
江在鹅在万佛宗上下晃悠了大半年,没有一人找上他, 和光猜测大鹅的主人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不知道法咒的情况下, 只得靠江在鹅自己启动阵法。他方才叫了这么久, 也仅仅是把阵法从胃部挤上喉管,估计吐出来还要花更多的时间。
命悬一线的关头, 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和光深吸一口气, 传音给江在鹅, “你专心开启阵法,其他事情交给我。”
“可是”江在鹅望过去, 看到魔主站在她面前,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他心里头打鼓。
魔主打了个响指, 天色暗了下来,缓慢流动的微风凝固了一瞬, 像是被突然之间按下暂停键一般, 紧接着排山倒海的狂风呼啸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吹得河流急剧地上下起伏,吹得和光的血红僧袍猎猎作响。
狂风像一把锋利的锯齿,砍下魔主身后高入云天的参天古木,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狂风裹挟着枯叶残枝,不断地上下。
古木被拦腰砍断后,并未倒下,它猛烈地摇摆了一下,带起的气流吹得周边的树木沙沙作响。青色黄色的树叶纷纷落下,被底下的狂风裹挟住,上上下下地起伏。
狂风扶起摇摇晃晃的古木,化作一把无形的刀,唰唰唰,从古木断裂的横切面开始,削成无数薄薄的一层,不一会儿削没了整个古木。
然后,狂风又把层层叠叠的树干削成一根根尖锐的刺针,整整齐齐堆到和光身边,堆出的小山丘,比她还高。
魔主随手拾起一个刺针,对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滑了一下,圆润的血滴子登时蹦了出来。他满意地笑了笑,朝着和光走去,把刺针给她看了一眼。
“前辈,听说过插针吗?大业帝生前最喜欢玩这个了,宫女惹他生气,他会亲自施以惩罚。”
江在鹅咽了咽喉咙,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插针,大业帝的十大酷刑之一,将刺针钉入犯人的指甲,然后逼他去扒地面的硬土。
江在鹅连忙传音给和光,语气急迫,“这家伙是认真的,道友,他不是”
“我知道!”
和光打断他的话,她瞥了一眼刺针的尖端,手指头动了动,“你别管!你只要专心开启阵法就好。”
江在鹅的声音低沉下去,“我可能要花些时间,短时间内吐不出来。”
他听见她轻轻笑了笑,语气里仿佛带着安抚一般,“没事,我来拖住魔主。”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坚定,像是承诺一般,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拖住他!”
他脑子好像被铜钟狠狠敲了一下,久久回不过神,她的话一直在脑中回荡。
她对他说没事,没事,她会拖住魔主。
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如今这个场面,该受到安抚的不应该是躲在一边的他,而是九死一生的她!
可现实是他居然被她安抚了。
她浑身都被黑色藤蔓死死束缚住,丝毫动弹不得。她扫了一眼堆成小山丘的刺针,哂笑一声,高高地仰起头,大声道:“你以为这么个小玩意儿就能使我屈服?来吧,谈老狗!”
她轻蔑地看着魔主,不屑地哼了一声,“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来,看看是你的刺针硬,还是我的骨头硬!”
话音刚落,黑色藤蔓分出一小根,圈圈缠住她的左手臂,往魔主的方向拉。魔主化身的小孩不高,手臂伸不到他跟前,还差一点距离。咔嚓,黑色藤蔓猛地一下往下扯,总算扯到了魔主面前。
江在鹅离得不近,也听到了骨节脱臼的声音,她的脸色倏地变白,一滴冷汗从额角缓缓滑下。
他长长地吸入一大口气,直到胸腔因窒息而难受,才一股脑儿吐出,大声嚎叫起来。
上来!阵法,快上来啊!
和光用阵法给他拖延的时间,他绝不能浪费!
另一边,魔主似乎是嫌弃叫声太吵,又懒得和一只大鹅计较,太跌份儿,于是他抬手施了个隔音罩,隔绝了江在鹅的叫声。
魔主拉过和光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地、轻轻地拨拉,其温柔细心的程度仿佛像是对待精美的古董艺术品,拨到大拇指时,他顿住了,开心地笑了出来。
“佛修拨弄念珠,都是用的大拇指。前辈,你定然有一颗虔诚向佛的佛心。”
和光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搭话。
他点了点她大拇指指下的茧子,新的旧的,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哪怕用再厉害的灵药,不剜掉整块茧子,不会恢复成原来白皙细嫩的皮肤。
这是秘境中被夺舍佛修的身体,她真正的身体有过之而无不及。江在鹅曾经在执法堂的档案中看过,她一生气,极喜欢拨弄念珠,而且拨得极快。
魔主来回摩挲着她指心的茧子,突然间仰头冲她一笑,“前辈的手这么好看,可惜毁在茧子上,不如我替前辈剜掉吧。”
说完,他捏起一根木签子,猛地往大拇指的茧子上一扎,从下往上,木签子的尖端穿过拇指内部,碰上指甲内层,尖端被磨平了,无法再贯穿指甲盖。
“哦豁。”魔主惋惜地叹了口气。
鲜血大多被竹签子堵住,只有几颗几颗血滴子缓缓地流下来。
江在鹅看到这一幕,嚎声登时断了片,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火烧火燎地干涩难受。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友?”
和光大喘一口气,咽下了嘴边的□□,她面色扭曲,一缕血液慢慢地从唇角滑下,估摸是咬破了舌尖。她咽了咽喉咙,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声音有些颤抖。
“瓜娃子,怎么?连根手指都捅不穿?”
她动了动大拇指,抬起手掌,对魔主比了个中指,紧接着嘲讽地笑了起来。
“就这么点能耐,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赶紧躲回盛京老窝吧。”
魔主抬起眼皮,轻轻地瞧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往竹签子的尾部一拍,竹签子的另一头瞬间顶飞了指甲盖,竹签子整个贯穿大拇指射了出去。
没了竹签子的阻碍,大片大片的血淌了下来,浸透了地面的青草。
猝不及防之下被伤害,和光闷哼出声,嘴里泻出一丝浅浅的□□,然而转瞬又消失了,她的面容拧在一起,脸色苍白得吓人。
江在鹅看得揪心,不禁悲鸣了一声。
他强硬地按下传音的心思,收回眼神。
她这样坚定的人,这样执拗的性格,不需要可怜,也不需要安慰。
她只需要他做到她要他做的事,不论过程如何。
于是,他抻直脖子,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潜心感受着周边的气流,长长地吸入大量的空气,大声地嚎叫出来。
他绷紧身体,死死地控制住气体的流出,少一点、再少一点,他要叫得久一点、叫得大一点。
上来!
求你了!快上来!
再快一刻,她就能少受一分罪。
魔主拉过和光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看,似乎丝毫不在意献血横流的模样。他眨眨眼,用好奇地口吻问道:“前辈,疼吗?”
和光哼笑一声,“疼你麻痹。”
魔主戳了戳失去指甲盖的嫩肉,和光不为所动,他又狠狠地按了下去,反复地碾压着,“现在呢?”
和光闭上眼睛,掩饰住眼神里的情绪,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
“瓜娃子,给你姑奶奶挠痒痒,姑奶奶可不会给压岁钱。”
“挠痒痒?”魔主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流露出几分赞赏,“你不错,比大业帝宫里的软骨头硬气。”
他挥挥手,四根竹签子飞到他手中,他一手握住和光的手掌,一手夹着四根竹签子,咧嘴一笑,“前辈,就让我试试你的极限在哪。”
说完,他高高举起四根竹签子,对准指甲缝狠狠地扎进去。
风声在这一刻停住了,甚至能听到竹签子刺破皮肤的扑哧声,贴着指甲盖的滋滋声,贯穿血肉的刺溜声
直到竹签子从指甲盖底下穿过,从第一个骨节处刺出来。就像烤肉架上的串烧肉一样,竹签子串起了和光的手指。
魔主定定地盯住和光的脸,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痛苦或祈求。
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像是入定的老僧一般,沉沉地闭上了眼,如果不是额头大颗大颗冒出的汗珠,恐怕还以为她毫无感觉一般。
和光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在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了十指连心的含义。
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她的意识混沌起来,抽痛和刺痛的来回交替又急急喊回她的意识。她在两者之间来回折腾,不禁想到了残指。
理性告诉她,应该专心致志应付眼前的魔主,可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残指,想起观邪师叔说的故事。
残指幼时受尽虐待,修行人偶师的法术时,也是用十指,他也要一根根扳开、扳断十指,他受的苦一点也不比现在的她少,一点也不比现在的她轻。
凭什么他忍得,她忍不得!
她可是万佛宗执法堂的三把手,未来的堂主。
区区这么点痛苦,完全不在话下!
她睁开眼,颤颤悠悠地抬起不堪入目的手,又比了个中指,“还有什么手段,拿出来让你姑奶奶瞧瞧,再挠痒痒,姑奶奶都要睡着了。”
魔主笑了出来,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拍起掌来。
“是个硬骨头,我越来越满意了。”
他掐了个响指,黑色藤蔓立刻拉下和光的身体,逼得她跪下来。他走近她,拂开她肩上的长发,头发被汗水浸透,一根根黏在一起。
他轻柔地把她的头发扎起来,看着她白皙的脖颈,眼神亮得吓人。
王负荆握紧拳头,心里闪过一个不妙的想法。
魔主伸出手,轻柔地摸上她的脖颈后面,头发的最下方,缓缓地滑下,经过脖颈的骨节处,顺着脊椎,缓缓地滑到底,一直到腰椎。
“前辈,你听过剥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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